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英雄難過美人關(1 / 1)

殺手 方知今 2564 字 1天前

李堅對劉娜這樣的女人無好感,但他不能因此不履行交際場中男士對女士的禮貌,起身去為劉娜設座。劉娜入座後笑道:“密斯特李,你又一鳴驚人了!”李堅聳聳肩,沒有搭茬兒,卻問:“密斯劉今日又下顧,不知有何見教?”“啊,見教不敢當,隻傳達吳站長一點點信息,吳站長說,中央有意要營救孤軍營,想請密斯特李去商量具體措施。如果密斯特李有意,可以隨時去楊虎公館與吳站長磋商。”李堅聽了暗暗一驚。孤軍營被軟禁膠州公園兩年多了。與中央斷絕消息,現在怎麼中央又要營救孤軍營了?他知道對方是軍統的,肯定與大後方有聯係,或者真有其事也未可知。“啊……真有這樣的事,我當去聽命於吳站長。”劉娜一笑:“好,那麼最好早些去——明天、後天,三日內吳站長都恭候。”“好的。”劉娜也不多坐,起身告辭而去。張影對李堅說:“現在他們軍統把據點設在楊公館,你要慎重。”李堅笑了笑,沒有答話。台上唱著的白光,顯然發現了劉娜的活動,她很不安,唱歌時一直盯著李堅。唱完一支歌,她從樂台直接下來,走到李堅和張影坐的台子前,挨著李堅坐下。“天鋒,那個女人又找你乾什麼?”李堅笑道:“我不會再上她的當,你何必這麼緊張?”白光固執地問:“她來究竟什麼事?”李堅揮揮手:“回家再說不行嗎?”“不行!”張影插話說:“劉娜是來傳達軍統的意見,說中央要想方設法營救孤軍營,要李先生去楊公館商量一些辦法。”“放屁!”白光氣憤地說:“孤軍營困在膠州公園兩年多,中央不聞不問,連孤軍營的生計都接濟不了,還奢談營救!這分明是誑你去他們的窩穴,圖謀於你。”李堅擺擺手:“咪咪,左右人在注意呢,不是眼前要決定的事,回家再說吧。”白光哼了一聲:“他們敢動你,就讓他整個軍統在上海灘無立足之地!”張影看看李堅,意思是在說:“你聽她那口氣沒有?”但李堅卻沒有注意到,他隻急於安撫白光,不要引起旁邊人注意。白光也不再說了。她每唱幾首歌,中間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有彆的歌女演唱。休息過後,她走上樂台繼續唱。休息時間她不回化妝室,堅持下來坐在李堅身邊。拂曉前李堅和白光回到家裡。在吃夜宵時白光告誡李堅:“你絕不能去楊公館!”李堅說:“我想探個究竟,如果真有其事,對孤軍營而言也是解脫——他們能對我怎麼樣?我是不怕他們的。”白光說:“吳鐵城這個人非常卑鄙,什麼事都乾得出來。戰前他在上海,就是個吃喝嫖賭的混混……”“不能吧,軍統也是正規組織,也有紀律的。他若是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讓他承擔上海情報站的領導職務?”白光冷笑:“這你不懂,他和他的組織,隻不過是台前的……”“什麼意思?”白光似乎驚覺了,一笑:“啊……我也不過是猜測而已。你想啊,一個特工組織,是秘密的,怎麼可能公開活動?你看劉娜,公然在舞廳這樣複雜場合招搖;吳鐵城公然住在楊公館這引人注目之處。有什麼秘密可言?所以,我料想軍統是以吳鐵城的活動,來掩護軍統上海站另一個隱秘的組織。”李堅很驚訝:“你怎麼會有如此洞察力?”她一笑:“推測而已。怎麼,還合理吧?”他搖搖頭:“我沒有你腦子靈活,也不願費腦子去思考與己無關的事。”“那麼,你答應我,彆去楊公館。”他點點頭。這天,他一覺醒來,已是九點鐘了。他約好張振東九點在黃金大戲院見麵的。現在遲了。他希望張振東能等他。匆匆起床後,開車去黃金大戲院。張振東按時到了。與來找李堅的劉世儀見了麵。彼此有耳聞,便敘談起來。李堅曾告訴劉世儀,說張振東是位城府很深的人,見麵一談,果然氣度不凡、肅然起敬。他們談起了李堅。張振東問劉世儀:“聽說你和老李是軍校同期同隊同學,又同在一個部隊裡服務,必然很了解他的吧?”“是的。”劉世儀說道,“老李在軍校時就很優秀,軍事課目門門都名列前茅。尤其是射擊,被列為特等射手;打仗也很勇敢,總是衝鋒在前。師長很看重他,留在特務連當連長。這次守四行倉庫,挑選的都是優秀軍官,他被選上了。這是很光榮的任務,有許多人爭取呢。他為人耿直、講義氣,有克己全人的風度。但是,性子急,比較衝動,直來直去,處理事情比較簡單,也比較固執,認準的事很難說服他改變。他的生活作風是很嚴謹的,不煙不酒,不賭不嫖,甚至不苟言笑。師長常誇他是很難得的軍官。”張振東點點頭:“是的,老李的確是很優秀的人才。我們有過合作,也的確很勇敢,臨危鎮定自若,在敵陣中真是虎入羊群一般。“坦白地說,我很欣賞李堅這個人才,很希望他能加入我們的織織。但是,他好像反應冷淡。我想他是不是對我們組織有顧慮。是的,我們是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的地下組織。大敵當前,民族矛盾是最重要的矛盾,所以我黨高舉抗日統一戰線旗幟,團結一切抗日力量,接受國民政府領導抗日,新四軍、八路軍已歸入國民革命軍戰鬥序列,編為第十八集團軍,深受全國人民群眾和國民黨愛國將領的擁護和歡迎。現在我們共產黨的軍隊接受第二戰區、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將軍指揮。在忻口戰役,我軍配合中央軍堅決抗擊日寇,給予囂張的日寇以沉重打擊。今後我軍將繼續配合中央軍在正麵戰場對敵作戰,所以,國共合作抗日不是一句空話。“但是,李先生顯然還對我們有成見,至少在思想上有距離。這大概是過去受錯誤宣傳的影響。我們希望他拋開成見,在合作中彼此坦誠、互相觀察了解、得出正確認識。”劉世儀皺著眉說:“張先生,我們從軍校到部隊,所受教育都是反共的。在打日寇之前,我們隻知道共產黨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並不真知道共產黨為什麼會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尊敬蔣校長。我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問為什麼。“誠如你剛才聽說,共產黨提出‘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是很得人心的。“老李對我說過,他很佩服你們組織的嚴密性,也意識到你們希望他加入你們的組織,但他還在猶豫,原因大概就是我說的那樣。“你剛才說得很好,彼此坦誠、肝膽相照。同在一條抗日戰線上,我想終究會走到一起來的。”“很好!”張振東聽了很高興,“再有一點是關於白光……”劉世儀打斷了對方的話:“這個問題我們都和他談過,他總以白光多次救過他為理由,說不忍離開她……或者應了一句‘英雄難過美人關’的俗話吧。這種事我們都感到很難進言了……”張振東皺皺眉:“白光背景複雜,隱藏得很深。我們正在設法摸清她。現在老李被跟蹤,他的處境很危險,你們也要注意了……”“啊,據老李說,白光幫他設計了化裝,效果還不錯……”張振東卻指出:“我們懷疑的人出的主意,你認為可靠嗎?”劉世儀聽了一怔:“唉!老李現在名聲在外了,都把他看成英雄,卻和這樣一個女人搞在一起,真的有損形象和聲譽!”張振東搖頭說:“我不同意你這樣的觀點。英雄、偉人……都是人不是神。我反對把具體人物神化。既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也就有缺點、錯誤,隻要他的缺點、錯誤就不傷害彆人,那麼,他的缺點、錯誤就不能影響他是英雄或偉人的美譽。“我們不能看問題太偏激,有的人總愛在生活方麵挑剔彆人,尤其是在男女關係方麵,大做文章。其實生活是小節,糾纏小節忽略大節或以小節蓋大節,都是錯誤的。“我們要分析具體人物、具體情況。“老李說他高中還沒有畢業就考入中央軍校,畢業後分配到部隊服務。沒有乾過彆的工作,沒有接觸社會,沒有處世經驗,可以說是很單純的一個青年人。“白光呢?即使沒有弄清她的真實身份,她現在的身份是明朗的——歌女,也可以說是交際花——專事周旋男人的女人。或者說,是以迷惑男人為能事的職業女人。“以老李的單純,遇見了白光這樣的女人,老李血氣方剛,白光又嬌媚狐迷,結果是可以想見的,何況他不會懷疑白光,也沒有那樣的敏銳觀察能力,他們朝夕相處,孤男寡女,難免產生感情。這應該是人之常情。“我們應該看到老李的大節,在民族大義,老李對日寇、漢奸表現出的深仇大恨,舍生忘死的鋤奸行動,反映出他大義凜然的英雄本質,並且沒有因為與白光的關係改變初衷,甚至是絲毫沒有減弱。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原諒他這一點生活小節上的失誤呢?“老李是個未婚青年,就因為他是英雄,便沒有權利戀愛、結婚嗎?關鍵在於他並沒有懷疑白光。我們也隻是懷疑而已。一旦證實了我們的懷疑,我相信老李會斷然處之的。如果到那時他還不能決斷,又另當彆論。同樣,在沒有弄清白光身份之前,我們也無權責備老李。“對任何人都不能求全責備。“白光是享譽京滬的歌舞皇後,能得到她的垂青,男人會引以為榮,更何況從現象上來看,是白光主動的,這更值得炫耀。但是,老李至今不肯公開承認他們有超乎一般的關係。這說明老李不是庸俗之輩,本質是很好的,如果不是白光值得懷疑,他們的關係,完全無可厚非。我們還要考慮到,老李根本沒有懷疑她,卻把她當做了多次救命的恩人,他不忍拒絕她,不忍離開她,是重情重義的表現。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能幫他的是設法弄清白光。”劉世儀更加佩服張振東的心胸。李堅匆匆趕到,見張振東和劉世儀正聊著,不禁舒了一口氣:“我擔心老張等不及會走了呢。好,好,二位繼續聊吧。”張振東說:“我和劉先生是閒聊,都在等你。你先坐下休息片刻,喝口水再聊。”李堅落座後說:“拂曉前從舞廳出來,睡過頭了,抱歉啊。”“啊,沒關係的,今天上午我也沒安排彆的事。”李堅看看對方:“請你坦言,是不是認為我去舞廳不相宜?”張振東笑道:“怎麼會呢?關鍵看你去舞廳是什麼目的,舞廳是紙醉金迷的場所,如果為追求刺激而去,那是在國難當頭醉生夢死。顯然你不會是這樣的;舞廳又是交際場所,舞客有各界人士,這個場所可以不拘形式,很容易交流,很容易得到各方麵信息。我們的人也經常混跡其間,輕易就可以獲取情報。”李堅聽了很感動:“啊,知我者老張也!我就是這個目的,謝謝你的理解和支持。”張振東笑了笑:“但是,我堅決不同意你去楊公館!”“為什麼?”“道理很簡單,在孤軍營剛被租界當局誘騙進來、軟禁膠州公園時,國民政府尚在南京,與上海可謂近在咫尺,那個時候政府都沒有力量迫使租界當局履行諾言,如今政府遷往陪都重慶,與上海相隔可謂萬水千山,連孤軍營的生計都顧不上了,哪裡還能營救出圍?”李堅一笑:“對他這種人,我是無所畏懼的,何況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張振東搖搖頭:“這樣是不對的。要知道在與敵鬥爭中,求生比求死難得多。”劉世儀讚歎:“老張說得太好了。在戰場上求死不過往前一衝,敵人一顆子彈就解決;求生卻要千方百計隱避自己。關鍵在於求生的目的並非就是怕死,而是爭取消滅更多敵人。”李堅默默無言。張振東看在眼裡,不禁為李堅捏了一把冷汗,因為他料想李堅沒有聽勸,而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但他知道李堅很倔強,勸是沒用的。事後他叮嚀劉世儀,通知金光日做好接應準備,以防不測。“老李,有一事相求……”李堅揮揮手:“說什麼求不求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隻要我能辦到的,無不從命。”“吳老先生要做壽,能不能給我搞兩份請柬?”“這事容易,張影說吳雅男約我一見。你讓張影約吳雅男在冠生園吃便飯,席間我向吳小開說一說,他很豪爽的,料想沒問題。”李堅停了停又說,“吳家的壽宴,肯定有漢奸去的。這樣的場合,要與敵人握手言歡,很討厭!你們怎麼要去呢?”張振東說:“據我們了解,吳家父子都是很有愛國心的。但他們畢竟是商界人,又在日寇占領區內,難免要與敵人應酬。我們得知,不僅有大漢奸要去拜壽,還有日寇要去。交戰雙方派代表談判,不也坐下來握手言歡嗎?談完了該怎麼打還怎麼打嘛,甚至談談打打,打打談談;代表還談著呢,那裡又打起來了,這不都屢見不鮮嗎?”李堅和張振東談完分手後,李堅拉劉世儀去附近餐館吃中飯。兩人都不會喝酒,為了“邊喝邊聊”,要了二兩酒。劉世儀說:“張振東好口才!”李堅說:“不僅好口才,也是好人才。在軍校時我們的區隊長是黃埔四期的。有一次他對我說,黃埔軍校建立時,還是國共合作時期,那時期校中優秀同學都參加共產黨。共產黨內多人才。”劉世儀說:“張振東有意拉你入他們的黨。他說得也對,現在同共合作抗日時期,不分彼此,你也說他們的組織很嚴謹,何不考慮加入呢?”李堅苦笑搖頭:“共產黨組織要求極嚴的,我承認自己欠冷靜,個性也強,很難接受約束。再者,我目前的‘處境’,他們也難以接受。”劉世儀聽李堅說到了“處境”時,一副尷尬相,明白所指是與白光的關係。如果他加入了對方的組織。必然不允許他再住在白光家,甚至不允許他與白光接觸。便將剛才張振東談到白光的事,告訴了李堅。李堅聽了大感意外,也十分感動,再次讚歎:“知我者老張也!”又說,“今後你不妨多與他接觸,如有可能,你先行一步,我隨後跟來吧。”又補充道,“這話你可以相機告訴老張,我們都有良好願望,會走到一起的。”劉世儀點頭說:“很好,我先替你探探路,總是有益的。”停了停又勸道:“張振東分析吳鐵城的情況很有道理,恐其有詐,你千萬不能去!”李堅搖搖頭:“孤軍營的弟兄太苦了,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該去爭取。他畢竟不是鬼子、漢奸,過分猜疑,什麼事都辦不成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