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星期五早晨。迅速地喝可口可樂。打了個嗝。匆忙剃須。他穿上普通衣服,外加高翻領毛衣,顯得氣派一些。照最後一次鏡子。他從一隻紅鼻孔拔出一根黑毛。這一天頭一件令人失望的事發生在七點整,在他們約會的地點(郵政局廣場)。他發現有三個年輕的運動員陪著她,分彆叫做傑克、吉克和雅克。在第四本相冊最新的幾張照片裡的一張上麵,他曾看見過這幾張古銅色的麵孔圍著她齜牙咧嘴地笑。在注意到他氣得喉結動個不停的時候,她快活地說,也許他畢竟不會在意跟他們一起玩吧,“因為我們要爬山到夏季裡開動運行的唯一纜車那裡,如果你不習慣的話,那還真夠你爬的。”雅克露出一口白牙,半摟著活潑的少女,悄聲地對她說,那位先生應該換一雙更結實的粗皮鞋,可是休反駁道,在美國隨便穿什麼舊鞋子都可以長途跋涉,甚至是旅遊鞋。“我們希望,”阿爾曼達說,“我們能誘使你學習滑雪:我們的一切滑雪用具都保存在山上,由那裡的管理人員保管,他一定能找出適合你用的來。上五次課,你就能學會有節奏地拐彎了,你行嗎,珀西?我看你還需要一件毛風雪大衣,這裡是海拔兩千英尺,可能還是夏天,但是到了超過九千英尺的地方,你會發現那裡是極地環境。”“小姑娘說得對,”雅克說道,裝出十分讚賞的樣子,還拍拍她的肩膀。“從容地走四十分鐘,”孿生兄弟中的一位說,“使身體柔軟,好爬後麵的山坡。”很快就看出來了,休將無法跟上他們到達四千英尺線,趕上在維特北部乘纜車。原先所說的“漫步”變成了急速的疾走,比他在佛蒙特和新罕布什爾州經曆過的學校野炊要艱難得多。小道起伏不斷,上坡很陡,下坡很滑,又爬了幾個大陡坡,順著下一座山的山邊走,舊車轍、石頭、樹根到處可見。阿爾曼達輕鬆地跟在輕鬆的雅克後麵,休渾身發熱,狼狽不堪,在阿爾曼達的金色圓發髻後麵奮力掙紮前行。英國孿生兄弟殿後。如果步伐稍微悠閒一點,休也許就能完成這次簡單的爬山活動,可是他那些無心無肺的夥伴們卻毫不留情,隻顧拚命使勁往前趕,爬坡時幾乎是一路跳躍而上,下坡時則是興高采烈地一路滑行而下,休伸開雙臂,做出懇求的姿態,算是與大家協商。有人遞給他拐棍,他拒不借用,但是經過二十分鐘的折磨之後,他終於請求大家停下來喘口氣。令他深感失望的是,當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時,陪伴他的不是阿爾曼達,而是傑克和吉克。他低著頭,氣喘籲籲,鼻尖上懸著一滴珍珠般的汗水。孿生兄弟不愛說話,此時站在比他略高的小道上,雙手叉腰,默不出聲地相互交換眼色。他感到他們的同情心正在消失,於是請他們繼續前行,他將隨後跟上。他們走了之後,他等了一會兒,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回村裡。在兩片樹林之間的一個地點,他再次停下來休息,這一次是在一個了無遮攔的懸崖上,那裡有一條長凳,雖然沒有眼睛,但仿佛充滿渴望地麵對著一片絕妙的景色。當他坐在那裡抽煙的時候,他發現與他同行的那一群人已經在他上麵很高的地方,藍色的,灰色的,粉紅的,紅色的,正從一處峭壁上向他揮手。他揮手表示回應後,繼續他的沉悶撤退之旅。但是休·珀森拒絕放棄。他腳穿十分結實的鞋子,手持鐵頭登山杖,口嚼膠姆糖,第二天早晨再次和他們一起出發。他請求他們讓他確定自己的步速,不必在任何地方等他,隻要他不迷失方向,不誤入木材采運作業道路的儘頭被荊棘紮得渾身疼痛,他就能走到纜車那裡。一兩天後的又一次嘗試取得了較大成功。他幾乎走到了林木線——可是到了那裡,天氣變了,潮濕的霧氣包圍了他,他獨自在一個臭烘烘的羊圈裡發抖達數小時之久,等候旋轉的霧氣消散,太陽再次露臉。又有一次,他主動提出要替她扛一副她剛弄來的新滑雪板,跟在她後麵——那滑雪板形狀怪異,像爬蟲一樣的綠色,是用金屬和玻璃纖維做成的。滑雪板上複雜的皮靴固定裝置,酷似用於幫助跛子行走的矯形設備。他被恩準扛那副貴重的滑雪板,起初感到輕得出奇,但很快就變得像孔雀石大石板一樣沉,他步履蹣跚地跟在阿爾曼達身後,像在馬戲場上幫助更換道具的小醜。他一坐下來休息,滑雪板立即被奪走,有人塞給他一個紙袋(四個小橙子)作為交換,但是他看都不看一眼就一手把它推開了。我們這位珀森愛得固執,愛得深沉。似乎有一種神話般的元素將其哥特式的玫瑰水注入了他的一切努力之中,讓他不顧一切地去攀登她那專製的城垛。第二個星期,他終於如願以償,從此以後,他就不再那麼討人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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