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春雨如絲,剪不斷愁緒幾許。遠在滄州的長恭和靖軒兩人正在連同其他醫者忙著救治身染瘟疫的病人,醫聖的藥方的確有效,這幾日已經陸續有人痊愈而且也沒有複發,這倒是讓靖軒和長恭十分欣慰。隻是感染瘟疫的百姓太多,這幾日眾人皆是沒有合眼,此時幾人已是精疲力儘。給最後一個病人送去湯藥後,幾人皆是一身輕鬆,但是疲憊也在下一刻襲來。長恭見此,便吩咐大家回去好好休息,眾人忙紛紛告辭回到居所去了。“靖軒,你也回去休息吧,這兒我守著便好。”見靖軒站在原地不動,長恭出聲說道。“從長安回來後,你也未曾好好的合過眼,我留下守著就可以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以往行軍也是幾日幾夜不能合眼,我也習慣了,倒是你,這段時日,辛苦你了。”兩人眼中都布滿了血絲,卻都互相推諉著讓對方回去休息,最後長恭也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一壇酒,於是這樣的雨夜,月色隱於雲層,兩人對桌而坐,舉杯對酌。酒入愁腸,不過舉杯消愁愁更愁。“長恭,嫣兒到底怎麼了?”這幾日兩人都忙著救治滄州的百姓,甚少說話,靖軒雖然擔心鄭嫣卻最終還是忙得不可開交無法去詢問長恭。此時隻剩兩人,疫情也控製了下來,靖軒便不禁問道。仰頭,一杯酒飲儘,長恭放下酒杯,“瘋丫頭的娘親已經去世了。”“去世?”靖軒聲音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這麼多年來,從當初鄭嫣暫住將軍府開始直到如今七年,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同自己的娘親重逢一家團聚,可是如今卻突然得到這樣的一個事實,那無意是晴天霹靂。長恭點頭,“七年了,從嫣兒從長安離去的那天,她的娘親便去世了。”“那嫣兒如今如何了?”靖軒心驚,七年了,七年來的期望轉瞬變成絕望,所有的信念轟然倒塌,這樣的真相叫她如何能受得住。長恭無奈的開口:“她要先行回到鄴城,欲調查她娘親的真實死因,我最終還是攔不住她,便隻好讓她先回去了。不過她身邊有南宮護著,你無須擔心,而她,我想也應該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清楚,畢竟這種事情,還是要靠她自己去走出。而我也相信她,她會想明白的。”說到這,長恭眼神變得堅定不移,不錯,正因為相信那樣的鄭嫣,自己才敢放她先行離開。靖軒拿起麵前的酒杯,亦是仰頭喝儘,然後淡淡一笑:“不錯,我們應該相信嫣兒,她本就聰慧也比常人堅強許多,我也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明白一切的。”長恭一笑,舉杯,兩人的酒杯在寂靜的夜空中清脆一聲碰撞,兩人飲儘杯中酒。有些人,就是那樣沒有任何質疑的去相信,那樣的鄭嫣,聰慧善良,雖是柔弱女子,卻有著不同尋常女子的氣度,真相也許會打擊到她卻無法擊敗她。因為她是那樣的堅強,那樣的懂得珍惜,也許傷痛不能很快走出,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始終有那麼一天,她會明白一切。而自己隻需在她脆弱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默默守護著她便好。夜色漸涼,這幾日的春雨竟然綿綿的下個不停,而鄭嫣也沒有睡好過,每夜噩夢纏身,黑暗如同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嘴,似乎要吞噬掉掉落夢境中的鄭嫣。起身走至桌前,鄭嫣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半開的窗戶輕風吹進,伴隨著細雨打落屋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格外突兀。這幾日自己已經讓南宮繼續調查娘親的死因,隻是沒有驚動鄭元清。本來在回來的路上自己是打算向自己的父親問一些事情的,可是在桃林中看到那個依舊修長卻又是那樣滄桑的背影時,自己就突然改變主意了。這麼多年,父親已經過的十分的辛苦了,自己又何必再去揭開那道傷疤,就讓它永遠留在那裡,誰也不去觸碰,讓歲月去淡化,所以鄭嫣便嚴令南宮不可泄露半句。隻是這幾日南宮的調查,結果還是毫無頭緒。但是如此鄭嫣便越發覺得娘親的死絕對不簡單,也更堅定了鄭嫣繼續調查下去的決心。眼中的堅定,是不論如何也要知道事實真相的決心,鄭嫣放下手中的茶盞,望向窗外的夜色。第二日一早鄭嫣還沒睡醒便聽見外麵有人敲門,鄭嫣隨便收拾了一番便拉開了房門,是天辰。天辰一見鄭嫣,一把抱住鄭嫣,嘴中念叨:“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天辰都擔心死你了。”鄭嫣回來那日,天辰正好隨方靜若去了方家,而這一住便是幾日,剛剛回府便聽說鄭嫣回來了,天辰也不顧方靜若哀怨的眼神便向望月閣奔來。鄭嫣輕輕拉開天辰,望著他那因為一路跑著過來而變得通紅的臉蛋,心中感動,輕聲說道:“姐姐錯了,姐姐害天辰擔心了,不過我這不是回來了嘛,這下天辰該高興了吧。”天辰點了點頭,然後使勁的打量著鄭嫣,鄭嫣則笑著看著他,調侃道:“天辰,你要看姐姐到什麼時候啊,我都說了我沒事啊。”“滄州險地,女子中也就姐姐你敢去闖,害爹和我擔心了好久。”天辰語氣帶著淡淡的責怪說道。鄭嫣本就理虧,也不好反駁什麼,隻能任由天辰說著,等天辰說完,鄭嫣揚眉說道:“怎麼?終於說完了?”天辰見鄭嫣那架勢不禁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隻見鄭嫣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後一板一眼的說道:“什麼時候竟然敢教訓姐姐了?而且你這一大早就擾了姐姐的清夢,還敢來教訓我?”說完一副要教訓天辰的摸樣,因著這幾年自己總是纏著鄭嫣,便也了解了鄭嫣的脾性,見此自然是撒腿就跑,然後還不忘回頭對鄭嫣說道:“姐姐,我看你還沒睡好,改日再來看你,我先走了。”鄭嫣望著天辰跑遠的身影,終於舒心的笑了,其實有他們,自己並不孤單,即使前方大雨傾盆,身旁依舊有他們。嘴角淺笑,鄭嫣轉身回屋,此時睡意全無,便走到案前,輕輕撥動冰弦。琴音飄渺,指尖弦律如流水般緩緩而出,猶如畫卷微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