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愛我(1 / 1)

不知蔣昭野每次對著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人叫“爺爺”是什麼感受,寧思音被叫乖孫的心情是挺複雜的。年齡不大,輩分不小。二十來歲就有一大幫孫子,全天下的便宜都讓他一個人占了吧。當然,比起蔣伯堯,他們這些都是小意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蔣大先生,對著這樣一個年輕人得恭恭敬敬叫叔叔,又是怎樣的心情呢。占儘天下便宜的蔣措步下台階,千年老烏龜一樣的速度,走得慢慢悠悠。寧思音和蔣昭野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安靜行注目禮。鸚鵡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蔣措手臂上,拿黑豆一樣機靈的小眼睛瞅寧思音,充滿戒備。看來上次被恐嚇的心理陰影還未修複,它對寧思音的警惕心很強。從她前方經過時,防範地得兒一下跳到另一邊去。安靜裡,蔣措慢慢悠悠開口,他的嗓音有一種的獨特的輕柔的醇厚,很好聽,像偶像劇的男主角。“傷好了?”問的是蔣昭野。“沒有。”蔣昭野這個不可一世的小紈絝,在自己親爹麵前都想張牙舞爪,不知為何在看起來病弱單薄的三爺爺麵前卻十分約束,老實站立,乖乖回答。“注意靜養。”蔣措說。蔣昭野應了一聲,站在原地沒動,盯了眼寧思音。咱倆的帳還沒算完——從他眼裡讀出這個信息,寧思音懶得與他糾纏到底誰頭上更綠,在他繼續糾纏之前,抬腳跟上蔣措。這可嚇壞了鸚鵡。大概誤會寧思音跟蹤它,從蔣措手臂蹬蹬蹬蹦到肩膀,麵朝後方,虎視眈眈地拿黑豆眼監視寧思音的一舉一動。烏龜爺爺走路太慢,寧思音背著手跟在他身後,不得不放慢速度。腦子就得了空閒,開始想七想八。比如,這爺爺腰真細。看著那麼瘦,屁股倒是蠻翹。她不喜歡男人留長發,但沒想到男人留長發可以這麼嬌俏。默默跟著走了一陣,寧思音瞄了眼緊張兮兮的鸚鵡,忽然出聲問:“三爺爺,芳裡的老板你認識嗎?”她叫得很順口,三個字裡拿顯微鏡都找不出一毫米對爺爺該有的敬重。“不認識,乖孫。”蔣措的聲音從前方飄過來,對她的“三爺爺”可謂聲聲有回應,不厭其煩。“是嗎。”寧思音與蔣措隔著一步半的距離,背著手說,“那個老板很缺德。”“是嗎。”蔣措說話總是慢條斯理,沿用她的句式,“那和你一丘之貉。”寧思音辯駁:“我是個好人。”蔣措慢悠悠地:“我保留意見。”說話間已經走到先前吃飯的餐廳,從餐廳走出來的傭人剛好撞見他們,忙喚道:“三爺。”蔣措腳步未停,也未回頭,慢聲道:“寧小姐迷路了,帶她回去吧。”“思音,怎麼這麼久才回來。”蔣二奶奶在餐廳裡說著,腳步往這邊走來。“不小心迷路了。”寧思音應付完一回頭,前麵那道慢吞吞的身影早不見了-親自將寧思音送出門,蔣二奶奶回到客廳,看到蔣暉彥還在。“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她坐下來,捏了捏肩膀,“還真是年紀大了,隻是吃個飯就累了。”蔣暉彥起身走到她身後幫她揉肩。空氣在靜默中流淌半晌,二奶奶問道:“今天怎麼看著不大高興?是因為我沒告訴你,就把思音叫來了?”蔣暉彥說:“我最近沒有去加州的行程。”“我知道,我是為了給你和思音創造多接觸的機會。”蔣暉彥的手停下來:“她是六弟的未婚妻。”“他們倆鬨成這個樣子,訂婚已經不可能了。左右沒對外公布,還有得轉圜。”二奶奶說,“所以我才要趁這機會讓你們儘快熟悉,培養感情。你也是,在女孩子麵前話要多一點,冷著一張臉,誰敢跟你說話。怎麼哄女孩子開心,還用我一個老太婆教你嗎?”蔣暉彥沉默。二奶奶顧自說了幾句,見他一聲不吭,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暉彥,你還不明白奶奶的用心嗎?”“你爸媽走得早,就剩你一個,彆人都有媽疼著,有爸護著,就你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也沒個靠山。我現在還能護你一時,將來我走了,你一個人叫我怎麼放心?”“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靠山,不需要您來護著我。您身體很健康,會看到我娶妻生子的那天。”二奶奶搖頭:“你以為我隻是怕你孤單?咱們家啊,外麵看著紛華靡麗,其實金玉其外,裡頭是一團什麼亂絮,外人可不知道。說起來都是至親之人,鉤心鬥角起來,沒人會念著一點親情。你看你大爺爺家多團結,把公司的權利牢牢把持在他們手裡,就是防著我們二房呢;你大伯跟你二姑同胞兄妹一氣連枝,其實心裡也互相算計著。還有你六嬸,不也天天提防著我對你太好。”說了許多,二奶奶又打住:“算了,大人肚子裡這些計算,現在說了你還不懂。總之你相信奶奶,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蔣暉彥想說什麼,卻沒有機會,二奶奶擺了擺手:“早點休息吧。”-圖書室有搭好的站架與籠子,一進去鸚鵡便跳上自己的地盤占山為王。蔣措從書架上取了本書,坐在棕咖色的皮沙發上。坐姿憊懶到極點,像沒骨頭似的陷在裡麵。有人敲門,小心翼翼而滿懷惶恐地喚了聲“三爺”,低頭捧著一個花瓶走進來,踟躇地站在一旁。蔣措的視線從書上抬起,見一個在蔣家工作好些年的老傭戰戰兢兢地舉著瓷白小花瓶,裡頭插著一支黑色薔薇。他的眼神凝在花上。生怕他怪罪,傭人忙不迭就把罪犯招供出來:“是寧家小姐不知道這是您的花,不小心給摘了。”“不、小、心?”蔣措溫吞緩慢地咀嚼這三個字。摸不準他的心情,傭人不敢擅自幫寧思音說話:“應該是吧……”淩遲一般的靜默,每一秒都像一把刀片。誰都知道他們小三爺沒有正業每天就愛蒔花弄草,花無異於他的心肝寶貝,摘他的花跟殺他的心肝寶貝有什麼區彆?過了很久——可能也沒有很久,蔣措垂眼繼續看書。竟沒動火,大發慈悲地說:“放著吧。”-寧思音晚上有點失眠,淩晨三點多才睡著。夢見她是皇帝後宮三千,五妃六妃一個一個全給她戴了綠帽。半晌午醒來,渾身沒力氣,剛從床上下來又倒在沙發,攤成一張餅。相處多了何姨跟她越來越沒距離,知道她睡醒沒敲門就進來了。寧思音原本想爬起來維持一下自己的千金風範,最後還是作罷。何姨壓根沒覺得她此刻的姿勢有任何不對,端著一隻白色的小瓷瓶東找找西看看。先是放到茶幾上,想了想又拿去梳妝台。嘴裡嘀嘀咕咕:“放這也不好看……”“什麼東西?”寧思音問。“花。一大早蔣家差人送過來的。”何姨舉起瓷瓶給她看,一副奇怪的語氣,“怎麼送來這麼一朵……哪有送花隻送一枝的,他們家那麼大的花園,送一支也太小氣了。而且這花還是黑色的,看著多晦氣。”寧思音坐了起來,把花瓶從她手裡接過來。“誰送的?”“這我沒問,不是他們二奶奶嗎?”何姨不解,“怎麼昨天你在那兒的時候不送,今天又讓人跑一趟。”蔣二奶奶不會這樣送禮,這花也不是她的。寧思音舉起花瓶旋轉一周,看到一根拴在花莖上的細黃麻繩,她把黃麻繩往外拉,另一端係著一張小指寬的紙片。紙片從中間對折,上麵是頗有風骨的硬筆字跡,寫著遒勁的兩個字:缺德。寧思音舔了舔牙齒。——還說不認識。好了,三爺爺不僅目睹了她的毒婦麵孔,還看到了她和瓜哥私下交易。知道的秘密這麼多,按照通常影視劇的發展,不滅口都不行了。“有東西?”何姨好奇地想要湊過來。寧思音把紙片一卷,連著繩子扯下來,花遞給她:“盛點水養著。”-蔣二奶奶對寧思音很是上心,隔三差五請她到家裡做客,有時邀她一同逛街。寧思音跟爺爺提了,他沒什麼表示,隻說:“既然你二奶奶叫你,就去吧。”有時在蔣家會碰到蔣大奶奶或六太太,兩個人的眼神總是含義豐富。有時雙胞胎會趁著蔣二奶奶不在,湊到她身邊說幾句話,比如:“你不是要跟我六哥訂婚嗎,怎麼總和我五哥一起?”得了答案再回去向媽媽複命。“她說她喜歡笨蛋,要看看五哥和六哥誰更笨一點。”六太太直覺自己被耍了,頓時沒好氣:“什麼喜歡笨蛋,人家溜你倆玩呢,白癡!讓你們問點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問不出來,要你們有什麼用?”姐妹倆低下頭不敢吭聲。蔣季凡維護女兒:“她們才幾歲,你派這麼大的小孩去給你搜集情報,這可算是雇傭童工。”被老婆白了他一眼,又立即轉口:“不過這個寧思音啊,看著單單純純,竟然還有點心眼。”可惜這話並沒能如願討得老婆歡心,換來更大一個白眼。六太太撇嘴冷笑。“你們男人看哪個年輕小姑娘不覺得人單單純純?就你這豬腦袋,人家把你賣了估計你還要誇人生財有道!”自顧生了點悶氣,她轉過來說:“你說,媽是不是想撮合暉彥和這個寧家的丫頭?”“怎麼會。”蔣季凡不以為然,“昭野跟寧家那丫頭的婚事是當著大伯的麵定下的,可不是兒戲。大哥那天送思音的鐲子你也看到了,那是大嫂家裡傳下來的東西,這段時間為了昭野的事動了多少肝火,還把孩子打成那樣。現在撮合暉彥不是跟大哥作對麼,媽怎麼會做那種事。”“你知道什麼。你見媽什麼時候對人這麼殷勤過?天天對我不是橫挑鼻子就是豎挑眼,對著人家的孫女那麼親熱,三天兩頭請過來吃飯,肯定彆有用心。”婆媳矛盾千古難題,蔣季凡和每個雙麵膠男人一樣擅長明哲保身,拿出手機準備躲進遊戲。六太太快被這個不成器的老公氣死,劈手將他的手機奪走扔了。“還玩!大哥跟媽對那丫頭那麼上心你以為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趁老爺子還在,多給自己增加點籌碼,要是綁上寧家多大的助益你也不想想,再抓緊生幾個兒子,等老爺子一翹辮子就能多分一份財產。就你還有心情玩遊戲!等你玩完人家財產都瓜分完了一毛錢都不給你剩,還有你什麼事?我怎麼嫁了你這麼個蠢貨!”“你瞎想什麼呢。我不是跟你說過,爺爺的遺囑早就立過了,再折騰也沒用。”“你知道個屁!遺囑立了在哪呢,你親眼看見了?”六太太的反問直擊核心。蔣季凡無奈:“那你說怎麼辦?”“我們再生一個吧。”六太太一拍桌子決定。蔣季凡:?作者有話說:六太太:這個家裡隻有我在專心宅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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