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散去,一夢經年的愁緒,淡化在水墨的江山中,輕風飄搖,長劍出鞘的氣勢,幻變於蘭陵的史歌裡。夏荷還在慢慢枯萎,亭中少女在一幅水墨圖上提上了這兩行字,不知道為何今日突然想要畫上這麼一幅畫,寫上這樣兩行字。鄭嫣輕輕放下筆,身旁的天辰走近,看著那畫問道:“姐姐,你畫的這幅畫是哪裡的風景啊?這世間能有這般美景嗎?”鄭嫣側首望著眼前瘦弱的弟弟,蒼白的麵龐上一片向往,那次落水,天辰還是落下了病根,從此身體更是羸弱,每日都在府中靜養再也沒有出過門。想到這裡,鄭嫣心中一陣心疼,他這樣的年紀,應該是在郊外策馬奔馳,自在瀟灑,可是卻因為那次意外,從此要同藥相伴一生,而且再不能像普通人那般生活了。雖然那次意外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鄭嫣卻還是希望自己的這個弟弟能健康成長,可是如今的境地卻是那樣的讓人無可奈何。所以鄭嫣便越發疼愛這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在府裡的日子也多是和他呆在一起,每次作畫彈琴也都讓天辰陪在身邊,總覺得這樣多少能讓自己心中的內疚好過一些,也能讓天辰在府裡的日子不是那樣的無聊。至於自己的那個二娘,起初是堅決不同意天辰和自己呆在一起的,可是天辰卻一直要求同鄭嫣呆在一起,還眼淚汪汪的求著自己的娘親不要怨恨鄭嫣。後來方靜若終是妥協了,於是鄭嫣同天辰這對姐弟兩在府中也變得形影不離了。和方靜若的關係如今不溫不火,雖不能算是和諧相處,卻因著天辰的關係,也還算是心平氣和。但是和天辰的關係卻是一日比一日好,雖不是親姐弟卻勝似親姐弟。鄭嫣每次出府,天辰都眼巴巴的送到門口,然後叮囑鄭嫣要早些回來。而鄭嫣每次出去也都惦記著天辰,總會帶些小玩意回來送給天辰,就算是和長恭和靖軒在一起時,她也不忘要早些回去,以免天辰一個人呆在府中無聊。“姐姐”見鄭嫣有些出神,天辰不禁出聲提醒道。鄭嫣回過神來,寵溺的望著天辰說道:“其實,隻要天辰你能用心去欣賞周圍的一切,你就會發現到處都是勝似人間的美景。”“畫中之景的意境,其實即使不能親眼所見也是可以用心去感悟的。”鄭嫣柔聲說道。天辰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卻也是個聰穎的孩子,自然能聽明白鄭嫣話中的意思,他對鄭嫣感激的一笑:“姐姐,天辰明白了。”鄭嫣摸了摸天辰的腦袋,寵溺的笑了。夏風拂過荷葉,激起池水的一層層漣漪,鄭嫣和天辰並肩立在亭中,和諧而靜美。突然天辰開口問道:“姐姐,再過一陣子便是你的及笄禮了,你想好要什麼禮物了嗎?”鄭嫣側首,笑容滿麵的問道:“天辰要送姐姐禮物嗎?”“嗯,聽人說女孩子的及笄禮十分重要,而且又是姐姐的及笄禮,天辰自然要送姐姐一份大禮。”天辰用力的點了點頭。鄭嫣輕聲笑了,她按住天辰的肩膀認真的說道:“天辰,你要記住,姐姐不需要你送我什麼禮物,隻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是給姐姐最好的禮物了。”天辰望著眼前一臉認真真誠的鄭嫣,無邪的眼睛中閃爍著淚光。他突然一把抱住鄭嫣,感動的說道:“嗯,天辰聽姐姐的,天辰一定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姐姐不用擔心天辰。”鄭嫣亦是感動的快要落下淚來,伸出手在天辰背上輕輕拍著。南宮在遠處靜靜看著亭中的這對姐弟,自己的這位小姐,真不是一般的叫人佩服。轉眼已經快七年,時間真是如同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南宮不禁感概道,但是時間過的越快,有些真相就會越來越近,甚至會始料未及,叫人措手不及。晚上,鄭嫣在望月閣將白天所做的畫掛在了房內,靜靜看著畫中的風景,腦中滿是回憶。畫中所畫,便是和長恭經常一起去的幽蘭穀。正因為已經刻入腦海,所以無需身臨其境便能輕易將其展現在紙上。畫中雖沒有兩人的身影,但是腦中卻儘是。彈琴吟詩,策馬奔騰,穀中潺潺流水,就連那股穀中淡淡的清香也仿佛就在鼻間縈繞。鄭嫣嘴角微彎,眸中流轉萬千情緒,似乎不經意間,那白衣少年的影子早已鐫刻在腦海,再也無法忘卻了,無論何時何地,總會不經意的想起。南宮見鄭嫣隻著中衣立在畫前,無奈搖了搖頭,輕輕的給鄭嫣披上了外袍,輕聲說道:“小姐,夏夜微涼,莫要著涼了。”鄭嫣轉身,拉緊了身上的外袍,對南宮感激一笑:“謝謝姐姐。”南宮望著轉身站在自己麵前的鄭嫣,有些愣住了,曾幾何時,當初那個喊著自己姐姐的小姐竟然也出落的這樣高挑了,眉目間的稚氣也全數褪去,風姿初顯卻是那樣的讓人移不開目光了。將視線投向牆上的畫,南宮驚豔的問道:“小姐,這幅畫,真美,是小姐曾去過的地方嗎?”鄭嫣笑而不答,隻是反問道:“那姐姐覺得此景同長安的念慈湖相比如何?”南宮認真的看著畫中之景,再聯想著當初長安所見之景,半晌才回道:“兩處景色皆有特色,都是人間難得的美景。但若是一定要做個比較的話,南宮倒覺得還是這畫中之景更勝一籌,空穀絕響,流水潺潺,更接近一種自然瀟灑之境。念慈湖隻能是人間美景卻不及這畫中景色的仙境般的飄然。”鄭嫣讚同的點點頭,不禁打趣道:“沒想到姐姐竟能分析的如此透徹,倒讓嫣兒自歎不如了。”南宮嗔了嗔鄭嫣:“小姐又打趣我了,南宮不過是說出了心中的感受罷了。倒是小姐能將此景描繪的栩栩如生,而且那一段話也提的恰到好處,南宮倒覺得小姐是要讓這鄴城的千金們自慚形愧呢。才女之名,小姐已是當之無愧了。”鄭嫣聞言隻是笑了笑,也不作反駁,世間名聲,對於自己,不過是過眼雲煙,自己隻是想守護自己在乎的那些人那些事,幽蘭穀,便是其一。月色隱隱打在畫上,鄭嫣和南宮靜靜立著,望著那畫,沉默良久。水墨江山,承載的愁緒,蘭陵史歌,幻變的情愫,在這樣的夜色下,慢慢侵入鄭嫣的心底,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