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遠處傳來南宮焦急的聲音。南宮從柳玉憐那回來後,發現鄭嫣不在屋內,便猜想她可能是先去楓樹林了,於是一路尋來。楓樹林無人,想了想鄭嫣應該在這裡。誰知剛剛走到這裡便發現上次的男孩也在,並且和鄭嫣對立著,心下一慌,生怕兩人起什麼衝突,於是快步走來。鄭嫣聽到南宮喚自己,便朝男孩吐了吐舌頭說:“出來太久了,我也該回去了,我先走了啊,下次見,彌羅。”說完便向疾步向自己走來的南宮走去。男孩點了點頭,望著鄭嫣離開。待她走遠,他伸手撫住自己的眉心,微微一笑。南宮見鄭嫣向自己走來,忙迎了上去,抓住鄭嫣肩膀細細瞧了許久。鄭嫣見她如此緊張,不禁嗤笑,說道:“姐姐,你乾嘛啦?”南宮見鄭嫣活蹦亂跳的樣子,又望了望遠處的男孩,問道:“你們沒起衝突吧。”鄭嫣一聽,故意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我們剛剛打了一架,我輸了。”南宮一聽,忙問道:“那有沒有受傷啊?”問完還準備移步去找男孩算賬。鄭嫣忙拉住她,大笑道:“姐姐,騙你的啦,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哦。”南宮還來不及吃驚,鄭嫣便拉著她催促道:“姐姐,我們得快回去了,不然真要挨罵了。”說完,兩人匆匆離去,而男孩在兩人離去不久靜靜的站在湖邊許久許久,臉上掩不住的一片柔和,仿佛冬去春來時的冰雪消融。而湖水在夕陽下波光粼粼,更加襯出男孩臉上的表情。許久,身旁響起一個恭敬的聲音:“公子,該回去了。”男孩點點頭,臉上已經一片沉靜,卻比往日少了幾分冷傲。這讓侍立在旁的侍從不禁一愣,心想今日的公子同往日有些許不同呢。前方男孩的聲音冷冷傳來:“若風,你在想什麼呢,還不快走。”若風正是那侍從,聽到男孩的聲音,打了個冷顫,剛剛還想公子不同了,可這冷冷的語氣卻又明明是公子的,但也來不及他細想,忙跟了上去。在回去的路上,鄭嫣對南宮大致說了今日的情況,南宮開始隱隱有些擔憂,可是看到鄭嫣一臉高興的模樣,便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暗暗告訴自己,以後要時刻跟著小姐,即使對方隻是個小男孩,卻也不能掉以輕心。何況今日夫人對自己吩咐的一席話,鄭嫣也絕不能有一絲閃失。想起今日柳玉憐對自己說的話,心中一緊,有些事終要開始了嗎?望著眼前有著純真笑容的女孩,不禁想到若是有一日,她知道了一切,還會這樣天真無邪的笑容滿麵嗎?南宮握了握自己的手,心中終於堅定,不管結果如何,自己隻需好好保護小姐,隻為留住這繚亂世間的最後一抹真實。那笑顏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這笑容消失,即使欺騙和隱瞞。隻是世事難料,終是難以順應人心。時光飛逝,四季輪轉。酷暑已經過去,荷風亭的荷花已經枯萎,但楓葉林裡的楓葉卻是紅似火光。鄭嫣一身紅衣,在楓樹林裡揮舞手中的短劍,雖然動作並不是那麼嫻熟,卻讓觀者覺得那弱小的身影要與這楓樹林連成一片,更顯動人。許久,鄭嫣停了下來。啪啪~南宮鼓掌讚道:“小姐,今日練的不錯,已有很大進步了啊。”誰知鄭嫣卻沒有因此高興,隻是苦惱的說:“姐姐,你總這麼說,可是什麼時候才能在娘親麵前舞劍呢?”南宮耐心的回答道:“小姐,你要知道,欲速則不達,你看如今你已經不用樹枝了可以用短劍練習了,可見你的確進步很多了。”鄭嫣望了望手中的短劍,那時半月前南宮叫人打造的,雖說不是什麼名劍卻十分稱手,正好適合自己。那日南宮將劍拿給她並告訴自己可以不再用樹枝練習的時候,她可是高興了一整天,連晚上都是抱著劍睡的。鄭嫣對南宮感激一笑,突然發現南宮身邊還站著一個男孩,驚喜道:“彌羅,你怎麼來了?”“我站在這很久了。”彌羅有些無語,這個劍癡,竟連自己站在這裡半天也沒發現。心中歎了口氣,不過剛剛那舞劍的紅色身影此時還在腦海中盤旋。“額我沒看到啊,走,我們去湖邊。”鄭嫣無辜的聳聳肩膀。說完便拉住男孩,向楓樹林儘頭走去。南宮無奈的在他們身後跟著,自上次鄭嫣同男孩成為朋友以來,兩人便經常一起玩耍。男孩不是天天來,但每次來南宮都發現那男孩是開心的。而自己也對他漸漸沒了敵意,所以便也放心任由他倆鬨著。此時,南宮遠遠坐著,而鄭嫣同男孩坐在湖邊說著話,遠遠的還能聽到秋風吹來的笑語聲。鄭嫣瞧了瞧身後已經全部枯萎的六月雪,惋惜的說道:“要是永遠是初夏該有多好啊。”男孩不語,隻是順著鄭嫣的視線望著身後的六月雪想著什麼。眼中似是做了什麼決定似得,堅定不移。鄭嫣見氣氛有些沉默,便拍了下男孩,問道:“彌羅,好多天不見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忘記了來看我啊?”“沒有,”男孩見鄭嫣依舊望著自己,不禁又解釋道:“隻是最近功課很多,沒有時間溜出來。”“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呢?你還是每日都來這裡?”男孩側頭問道。“也不是,隻是每日都要來楓樹林練劍,偶爾會來這邊的。”鄭嫣聲音突然一轉,有些不舍的說:“隻是過段時間不能來了。”男孩不解道:“為什麼?”“因為冬天快來了,我很怕冷的,一般冬天一到我都不出門的。所以冬天到了,我就不會外出了。”鄭嫣解釋道。“你很怕冷?”“嗯,娘親總說沒什麼能管住我,可是冬天卻可以,每年冬天丫頭們都在府裡堆雪人打雪仗,可是我都隻能呆在屋裡抱著暖爐望著。”“你會乖乖呆著?”男孩好笑的反問道。“你彆不信,雖然有次我忍不住跑出去和丫頭們一起玩,可是沒玩一會我便全身發涼,病了很久,喝了好多好多藥,聽丫頭們說娘親那次差點急哭了。於是後來冬天一到,娘親便禁止我出門了,而我也害怕吃藥了,也不想害娘親抹眼淚,於是就乖乖呆在屋裡了。”鄭嫣撇撇嘴,無奈的答道。“看來你並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笑道,卻突然笑容一斂,小聲說:“那又要很久見不到你了。”“嗯?你剛剛說什麼?”因為風有些大了,鄭嫣沒能聽清男孩後麵的話。“沒什麼。”男孩清了清嗓子,突然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紫玉,將它放在鄭嫣的手心。鄭嫣不解的望著男孩,男孩出聲解釋道:“這是我母親送我的禮物,現在給你。”鄭嫣一聽,忙將紫玉還給男孩,說道:“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我不能要。”“又不是說送給你的,我是怕你一個冬天呆在家裡就把這裡忘了再也不來了。這紫玉對我很重要,你好好保存著,等到春天到了你再到這裡還我就是了。”男孩白了鄭嫣一眼,說道。說完複又將紫玉交給鄭嫣。鄭嫣撅著小嘴有些惱怒的說道:“我怎麼會忘了這裡啊,我又不是笨蛋。”但卻伸手接過了紫玉,小心的收好。但眼光閃爍了一下,說道:“公平起見,再加上誰知道你會不會又一氣之下不來這裡,我也送你樣東西,這樣的話來年春天你拿我的東西換你的紫玉,否則我可不還給你。”說完便在身上找了又找,可是除了手中短劍卻什麼也沒有。男孩好笑的看著她,似乎在說我看你現在送什麼給我。鄭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準備將手中的短劍送給男孩,可是又想到這是南宮為她打造的,不知道送給男孩南宮會不會怪自己。正猶豫間,男孩卻突然一笑說道:“彆找了,我看你也沒什麼送給我。不過我這倒有一個對你來說,是個類似證據的東西。”鄭嫣一陣疑惑,出口相詢:“是什麼啊?”隻見男孩狡黠一笑,從懷中掏出當日鄭嫣給他擦水的手帕。在鄭嫣麵前晃了晃,略帶戲謔說道:“這個手帕的繡工啊真是太醜了,想是你那會一天到晚隻知道出去玩,竟連平常女孩最拿手的女紅都不會吧,這繡出來的是什麼呀,像桃花卻又不像。”鄭嫣一瞧,麵色一紅,嘴上卻不服輸:“誰說的,我那時是剛剛學習女紅,這可是我第一個作品,醜了點很正常啊。彌羅,你把這個還我好不好,我下次給你帶個好看的。”說完便欲伸手去搶。男孩本來就比鄭嫣高出半個頭,再加上反應本就敏捷,很輕鬆的就躲過了鄭嫣的魔爪。待站穩後,他將手帕收回懷中,有種惡作劇得逞的笑道:“這個呀還是先放在我這裡穩妥,哪天要是你不小心弄丟了,你這大小姐的名聲隻怕更臭了。而且,這樣你才會有所忌憚,到時不怕你不將紫玉帶來這裡給我了。”“你你怎麼這麼無賴啊。”鄭嫣一時氣急卻不知道說什麼,隻好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望著男孩,撒嬌道:“彌羅,把手帕還給我好不好,不然我把這柄短劍放在你那,這是南宮送我的,對我同樣重要的。”此時的鄭嫣隻想一心拿回手帕,早把南宮會不會生氣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看來還是麵子重要啊,那塊手帕繡工實在太醜,大抵是小孩子自尊心受損。本是要扔掉的,卻不想那天不小心給了男孩。後來自己便也將之拋於腦後了,如今卻又被男孩拿出來,不禁覺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似乎尤其在男孩麵前,她總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麵留給他,可是這樣一來,全毀了。誰知男孩卻不領情,隻是撇撇嘴說:“我宮我家中比那短劍好的兵器多的是,我可不稀罕,倒是這手帕,還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繡工特彆的手帕啊。”鄭嫣見這樣也不行,於是索性拉下臉說道:“那你要不還我,我就再也不來這裡了。”說完瞪了瞪男孩。男孩卻也不退讓,隻是仿佛看透鄭嫣一般說:“你不會的。”鄭嫣見男孩軟硬不吃,無奈,自己的確做不到不來這裡,一來,這裡的六月雪是自己極喜歡的,二來,那紫玉是彌羅娘親留給他的,自己無論如何也必須還他。於是鄭嫣隻好妥協:“那明年春天的時候,你將手帕還我。”“好,一言為定。”男孩爽快的說,說完伸出手。鄭嫣也隻好與他擊掌,說道:“一言為定。”啪~空中想起一聲清脆的聲音,兩人相視一笑。隻是,兩人這一彆,再見時,已是多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