譯後記(1 / 1)

當《月亮與六便士》一書的最後一行終於翻譯完成時,不但讓我親身體會到“譯事三難”,更加體會到我國近代翻譯家嚴複的那句名言“一名之立,旬月踟躕”所說的個中滋味。為了找到一個可能談不上傳神,但能比較好達意的措辭、句子,我確實也曾搜腸刮肚、夜不能寐;當有了一個比較讓自己滿意的翻譯結果時,我也毫不顧及左右,或拍案,或撫額,或自言自語,或啞然失笑。但不管怎麼說,對這部經典作品的翻譯,既可以說是對自己的一個挑戰,又可以說是圓了自己的一個夢。回想二十多年前,在大學的英美文學課上,雖然老師對毛姆的作品有過簡單的介紹,但給自己留下的印象並不太多。後來,自己又讀了英語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導師會對英美經典文學作品進行導讀、分析,學生們討論、撰寫讀書筆記。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真正開始接觸毛姆的原作。但說實話,那時對他的作品真談不上喜愛,反而覺得他囉裡囉唆,動輒就開始講上一通大道理,文字也晦澀難懂,遠不及海明威的作品簡潔、有趣。再後來,自己當了大學老師,開始講英美文學,因為毛姆在我學生時代給我留下了陰影,所以,即使選讀中有毛姆的作品,也往往故意繞過——反正是選讀,讓學生讀哪篇作品或者自己講哪篇作品,自己說了算。99lib?除了英美文學,我還講英語寫作和翻譯,甚至主編了英漢翻譯教材。當時,圈子裡有這樣一句戲言,想來不無道理,這句話的大意是:“大學教師做不了翻譯的去講翻譯理論,講不了翻譯理論的去編翻譯教材。”自己碩士學的是英美文學,而且還編了翻譯教材,但竟然沒有翻譯過英語文學作品,說起來底氣確實有點不足,而第一次做翻譯,就翻譯當學生時就發怵的毛姆,這不能不說是個挑戰。雖說沒翻譯過文學作品,但並不是說這些年自己純粹在“紙上談兵”,我十年前在北京師範大學又攻讀了比較教育專業的博士,所以,有關教育教學的譯著也有了兩本,相關學術文章翻譯了不下數十篇。但學術翻譯與文學翻譯畢竟有著很大差彆,所幸的是,原來教給學生的那些翻譯技巧無論是對學術翻譯還是文學翻譯,畢竟還是有很多共通之處的,在遣詞造句上對於自己翻譯這本書,還是有很大幫助的。也許我個人的成長經曆中,也跟書中主人公斯特裡克蘭四十歲開始學畫畫有著類似的地方。從不好的方麵來看,叫走了很多彎路;從好的方麵來說,造次。現在回想起來,翻譯未嘗不是一種創作。這種語言上的再創作,也可以說是圓了我的一個文學夢。好在翻譯時,不知所雲的時候並不多。倒不是自己的學問有多大的長進,而是隨著歲月流逝,閱曆漸長,年齡早已不惑,正向知天命逼近,對於毛姆在書中夾敘夾議的、年輕時覺得深奧莫測的話,終於有了切身的體會,難免心有戚戚焉,所以理解起來並不難了。這時,我才體會到,毛姆先前在德國海德堡學哲學,後來在英國的聖托馬斯醫院學醫學,在他的書中既有對人性的剖析,又有對人生的感慨,那是有著深厚的根基的。想當年自己做學生時年輕不更事,所以覺得毛姆的那些大道理既玄虛,又麵目可憎,實在是自己的淺薄。在這本書中,我們不難感受到毛姆藝術修養的深厚。書中提到的西方著名藝術家有十多位,詩人、作家七八位,引用希臘神話、莎士比亞戲劇中的人物近十位,多處用到法文、希臘文、拉丁文等。每一次為注釋去尋找相關資料,都會讓自己的知識麵得到拓寬,藝術修養得到加深。當然,這本經典作品,早先有大翻譯家傅惟慈先生的譯本,近有蘇福忠先生的譯本。但正如我上麵所言,翻譯也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而且經典重譯也總能發現以前譯本的疏漏之處,不是說後生可畏,能夠超越前輩,而是確實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緣故。這次的譯本主要是中英雙語對照讀物,所以從語言學習的角度出發,我儘量直譯,在句子結構和順序上沒有做大的調整,主要就是考慮到這一點。也就是說,儘量求其“信”,力圖能夠“達”,至於“雅”,可能是我力不能逮了。這本書大部分是我暑假陪年邁父母在山東某地海邊度假時完成的,那是一段很放鬆的時光;一部分是在開學後在白天工作之餘挑燈夜戰完成的,那是一段很忙碌的時光;最後的一千多字,是我陪愛人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去醫院的路上,抽空揣摩,每天找機會翻譯一兩百字,整整一個星期才完成的,那是一段焦慮的時光。至於這本書翻譯得好與壞,隻好交給時光去檢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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