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嫣坐回到自己的位子,鄭元清擔憂的小聲問道:“嫣兒,你跑哪裡去了,不是說隻是去透透氣嗎?怎麼會迷路呢?”鄭嫣衝鄭元清安慰的一笑,“宮裡太大了,走著走著就忘記了路了。不過,嫣兒這不是回來了嘛,爹爹不用擔心了啊。”“你這丫頭啊!”鄭元清一副拿這個女兒毫無辦法的搖了搖頭。鄭嫣調皮一笑,想起剛剛的疑慮,遂問道:“爹爹,為什麼剛剛大家都敬長廣王的酒啊?”“哦,你回來之前,皇上剛剛給長廣王賜婚了,我們身為臣子的自然要敬酒祝賀。”“這樣啊,”鄭嫣將視線投向對麵長恭旁邊的高湛,一身白色金絲繡邊的長袍,眉眼間意氣風發,美的驚世絕倫,這世間能有哪個女子能與之相配呢?心中這樣想著,話也小聲的脫口而出。鄭元清自然聽到了,微微一笑,“長廣王長相俊逸,才學博略,這世間能與之相配的人的確少之勝少。但是皇上此次賜婚的正是尚書令之女胡月容,可是鄴城數一數二的美人,倒也相配了。”鄭嫣聞言點了點頭,心中想著這胡月容究竟是個何樣的女子,倒真想親眼見見。突然高洋的聲音響起,“嫣兒,聽說你琴藝絕卓,恰逢今日是百花宴再加上剛剛朕給九弟賜婚,可謂是喜事臨門,不如你為我們彈奏一曲,如何?”鄭嫣聞言才想起剛剛宮人去尋找自己的事情,雖然一路上都在想皇上找自己所為何事,但是回到宴席後竟忘了。鄭嫣從座上站起,微微福了福身,“皇上謬讚了,嫣兒不過會一點皮毛而已,絕卓倒稱不上,既然皇上有此雅興,那嫣兒便獻醜了。”“好,來人,將前不久進貢的那把冰弦拿上來。”高洋揮手吩咐道。宮人忙躬身退下去取那上古名琴去了。冰弦,以冰蠶絲為琴弦,乃是一把曠世的名琴。不一會,宮人小心的拿著冰弦回來了,待宮人將琴置於案上,鄭嫣走到案邊坐下,輕輕撥了撥琴弦,果然聲音空靈絕妙,真不愧是上古的名琴。鄭嫣微微閉幕,唇角彎起,伴隨淡淡的一聲,鄭嫣指尖變幻,一曲陽春調便充斥在座上每個人的耳畔。大家的視線都集在鄭嫣身上,而眼前的景色卻是在不斷的變換。陽春一曲,將這百花宴的美景表現的淋漓儘致,堪稱一絕。而鄭嫣的指法也是前所未見過的,更是為這曲這景平添了一種彆致。高洋望著坐於正中央的鄭嫣,眼中有些迷離,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另一個世界。鄭元清則是一臉欣慰的望著女兒,點著頭。長恭則見怪不怪的慢慢喝著茶,但視線卻一直在那少女身上。高湛在聽到琴音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和欣賞,但是在看到鄭嫣指法時,心中卻是一沉,腦中浮現的是多年前的另一番景象。其他人更是不用說,座上驚豔聲不斷。就連一向嚴肅的常山王高演也微微的有點笑意,仿佛沉醉在陽春三月的美景中。最後一個音在鄭嫣指尖止住,大家都在那一瞬間麵露失望之色,仿佛還沒聽夠,欣賞夠般。高洋整了整思緒,拍手稱讚道:“嫣兒,你這琴藝若是被你說的不過爾爾,那這世間怕是都無人敢賣弄半分了吧。”鄭嫣起身,微笑著說道:“皇上過獎了,嫣兒不敢當。”“有什麼不敢當的,朕說你敢當就敢當!”說完望向鄭元清,“元清,得此一女,此生無憾啊!”鄭元清忙起身,躬了躬身,聲音帶著點點的自豪說道:“是皇上太看得起這丫頭了。”高洋低頭笑了笑,複又抬頭,看著鄭嫣,說道:“今日聽嫣兒一曲,隻覺餘音繞梁,回味無窮。從來都是寶劍贈英雄,如今朕便將這把冰弦送給你,也算給冰弦覓得一位知音了。”鄭嫣剛剛彈奏時便覺得同這琴有緣,一眼便看中了,可是想到這是皇家之物時心中不禁失望不能擁有它,聽到皇上將冰弦賜給自己時,心中一喜,忙跪下謝恩。高洋揮了揮手,“起來吧,入座吧。”鄭嫣站起身來,早已有宮人上前為她收起冰弦,小心的放好。這時,一名侍衛打扮的人匆匆走到高洋身旁,請安後附在高洋耳邊說了些什麼。高洋眼中精光一閃,神色複雜的望了望鄭嫣,然後揮手讓侍衛退下,站起身來。“朕有些急事要去處理,眾愛卿慢慢享用這美酒佳肴,朕去去就回。”說完轉頭對皇後說道:“皇後,這裡就暫時交給你了。”皇後點點頭,“臣妾遵旨。”高洋帶著侍衛離開,座下眾人忙起身說道:“恭送皇上。”不過一會的功夫,高洋去而複返,腳步有些踉蹌,像是喝醉了一般。隻見他坐回主座,有些微微的失神,卻隻是一瞬間的事而已。轉眼他嘴角彎起一個殘酷的笑容,拿起手中的酒壺,仰頭喝儘壺中的酒。眾人在高洋回到席間的時候便看出了這位帝王此時的異常,但又不敢出聲相問。隻是個個都噤若寒蟬般,互相小聲交換著心中的疑惑。高洋見座下眾人皆沒了聲音,也沒有繼續喝酒,便放下酒壺,抬頭問道:“怎麼?眾愛卿覺得這百花宴毫無樂趣了嗎?”眾人忙說不敢,誰知高洋隻是無謂的笑了笑,醉意熏熏的說道:“朕看也是,不若朕讓眾愛卿看樣有趣的東西吧。”說完,便自顧自的從袖中拿出一物,甩到宴席的中央。眾人剛剛還在疑惑皇上要拿出何種有趣之物出來,可是待看清高洋拋出之物時,每個人都麵色大駭,那是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任是那些經曆不少風雨的重臣,此時也都是滿臉懼意。有人當場嘔吐,有人緊緊抓住身旁的案桌,有人瑟瑟發抖鄭嫣躲在鄭元清的懷中,眼睛卻緊緊盯住那地上的頭顱,隱約可見那是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可是此時雙目圓睜,仿佛眼中儘是不信那帝王會砍下自己的頭顱。鄭嫣強忍住心中欲湧出的嘔吐感,緊緊抓住鄭元清的袖子,鄭元清望了望自己懷中的女兒,將袖子拉高了些,正好擋住了鄭嫣的視線,輕聲說道:“嫣兒,彆怕。”而鄭嫣對麵的長恭要淡定很多,但是臉上還是難掩驚懼的蒼白。高湛望了望長恭,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長恭回頭,對高湛搖搖頭示意沒事。眾人還未從驚懼中緩過來,高洋那修羅般的聲音又起,“如何,此物要比剛剛的美酒歌舞要有趣很多了吧。”高洋頓了頓,睥睨一切似得望了望眾人的反應。然後接著說道:“說起歌舞,怎麼能無絲竹之樂呢?可是朕剛剛將冰弦賞給嫣兒了,來人吶,去將薛貴妃的的屍體抬上來。”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的宮人忙唯唯諾諾的下去了。眾人心中驚懼加深,今晚還要有多少驚怖的事情發生,每個人都想移步離開,但是卻都攝於眼前這位修羅帝王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這時,常山王冷冷瞧了眾人一眼,神情嚴肅的跪倒在高洋麵前,冷峻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朵,“皇上,酒易傷身,也易影響一個人的判斷能力。剛剛皇上所為,已是極為殘暴之舉,還望皇上切勿再有此等行為了。我看今日皇上也累了,不如百花宴就此結束吧。”眾人聞言,對這位素來冷峻嚴謹的王爺都偷偷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中也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良策啊。可是皇上卻顯然不讓眾人好過,他嘲弄的一笑,眼中怒氣陡生,怒喝道:“常山王是說朕是暴君嗎?你好大的膽子!看來今日朕若不好好懲罰你,你還真不知道如今這天下由誰做主了!”說完猛地抽出身邊侍衛的佩刀,大步走到高演麵前,反提刀柄對著高演就是一頓痛打。嘴上還問道:“說,你剛剛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可是高演本就是個性格倔強正直的個性,雖然口中鮮血不斷流出,可是他依舊揚起聲音說道:“臣弟無錯,還請皇上三思而行!”高洋一聽,更加來氣,手中力道加大,直打到高演昏厥過去才罷手。扔掉手中的刀,望了眼倒在地上的高演,高洋冷冷吩咐道:“送常山王回府!”眾人見此一幕,臉色更為蒼白,心中駭意加深。長恭本是想上前求情的,可是卻被高湛拉住,高湛用警告的眼神對長恭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