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亂世蘭陵 梵璃 1168 字 13天前

吱呀~鎖月殿的大門突的被人推開,在寂靜中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我放下手中經卷,皺眉回頭。陽光照進殿內,在來人的周身環出一圈柔和的光暈,我微眯雙眼,才看清站在逆光陰影裡的來人——阿史那纖兒。我微微歎了口氣,複又回頭,拿起經卷,繼續誦讀。自我搬進鎖月殿以來,她便不時過來,卻從不進殿。隻是靜靜呆在殿外聽我誦經或是同我隔著殿門說著一些天下的近況。今日似是有些突兀,但我卻不以為然,這世間的人,我早已沒有什麼牽掛。何況我與她,之前的種種,恩恩怨怨,剪不斷,理還亂。如今,我隻求心境平淡。阿史那纖兒幾步走到我麵前,一把奪過我手中的經卷,突然帶著哭腔的大聲吼道“鄭嫣,你到底有沒有心啊!”我有些惱怒的看向她,這才發現她早已失去往日的雍容傲氣,臉上儘是憔悴和痛苦,而淚水就像斷線了般一直掉。我來不及細想,她沙啞的聲音又起“他死了,你知道嗎?他死了,昨日軍中傳來噩耗,他死了。”我心中一驚,似乎有什麼從身體裡抽離出來,想抓卻抓不住,身體一個踉蹌,慌亂的扶住身後的香案,淚水竟不由自主的滑下眼角。我淚眼朦朧的望著眼前的阿史那纖兒,那一身的白衣刺痛了我的雙眼,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她今日著了一身素衣。我上前抓住她肩膀,聲音顫抖的問“你說什麼?他死了?彌羅死了?不可能,你在騙我,他怎麼可能死呢?”阿史那纖兒厭惡的掙開我的手,聲音哽咽“不可能?鄭嫣,你現在這個樣子做給誰看。四年了,你將自己禁閉在這鎖月殿中,已經四年了。你可知這四年,他是怎樣生活的。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個沒有心的女人。”阿史那纖兒苦笑的搖了搖頭,跌坐在地上。抬眼望著我,那眼光中的恨意是那麼的明顯和刻骨。卻突然低頭,聲音低低的說“這四年來,他沒日沒夜的處理朝政,領兵出征也都是自己身先士卒。世人都道他是個千古難遇的勤勉帝王,而隻有我知道他這一切都是為了誰,這四年來他生活在怎樣的痛苦和煎熬裡。”“夠了,彆再說了,求你,彆再說了。”我咆哮的打斷她的話,癱坐在地上,我不願再聽下去了,因為心已疼痛到不行。而她顯然不會如我所願,她抓住我的手,讓我麵對她,她的妝容已花,可是那眼眸裡的沉痛和恨意有增無減。“怎麼,聽不下去了嗎?心痛吧,你這個冷血的女人,他這些年來可比你要痛苦千倍萬倍。即使你那般對他,他亦無怨無悔。你禁閉你自己,他不敢來見你卻又怕你一個人寂寞,於是他時時叮囑我多來看看你,如果不是他要求,我真希望我再也不見你,見到你,我就會想到他的痛苦。”阿史那纖兒慢慢放開我的手,繼續道“你見過他咳血的時候嗎?不,你自然沒有見過,你每日將自己關在這黑暗的殿中,隻會誦讀著經書去悼亡你那早死的高長恭。你從不會關心他,你的心太狠。”她頓了頓,似乎陷入了某段痛苦地回憶裡,半響才說話“半年前,他便開始咳血,禦醫說是因為操勞過度,鬱結不解所致。他當時隻是無謂的笑笑,可是之後卻漸漸加深,每日咳血的次數也變得多了。一月前更甚。可是他卻突然要出征突厥,決定的很快,我連阻止都來不及。他身體本就大不如前,我害怕他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誰知,竟成真的了。”阿史那纖兒的聲音漸漸變成了低低的啜泣,而我也隻是呆坐在地上,腦中遲遲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我們就這樣各自呆坐在地上,我腦中回放著和彌羅的過往,從長安初遇,到離彆,再到重逢,仿佛很久很久了,可是卻突然就這樣的天人永隔了。我本以為我是恨他的,卻在得知他死去的時候,心中一片苦澀。很久很久後,直到殿內的陽光變成昏黃,阿史那纖兒才起身,她扔給我一塊類似令牌的東西,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是出宮的令牌,你拿著它,可通行無阻。這是他最後的遺旨——放你自由。”說完便準備離去,我慌忙拉住她的裙角,聲音暗啞無力“他在哪,帶我去看看他,好不好?”阿史那纖兒將裙角從我手中抽出,臉上儘是嘲諷“你現在要見他?當初他活著的時候你為何不肯見他一麵,如今他死了,你見他做什麼!”說完便不再看我。“求求你,讓我見見他。”我抬眼望著她,眼中儘是絕望和哀求。阿史那纖兒回頭看了看我,終是妥協,無奈的歎了口氣,許久才慢慢說:“你跟我來吧。”滿目的白色,一路走來,四年未見的風景,全都籠罩在一片素白裡,我的心也如同被千刀萬剮般疼痛。走至靈堂,阿史那纖兒揮手讓所有宮人都離開,然後淡漠的說“他就在裡麵,你去看看他吧,一會有人送你出宮。”說完便準備離開。“等等,阿史那纖兒,謝謝。”我叫住她。她回頭,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不用謝我,我隻是用這種方式來愛他,他是想見你的,我無法阻止。往後,你兀自珍重。”“你也是”我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心中蒼涼一片,阿史那纖兒,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曾經我恨過她,可是如今望著她單薄的身影,竟是滿心的佩服和釋懷。有生之年,我們總會傷害一些人,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竟也可以平靜忘懷。這四年來,我將自己埋在仇恨裡,總是耿耿於懷彆人對我的傷害,而我自己又何嘗不是。我們本來就是一種人,隻是明白的太晚。我收回視線,望著眼前的一片素白和裡麵那黑色的靈柩,竟不敢往前再邁出一步。彌羅,你就在裡麵嗎?你恨我至此嗎?一定要至死方休嗎?如今,你要我帶著滿滿的歉意和悔恨去了此殘生嗎?如果是這樣,我寧願當初死在那場大火裡,你何必又要救我。而長恭,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會作何感想。你去時我答應要好好照顧自己,可是如今我這副摸樣,算是沒有對你兌現諾言吧。你會怪我嗎?我就這樣站在夕陽下,回想著之前的種種。那兩人的身影不停在腦海中變換,有笑容,有淚水,有相逢,有離彆,隻是此時此刻,隻有我一人去珍藏這些記憶了。夕陽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那麼遙遠,就像那兩人,從此從我生命脫離,漸行漸遠,甚至連道彆都沒有。我撫上腕上長恭送我的冰晶石,仿佛那是我力量的源泉,仿佛長恭就像往常立在我身旁輕聲說:“去吧。”我緩緩移動步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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