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愛我(1 / 1)

“五百二十萬一次!”拍賣師慷慨上揚的語調裡攜帶驚與喜,幾乎是喊出報價的同時,迫不及待的腦袋便轉向寧思音的方向,目光中滿含期待,舉在半空的右手已經做好再一次揚起的準備。此刻,所有身份顯赫的賓客都經意或不經意地向寧思音側目。畢竟這條僅僅六克拉的鑽石項鏈雖在幾任名人之間幾經流轉,但並沒有太高的曆史價值,超出最高估價兩百萬的價格著實離譜。離譜的背後是兩個女人爭一個男人爭得滿城風雨的荒唐。而在聚焦的視線中央,寧思音遲遲未開口。沉默下的暗潮無聲湧動,有人對視心照不宣,有人低聲接耳。這是打算放棄了?寧家小公主最後竟然輸給一介小嫩模了?拍賣師的熱切逐漸消退,像是鼓勵寧思音不要這麼快投降,朝著她的方向著意強調重複:“五百二十萬兩次!!”寧思音端坐在會所為上流客人專屬定製的扶手椅,酒紅色絲絨鋪色成世界名畫般的高雅。她未有反應,閉口緘默。金楚楚將視線收回,昂起下巴露出仿佛得意地長長了兩厘米的優美脖頸。拍賣師的眼神逐漸被遺憾取代,舉起槌,正要喊第三次的嘴剛剛張開。寧思音調整姿勢,右腿疊上左膝,裙擺撩動間閃過一截細膩的白。時間擁有改變一切的魔法,寧家這個傳聞中的小公主已經不是當年剛被接回寧家時,被嘲笑土丫頭的樣子,如今每一個細胞每一根汗毛都散發著金錢堆砌出來的貴氣。寧思音不緊不慢舉起60的號碼牌。拍賣師激動大喊:“好的,60號出價五百三十萬!!!”金楚楚在他話音為落時便舉起自己35號的牌子。“35號五百五十萬!”“60號五百六十萬!”“35號五百七十萬!”……隨著拍賣師越來越高讓人懷疑馬上就要缺氧的嗓門,寧思音再次舉起牌子,像是沒有察覺到落在她身上含義各異的目光。“60號六百萬!!!”拍賣師賣力地破了音。左側斜前方投來金楚楚氣急敗壞的一眼。已故國民女歌星帶過的一條破項鏈而已,六百萬已經超過它價值的一倍了!寧家家大業大,對寧思音這個小公主來說,六百萬買條項鏈當然不算什麼,對於金楚楚這樣的小模特可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了。但爭到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一條藍鑽項鏈之爭,而是她和寧思音的臉麵之爭。整個蘇城誰不知道她金楚楚是蔣四少的女人,也應該是將來的蔣家四少奶奶,金楚楚絕對不能讓寧思音打她的臉。回想她跟蔣昭野撒嬌要到這次拍賣會的資格,他縱容的那句:“看上什麼就買。”金楚楚生出幾分底氣,猛地揚起35號的牌子,在拍賣師開口之前,擲地有聲地報出令全場嘩然的價格:“六百五十萬。”“六百五十萬一次——”“六百五十萬兩次——”“六百五十萬三次!!!成交!”隨著拍賣師一錘落定,摘到勝利果實的金楚楚帶著“你也不過如此”的輕蔑回眸。恰恰好對上一道早已在那裡的目光。寧思音側著頭,唇角似勾未勾,很快地對她眨了一下右眼。金楚楚一愣,再定睛看去,卻又見寧思音一臉肅然低沉地坐著,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根本沒有看她。剛才的眨眼仿佛是她一瞬的錯覺-“那條藍鑽項鏈頂天也就值三百來萬吧,竟然能抬到兩倍……這女人為了爭一個男人,打起架來還真是舍得砸錢。”“這兩個都是不差錢的主兒唄。寧家早些年買了那麼多地皮,前些日子城西那塊地一轉手就淨賺好幾個億,六百萬算什麼,不過就是手指頭縫兒裡隨便漏出來一點渣渣罷了。”拍賣會之後是主辦方舉辦的慈善晚宴,男賓開啟應酬模式,洗手間衣著華麗的幾個女人趁著補妝的功夫八卦。“噯這個叫金楚楚的到底什麼來頭啊?還有她跟寧家小姐怎麼扯到一塊去了?”“你不知道啊?現在整個蘇城都在津津樂道蔣老六的豔福,你沒聽說?”“我不是前陣子出去玩了嘛,一回來就看到到處都是他們的消息,也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還有這個寧家的孫女,以前我怎麼都沒聽說過這號人?”“說是之前在國外讀書,剛回來的,也就上個月的事情。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跟蔣家老六訂婚,寧家跟蔣家私下估摸著達成了什麼協議,消息早就傳出去了。聽說是寧老爺子身子不大好了,才急著安排後事。”穿藍裙的女人看樣子知曉些內情。“那也算門當戶對啊,這金楚楚又是怎麼回事?”“因為蔣老六不願意啊。跟金楚楚正打得火熱呢。”藍裙女人一邊補妝一邊慢悠悠說,“這個金楚楚,出身雖然不怎麼樣,手段還可以,跟蔣老六剛認識幾個月,就把人扒得牢牢的。你是錯過一場好戲,這段時間他們三個的事鬨得沸沸揚揚,不過你回來得也不算晚,我看這好戲也才剛開場。瞧瞧今天。明天的新聞又有得好看了。”“說來,最後竟然是寧家的孫女輸了。你們看到她當時的表情沒?臉色灰白,都快難看死了。”“寧家家底那麼厚,還能輸給一個小模特?”“蔣老六你們還不知道麼,就一個紈絝,蔣伯堯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從小就給寵壞了,砸錢他什麼時候手軟過。”“他再紈絝,也不至於做冤大頭買這六百萬的賬吧?金楚楚現在得意,以後恐怕有得哭,蔣伯堯能讓她一個小模特進門?最後的贏家,八成還是寧思音。蔣老六就算再不喜歡,她畢竟姓寧,那可是寧家的小公主。”“她算什麼公主。”藍裙女人不屑輕嗤,“說是寧晨音的女兒,誰不知道她……”“Luna!”女伴的緊急示意讓她乍然收聲,一扭頭發現廁所隔間的門開了一扇,八卦的中心人物從隔間裡走出來。寧思音身上的裙子是非常柔的粉色,刺繡薔薇剛好應了四月底的季,高開叉的垂墜感隨著走動間歇露出白皙之色。很低調的淡雅,卻又十分靈動。空氣在尷尬中凝滯,寧思音踩著一雙粉色尖頭高跟鞋,步伐翩然走到洗手池前,對周遭那幾個仿佛突然被點了啞穴的女人視若無睹。總歸是頂著一個寧字,一個同樣穿粉色裙子的女人硬是化僵硬為討好,訕笑著搭話,“寧小姐,好巧。你今天的裙子真漂亮。”寧思音低頭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這條啊。法國訂的,國內應該還沒上。”她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臉,轉頭,掃了眼藍裙女人手中剛打開的口紅,繼而掃向她的臉,用一種稱得上彬彬有禮、但自帶讓人自慚形穢的高貴語氣道:“借用一下。”藍裙女人臉色有幾分怪異,拿著口紅似乎不知該說什麼。寧思音用兩根手指捏住口紅從她手中抽出,接著將柱身朝下,摁在台子上打開的粉餅的鏡子上。鴉雀無聲。幾人的眼睛都牢牢盯住她的手。口紅柱體在施加的力道下變形,啪地一下斷裂,折在鏡麵。寧思音的小指從斷麵刮過蹭上顏色,在唇上輕點兩下,那無血色的臉瞬時明亮不少。隨即,她將口紅丟進垃圾箱,像丟棄一個不值錢的垃圾。Luna眼睛立時瞪大,驚愕與遲鈍升起的怒意從眼眶向外溢出。寧思音打開錢夾,抽出一疊紙幣,塞入她手中。新幣未經使用重疊在一起,看不出究竟有幾張,隱隱散出新鈔獨有的味道。“夠你買三隻了。”她嗓音柔細平和,體態舉止是經過嚴格禮儀教習的無懈可擊,說完,在幾個女人複雜的注視下轉身怡然離去。洗手間安靜片刻,才又重新響起聲音。“她這是什麼意思?!”Luna的臉從白變青最後轉為怒色。寧思音全程沒有過一個不禮貌的字眼,甚至大方得體優雅高貴根本讓人無從指摘,她卻徹頭徹尾地感受到了羞辱,一種披著禮儀皮子的羞辱。還不是因為你在背後嘴她,兩回都被她當麵逮著。另外幾人麵麵相覷,對著鏡子繼續補妝,沒敢出聲-【蔣昭野為嫩模豪擲六百萬,寧千金輸人又輸陣黯然神傷】一大早,寧思音在自己被廣為流傳的“黯然神傷”照中醒來。何姨將早餐送到她的房間,看她的眼神更加複雜了。送完早餐沒走,站在旁邊看著她小口小口克製地進食,等她吃完才說:“剛才嚴管家過來了,說寧老今晚會回來吃飯,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在家裡等著。”寧思音卻跳躍地問:“今天有幾個媒體平台寫我?”“啊?”何姨愣了下,“……還是平時那些。”“多嗎?”“不、不多……”那就是多。寧思音擦擦嘴角:“好,我爺爺回來叫我。”寧光啟在家吃飯的次數不多,祖孫倆隔著長餐桌遙遙相望,和蔣家的熱鬨大相徑庭。沉默的飯快要吃完,寧光啟才開口。“昨天去了利豐?”寧思音放下筷子,把手放在腿上:“是。”“看上項鏈了?”他又問。寧思音點頭。坐得端端正正,低垂順眼,像犯了錯的小朋友挨訓一樣。老頭兒心思太深,寧思音在他麵前就像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雞娃,隨便扇一下翅膀,都會被他看出意圖。她去拍賣會還是“巧”了些,不知道老頭兒有沒有起疑。意料之外,寧光啟沒有責備,也沒有生氣。不知是真的沒發現她的小心思,還是覺得這點小伎倆在他眼裡不值一提。寧光啟說:“你們女娃都喜歡花花綠綠的珠寶,是我粗心了,沒想到這一層,這幾年也沒給你置辦過首飾。過兩天,讓秉堅得空帶你去選,什麼項鏈、鑽石,喜歡什麼就買。爺爺做了一輩子生意,給你買首飾的錢還是有的。”寧思音沒想到是如此走向,擺著挨批的姿勢,愣了一下。這是以為她放不開手腳不敢砸錢,拚錢沒拚過金楚楚?寧思音有點樂。還挺財大氣粗一老頭兒。那給她錢讓她去揮霍不就好了,乾嘛要勞動嚴秉堅?起初她不解,隔天嚴秉堅“得空了”,帶著一票人過來寧家,擺了滿屋的鑽石、珠寶——從項鏈、耳環、手鐲,到戒指、發卡、胸針——等等琳琅滿目眼花繚亂的首飾給她挑,差點被晃瞎眼的寧思音才恍然領悟——原來老頭兒不是怕她鋪張浪費揮霍無度,這是嫌她不夠鋪張不會浪費,摳摳搜搜給寧家丟份兒了。作者有話說:這樣的爺爺我也想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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