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凱勒的宿命(1 / 1)

殺手 方知今 6595 字 1天前

白原鎮裡,凱勒和桃兒在廚房裡坐了二十分鐘。電視開著,轉到一個家庭購物頻道。“我整天都看,”桃兒說,“從來不買。我要鑽石有什麼用啊?”“那你乾嗎看?”“我也在問我自己呢,凱勒。還沒想出答案,不過想來我知道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個節目一直在演。”“一直在演?”“不中斷。他們從來不會打斷流程插播廣告。”“可這整個節目就是廣告啊。”凱勒說。“那可不一樣。”她說。鈴聲響起。桃兒打開對講機,聽了一下然後意有所指地朝凱勒點點頭。他上樓去,和老頭一起待了十到十五分鐘。出門的路上他停在廚房幫自己倒杯水,站在水槽旁邊慢慢喝。桃兒正對著電視在搖頭。“全是珠寶,”她說,“誰會買這些珠寶啊?買來乾嗎用?”“不知道,”他說,“我能問你一件事嗎?”“儘管問。”“他還好嗎?”“怎麼問這個?”“隻是在納悶。”“你聽說了什麼嗎?”“沒,不是。隻不過他好像很累,如此而已。”“大家都累,”她說,“生活就是重擔,把人累垮拉倒。不過他還好。”凱勒搭火車到中央車站,攔輛出租車回他的公寓。納爾遜在門口歡迎,嘴裡銜著狗鏈。凱勒笑起來,把鏈子拴上狗圈。他有電話要打、有趟旅行要安排,不過這些都能等。現在他要帶狗散步去。他朝河的方向走。納爾遜喜歡那裡,不過話說回來納爾遜好像哪裡都喜歡。散長步它的確是熱情用不完。它永遠精力充沛,遛它會把你累個半死,可十分鐘後它又準備上路了。當然你可彆忘了它的腿比人類多一倍,凱勒認為這一點就差很多。“我要旅行去,”他告訴納爾遜。“不會太久,我想,不過問題就在這兒,永遠說不準。有時候我早上起飛當晚回來,有時候卻得拖上一個禮拜。不過你不用擔心。咱們一回到家,我就打電話給安德莉亞。”聽到女孩的名字,狗兒的耳朵豎起來。凱勒看過不同品種狗兒的智力排行榜,不過最近沒看。他不確定澳洲牧牛犬排名第幾,不過他想應該接近榜首的。因為納爾遜錯失的事情不多。“反正她明天就得過來遛你了,”凱勒說,“也許我可以乾脆在你的狗鏈旁邊插張便條說清楚,可話說回來何必冒險呢?咱們一到家,我就打她的傳呼機。”因為安德莉亞的住宿狀況仍然跟她的事業一樣不穩定,凱勒也隻能打到她出門時隨身攜帶的傳呼機。他一到家就打,然後鍵入自己的號碼,女孩十五分鐘後回電。“嗨,”她說,“我最愛的澳洲牧牛犬怎麼樣?”“它很好,”凱勒說,“不過它就快需要有伴了。我明早得出城。”“多久,你可曉得?”“難講。也許一天,也許一個禮拜。有問題嗎?”她馬上跟他保證沒問題。“事實上,”她說,“時機恰恰好。我這陣子跟幾個朋友住一起,可是合不來。我跟他們說了明天搬走,不過還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很奇妙是吧——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冥冥中好像都有了指示?”“很奇妙。”他同意道。“不過這是假設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待你那兒沒關係。我雖然做過,可你也許不希望我又如法炮製。”“哪兒的話,無所謂。”凱勒說。“這一來納爾遜更是有人陪,我乾嗎反對?你挺愛乾淨,我這兒你保持得很好。”“我不隨地大小便,沒錯。跟納爾遜一樣。”她笑起來,然後正色道:“真的好感謝,凱勒先生。跟我住一起的朋友他們處得不太好,我好像給夾在中間動不得。她成了個醋壇子,而他呢倒想著也許他該給她個名目去吃醋,所以昨晚我都要把一隻長毛臘腸狗的腿給遛斷了,因為我實在不想回去當夾心餅乾。明早可以搬走我真的好高興。”“這樣吧,”他說,一時衝動。“乾嗎等呢?今晚就過來。”“可你明天才走。”“那又怎樣?今晚我很晚才會回來,明天一早出門,所以我們誰也不會妨礙誰。而且你又可以提早搬離你朋友的住處。”“哇,”她說,“真好。”掛了電話後凱勒走進廚房幫自己泡杯咖啡。乾嗎,他納悶起來,要提出那個建議?於他來說這還真是反常的舉動。她得再耗一晚忍受那個妻子的白眼還有那個先生的毛手毛腳,乾他何事?他甚至還編了借口讓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接受——信口說自己得晚歸早飛。他還沒訂飛機,晚上也還沒計劃。飛機單單一通電話就訂好,晚上的計劃安排起來也差不多一樣容易。安德莉亞穿了連身工作服背個森林綠的背包抵達時,凱勒正在換裝準備出門。納爾遜歡迎的陣仗很熱鬨,而她也剝了背包跪到地上熱烈回應。“呃,”凱勒說,“我回來的時候你也許已經睡了,你醒來的時候我也許已經走了,所以現在就跟你道彆吧。納爾遜的作息你清楚,當然什麼東西在哪兒你也知道了。”“真是謝謝。”安德莉亞說。凱勒搭出租車到一家他和一位叫伊馮娜的女人安排好碰麵的餐廳——兩人當初是在學習網開的一個班認識的,課程名叫“解讀巴爾乾烹飪的神秘”,之後約會過三四次。真正神秘不可解的是,兩人下了定論說,怎麼有人臉皮厚到把那玩意叫烹飪。那之後他帶她去過幾家餐廳,沒一家跟巴爾乾有淵源。今晚的選擇是意大利菜,他們耗了很多時間告訴彼此,真高興現在是在意大利餐廳,而非,比方說吧,拉脫維亞餐廳。之後他們看了場電影,然後便搭了出租車來到伊馮娜的公寓——凱勒住處以北隔十八個路口的地方。她把鑰匙插進鎖裡時轉身向他。兩人已到了互吻晚安的階段,凱勒看得出伊馮娜準備好了讓他吻,不過在這同時他又感覺到她其實不要他吻,而他其實也不想吻她。兩人都吃了大蒜,所以這跟擔心熏到對方或者給對方熏到毫無關係。他不確定原因何在,不過決定還是要尊重彼此意願。“好啦,”他說,“晚安,伊馮娜。”有那麼一會兒她好像很驚訝自己沒給印上一吻,不過她很快就克服了。“嗯,晚安,”她說,抓起他的手親切地按了按。“晚安,約翰。”永遠晚安了,他想著,沿著第二大道朝市中心走去。他不會再打電話給她,而她也不會寄望他打。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鄙視北歐烹飪,男女關係單靠這點做基礎顯然不夠。沒有化學反應。她很迷人,可是兩人之間沒鏈接、沒火花。常有的事,事實上。在回家的半路上,他停在第一大道一家酒吧。晚餐他喝了點酒,而明早他又得保持腦筋清醒,所以他沒久坐,隻是端了杯啤酒聽著點唱機,看著吧台後頭鏡子裡頭的自己。好個寂寞的婊子養的啊你,他告訴他的反影說。如果你起了這種念頭,就該回家去了。不過他想等到安德莉亞就寢以後再回家,隻是誰曉得她是哪款夜貓子?他待在原處啜飲啤酒,沿途又歇個腳喝杯咖啡。到家時公寓一片漆黑。安德莉亞躺在沙發上,不是睡著就是裝睡。納爾遜蜷成球狀窩在她腳邊,它爬起來甩甩身,然後快步默默走到凱勒旁邊。凱勒直接進了臥室,納爾遜跟在後頭。凱勒關上臥室門後,狗兒很反常地從喉嚨深處發出聲響。凱勒不知道這聲音意謂什麼,不過他猜應該跟門合上有關——安德莉亞睡在另一頭。他上床去。狗兒站在關起的門前,仿佛等著門開。“來吧,小子。”凱勒說。狗兒轉身看他。“來吧,納爾遜。”他說,於是狗兒便跳上床去,轉了儀式性的三個圈,然後躺在它的老位置。凱勒依稀覺得它好像心不在焉,不過沒兩下它就睡著了。而後來,凱勒也是。他醒來時狗兒不在,安德莉亞亦然,狗鏈亦然。他們回來前,凱勒已經刮好胡子換好衣服出了門。他搭出租車到拉卡迪亞機場,等飛往聖路易斯的飛機時間非常充裕。他跟赫茲租了輛福特Tempo汽車,讓女孩在地圖上畫出通往謝裡登飯店的路線。“過了購物中心右轉。”女孩熱心說道。他開下通往購物中心的出口,找到一個停車位,謹慎萬分地記下位置免得找不到。有一回——幾年前——他把租來的車停在底特律郊區一個購物中心,沒注意停車位的位置跟長相。就他所知,車子目前還在那裡。他走進購物中心,搜找販賣各樣獵刀的體育用品店。搞不好能找到一家;這裡什麼都有,包括幾家珠寶店——鎖定沒在電視上買足鑽石的客戶。不過他先來到赫菲茲店,廚房用刀引起他的注意。他選了把刀身五英寸長的去骨刀。他是可以把自己的刀帶來,不過這就表示他的包包得接受檢查,這點他能避就避。到現場買貨很容易。難處是得說服店員套組其他的刀他不要,而跟他保證此刀幾年都不用磨的廣告詞他也得聽而不聞。看在老天份上,刀子他可隻打算用一次。他找到福特汽車,找到謝裡登,找到一個停車位,把他的小旅行袋留在行李箱裡。如果這刀有鞘就好了,不過廚房用刀絕少有鞘,所以他隻能發揮創意,從購物中心入口處的聯邦快遞便利箱裡拿了個紙板信封。走進旅館大廳時信封就夾在臂下,刀則插在裡頭,很合身。這可給了他一個主意。他檢査起皮夾裡的紙條。聖路易斯謝裡登飯店314號房。“這人是公會的官員,”白原鎮的老頭跟他講過。“有些人擔心他也許會漏口風。”沒多久前,布朗克斯一項領有補助的戒毒計劃內部有人擔心會計可能大爆內幕,因而付了一對青少年一百五十元殺她。兩人在她離開辦公室時盯上,一路跟她走下街,漫步行經兩個街口以後十六歲的少年一槍打到她頭部。二十四小時以內兩人便遭拘捕,兩天以後雇用他們的那位天才也是。凱勒心想,這叫種瓜得瓜。他走向內線電話,撥打314。響得幾乎久到他確信房裡沒人。然後有個男人接了電話說:“喂?”“聯邦快遞。”凱勒說。“什麼?”“聯邦快遞。有郵件給你。”“見鬼了。”男人說。“314房,對吧?我馬上上去。”男人抗議說他沒在等什麼東西,可是凱勒沒等他講完就掛斷,然後搭電梯到三樓。走廊空無一人。他找到314房,輕快地往門上敲。“聯邦快遞,”他唱道。“郵件。”門底傳來悶響。然後是寂靜,他正要再次敲門時男人說:“媽的這是乾嗎?”“給你的包裹,”他說,“聯邦快遞。”“不可能,”男人說,“你搞錯房間了。”“314房。是這麼寫的,包裹跟門上。”“呃,弄錯了。沒人知道我在這兒。”想得美,凱勒暗忖。“是寄給誰的?”誰呢到底?“看不出來。”“誰寄的呢?”“也看不出來,”凱勒說,“整行模糊一片——寄件人跟收件人的名字,不過寫了謝裡登314房,所以一定是你了,對吧?”“可笑,”男人說。“不是給我的,沒什麼好講的。”“呃,那你簽個名好了,”凱勒提議道,“看看裡頭是什麼,如果真不是給你的,待會你可以留在櫃台上,或者來電要我們拿走。”“東西留在門外就好,行吧?”“不成,”凱勒說,“需要簽名。”“那就拿回去,因為我不要。”“你想拒收?”“很好,”男人說,“你看人很快,是吧?沒錯,老天,我想拒收。”“沒問題,”凱勒說。“不過還是需要你簽名。在拒收欄上打個勾,在×旁邊簽上名字。”“看在老天份上,”男人說,“隻有這個辦法才能趕走你嗎?”他拉下扣鏈,轉開門把,房門打開一條縫。“我告訴你該簽哪兒,”凱勒說,秀出信封,於是門又開大了些,露出一名高大微禿的男子,身材粗壯,除了肚子上圍的旅館毛巾外沒穿衣服。他伸手要拿信封,可是凱勒推門而入,手拿去骨刀,刀刃刺入下肋底下,往上朝心臟一路劃去。男人往後倒,四腳朝天癱在淩亂大床床腳邊的地毯上。房間亂成一團,凱勒注意到梳妝台上有瓶打開的威士忌,床鋪兩頭的矮幾上各擺一杯沒喝完的酒。衣服四處扔,他的衣服,她的衣服——她的衣服?凱勒的眼睛瞄向關上的浴室門。老天,他想著。媽的該走人了。拿了刀,撿起聯邦快遞信封,然後——浴室門打開。“哈瑞?”她說。“到底發——”然後她看到凱勒。直視過來,看到他的臉。她隨時都會尖叫。“是他的心臟,”凱勒呼道。“過來,你得幫我忙。”她沒搞懂,不過眼看哈瑞躺在地板上,眼前又是這麼個穿西裝的俊俏家夥朝她移近,口裡說什麼心肺複蘇術跟救護車服務,聲音低沉平穩像是要安撫她。她沒完全搞懂,不過她也沒放聲尖叫,沒兩下凱勒就湊得近到可以伸手碰著她。她不是交易的一部分,不過她人在那裡,又不肯乖乖地待在該待的浴室裡,噢不,她可不,這個笨婊子,她還非得動手把門打開,而且看到他的臉,所以也沒什麼好說了。去骨刀洗淨了血擦淨指紋,進了一二英裡外的雨水排水道。聯邦快遞的信封撕成兩半再兩半,進了機場的垃圾桶。福特Tempo汽車物歸原主進了赫茲公司,而現金付賬的凱勒則搭上美航飛往芝加哥。他在奧哈爾機場一家好得叫人訝異的餐廳耗了好長時間吃了頓遲來的午餐,然後買張聯合航空的機票,抵達拉卡迪亞的時候早過了交通高峰時刻。他在一家雞尾酒廳殺時間,臨窗而坐可以看到飛機起降。凱勒如此這般一會兒,啜飲著一杯澳洲淡啤酒,然後把注意力轉向電視,隻見奧普拉·溫弗瑞(Oprah Winfrey,美國著名黑人脫口秀主持人。)正跟六個小矮人在講話。音量定得好低聽不到,也許這樣也好。偶爾攝影機掃過全場觀眾——感覺上其中小小人超多。凱勒看著好笑,不過忍住不講什麼白雪公主的笑話,就算隻是跟自己說著好玩也一樣。他心想不知當天回到紐約是否不太好。安德莉亞會怎麼想?呃,他跟她講過了這趟公差也許耗時不久。再說她怎麼想又怎樣?他又喝了杯澳洲淡啤酒觀賞更多飛機起飛。機上他喝了咖啡吃掉兩小包花生。回到拉卡迪亞後,他停在頭一個電話旁邊打到白原鎮。“好快。”桃兒說。“輕而易舉。”他告訴她。他攔輛出租車,告訴司機開到五十九街的橋,一路指揮方向。到了公寓,拿出鑰匙前他先按了幾次鈴。納爾遜和安德莉亞出門了。也許整天都在外頭,他想著。也許這一趟他到聖路易斯宰掉兩個人,而女孩和他的狗狗隻是散了趟漫漫長步。他幫自己做個三明治,打開電視。東轉西轉,他眼睛盯上某某家庭購物頻道提供的體育收藏品。球、球棒、頭盔、球帽、襯衫,上頭全有運動員的親筆簽名外加真品保證書,證書本身可以拿來裱框。男人的鑽石,他想著。“你聽到藍籌股的時候,”主持人在說:“會想到什麼?跟各位說我想到什麼吧。我想到米基·曼托(美國棒球史上著名的傳奇明星選手。)。”凱勒不確定他聽到藍籌股三個字會想到什麼,不過他很肯定不是米基·曼托。納爾遜奔進房間安德莉亞緊跟在後時,他正在思忖答案。“我聽到電視聲,”她說,“頭一個就想到我一定是忘了關,可我原先根本沒開啊,怎麼可能?然後我想到也許是有人闖空門,可小偷開電視乾嗎呢?他們不看隻偷。”“早該從機場打來的,”凱勒說,“當時沒想到。”“怎麼回事?你的班機取消了嗎?”“沒,我出了公差,”他說,“不過事情三兩下就清潔溜溜。”“哇,”她說。“呃,納爾遜跟我照樣玩得好開心。遛它真是好享受。”“它很乖。”凱勒同意道。“不隻這樣,它好熱情。”“我懂你意思。”“它看到什麼都高興,”她說,“所以跟它一起感覺很好。而且它是真的有興趣。我到公園路的公寓澆花喂魚的時候也帶了它。他們一家去了薩丁尼亞。你去過那兒嗎?”“沒。”“我也沒,不過以後我想去。你不會想去嗎?”“從來沒想過。”“總之,你真該看看納爾遜猛瞪水族箱看著魚兒遊來遊去的模樣。如果以後你想裝一個的話,我可以幫忙弄。不過我建議你用淡水就好。鹹水箱要保持可真頭痛。”“我會記得。”她彎腰摸狗,然後直起身。她說:“我問你件事好嗎?今晚我待這裡可以嗎?”“當然。”“呃,我是想,再說要做其他安排也嫌晚了點。不過我看你辦完公差回來也許想清靜一下,而且……”“沒花多少時間辦。”“確定沒關係?”“百分百肯定。”他們一起看電視,喝了安德莉亞泡的熱巧克力。節目演完後,凱勒帶納爾遜散晚步。“你真想要個水族箱嗎?”他問狗兒。“要是我能有台電視,我看你也該可以有台水族箱。可是一兩個禮拜以後你還會看嗎?搞不好你會膩?”狗狗就是這點不同,他想著。他們不會跟人一樣容易膩。走過幾個街口後,他發現自己在跟納爾遜談聖路易斯的事。“上頭沒提女人的事,”他說。“我敢說她根本沒登記。我看她不是他老婆,兩人肯定在偷情。所以開門前他才會把她叫進浴室,所以起先他才會不想開門。要是她在浴室裡多待一分鐘……”不過要真這樣呢?她會在凱勒跑出旅館以前就嚷得天下皆知,而且也有辦法告訴警方某個程度的信息。比方說,殺手怎麼得到許可進房間。所以這樣或許也好,他決定道。不過想想還是耿耿於懷,上頭根本沒提女人的事。隻有一間浴室。安德莉亞先用。凱勒聽到淋浴聲,然後寂靜一陣直到她穿了件沒腰身的粉紅色法蘭絨袍子出現,從脖子包到腳踝。她的腳趾塗了指甲油,凱勒注意到,每隻顏色都不同。凱勒衝了澡穿上袍子。安德莉亞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他們互道晚安然後他朝納爾遜咂了聲舌,於是狗兒便跟著他走進臥室。他關上門時狗兒又發出那種聲音。他剝下袍子上床,拍拍旁邊的褥子。納爾遜待在原處,就在門口正前方,而且重複起那種喉音,這回多了那麼點堅持的味道。“想出去嗎?”納爾遜搖搖尾巴,凱勒當它在說是。他打開門,狗兒進了另外一間房。他關上門回到床上,心想自己是否在忌妒。他猛想到他忌妒的或許不隻是女孩——納爾遜想跟她一起而非他;他也很有可能是在忌妒狗兒——因為它可以跟安德莉亞同床共枕,但是凱勒卻不行。小巧的粉紅色腳趾,每隻都塗上不同的顏色……他還在理著頭緒時,門一開狗兒快步走進來。“它想跟你。”安德莉亞說,沒等凱勒做出反應她就把門合上了。可它真想嗎?狗兒好像無所適從。它跳到凱勒床上,轉了一圈、兩圈,然後跳上地板走到門邊。它又發出那種噪音,不過這回聽起來很哀傷。凱勒起床打開門。納爾遜探出門口,身體一半在外一半在內。凱勒自個兒也探出門口說:“我看門關了它心煩。那就開著怎麼樣?”“好哇。”他把門開個縫回到床上。納爾遜逮著機會繼續走進客廳。沒多久它又回到臥室。沒多久之後它又起身邁向客廳。怎的,凱勒心想,狗兒表現如同產房等候室裡的父親哩?這樣來來回回是乾嗎?凱勒闔上眼睛,覺得睡鄉遙遠得就像薩丁尼亞一樣。怎的,他心想,安德莉亞會想去那裡?為了沙丁魚嗎?那她也可以順道晃去科西嘉島買科西(此處是音譯corset,束腹之意。),然後前往厄爾巴島買通心粉。還有馬耳他的獵鷹跟克裡特島的克裡丁(《馬耳他之鷹》是著名的偵探,克裡丁此處是音譯cretin,美俚白癡之意。),還有……狗兒回來時他睡意正濃。“納爾遜,”他說,“媽的你是怎麼搞的?啊?”他低下手搔搔狗的耳後。“你是小乖乖,”他說,“沒錯你是小乖乖,可你有時還真夠瘋癲。”門上一聲敲響。他從床上坐直。是安德莉亞,當然,而且門還開著;她敲門是要引他注意。“它沒法兒決定跟誰一起,”她說,“也許我該收拾東西走人了。”“不要,”他說。他不希望她走。“彆,彆走。”他說。“那我也許該留下。”她踏進房間。進門前她已經打開客廳一盞燈,不過背景燈光沒有X光效果。粉紅色的法蘭絨東東不透明,她的身體凱勒啥也瞧不見。然後就那麼一個動作,她把袍子拉過頭頂丟在一旁,這下子她的身體他儘收眼底。“感覺這樣是大錯特錯,”她說,“可我不在乎。我就是不在乎,你懂我的意思嗎?”“完全了解。”凱勒說。之後他說:“這會兒我看你八成以為是我要狗來那套的。真希望我能邀功,不過我發誓全是它出的主意。它就像那隻邏輯問題裡的驢子一樣,兩堆稻草沒法決定要哪堆。結果它倒是有啥下場呢,我說(在這個有名的邏輯問題裡,兩堆稻草和驢子等距,它無法選擇,最後餓死。)?”她沒搭話,於是他仔細看去,發現她在哭。老天,他說了什麼惹著她不成?他說:“安德莉亞?有什麼不對嗎?”她坐直了身兩臂交叉在乳下。“我隻是好害怕。”她說。“怕什麼?”“怕你。”“怕我?”“告訴我你不會傷害我,”她說,“你辦得到嗎?”“我乾嗎傷害你呢?”“不曉得。”“呃,你怎麼會說這種話?”“噢,老天,”她說。她一隻手按到嘴上,啃起指節來。她的指甲沒擦油,隻有趾甲擦。有趣。她說:“我一旦跟人發生感情,就藏不住心裡話。”“怎麼?”“倒也不是說我倆有了感情,我是說我們才上了一次床,可是我覺得我們很有感覺,你不覺得嗎?”凱勒暗忖她用意何在。“所以我得說出心裡話。瞧,我知道你是乾嗎的。”“你知道我是乾嗎的?”“出那些公差。”可笑嘛這。她怎麼可能知道什麼?“告訴我。”他說。“我不敢說。”老天,也許她真曉得了。“講吧,”他說,“沒什麼好怕的。”“你……”“講吧。”“你是刺客。”糟糕。他說:“你憑什麼這樣想?”“我不是用想的,”她說,“我曉得,而且我也不曉得我怎麼會曉得。想來頭一天碰到你我就知道了。你放出的能量吧,我想。觸摸不到的感覺,可是在那兒沒錯。”“噢。”“我對人有直覺。請你不要傷害我。”“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安德莉亞。”“我知道你這是真心話,”她說。“希望果真如此。”他想了一下。“如果你認為我是這種人,”他說,“或者知道我是——隨你怎麼說——而且如果你擔心我有可能……傷害你……”“那我乾嗎還進臥室來?”“對。為什麼?”她直直看著他眼睛。“我忍不住。”她說。他覺得胸口有這麼個感覺,仿佛心臟原先繞了個鋼條而這會兒才繃裂開來落下去。他手伸向她把她往下拉。床邊的地板上,納爾遜睡得像隻小綿羊。隔早他們一起遛納爾遜。凱勒買了報紙和一誇脫牛奶。回到公寓,他泡了壺咖啡,而她則把早餐放上桌。他說:“哎,這種話我不擅長,不過有些事我非說不可。首先是,你沒什麼好怕我。我的工作跟生活是兩碼子事。我沒理由傷害你,而且就算有理由,我也不會動手的。”“這我曉得。”“噢?”“昨晚我很怕,現在不怕了。”“噢,”他說。“哎,還有件事我要講,我知道你沒法馬上找到地方搬,不過對我來說,這兒你想住多久都行。事實上,我還真希望你住下來呢。隨你喜歡,想睡沙發也可以——假設納爾遜批準的話。不過這點我可不敢打包票。”她在思量答案,然後電話響起。他做個鬼臉接電話。是桃兒。“小夥子,”她說,發出老女人那種發顫的聲音,“我看你最好過來探望你慈祥的老姑媽桃樂賽。”“我才探望過,”他提醒她。“就因為事情輕而易舉火速辦完,可不表示任務之間我不需要一點小空檔。”“凱勒,”她說,用她自己的聲音。“搭下一班火車來,好嗎?情況緊急。”“緊急?”“有個問題。”“什麼意思?”“還記得你說過什麼輕而易舉吧?”“那又怎樣?”“舉起來的又掉了,”桃兒說。“懂吧?”白原鎮的車站沒有人接他,所以他便搭了出租車到湯頓廣場的維多利亞大房子去。桃兒等在門廊上。“好啦,”她說,“開始報告吧。”“跟你?”“然後我彙報給他。是他的意思。”凱勒聳聳肩報告起來,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幾句話就完事。講完後他停了一下,然後說:“女人不該在那兒的。”“男人也一樣。”“怎麼說?”“你殺錯人了,”她說。“等在這兒,凱勒,好嗎?我得把這話轉給陛下大人聽。你要咖啡的話,廚房有壺新鮮的。呃,還算合理地新鮮。”凱勒留在門廊。廊上有個老式的秋千椅,於是他便坐上去,搖來搖去,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這樣感覺好輕浮。他移到一張椅子上,但又心浮氣躁坐不住。桃兒回來時,他是站姿。她說:“你說去了314房。”“我去的就是這間,”他說,“我從樓下打去的就是這間,房門上寫得清清楚楚。謝裡登314房。”“房間不對。”“我寫下了,”他說,“他給我號碼的時候我記下來了。”“看來你沒留下紙條嘍?”“噢,當然嘍,”他說,“我什麼都留下了。紙條就跟去骨刀和受害者的手表皮夾一起擺在我咖啡桌上。沒有,紙條我當然沒留下。”“你當然沒留,不過就這麼一回,如果你沒照章行事就好了。預定的,呃,受害者是住502房。”他皺起眉頭。“差了十萬八千裡。他怎麼回事,難道換了房?要是當初給了我名字或者照片,你曉得……”“我曉得。他沒換房。”“桃兒,我沒法相信我會寫錯。”“我也一樣,凱勒。”“要是有個數字我搞錯了,或者順序顛倒的話,還勉強說得通,可把502弄成314……”“你知道314是什麼嗎,凱勒?”他不知道。“是聖路易斯的區域號碼。”“區域號碼?你是說電話區域號碼?”“沒錯。”“我不懂。”她歎口氣。“近來他心事重重,”她說,“壓力很大。所以這話你知我知就好,”——看在老天份上,他會跟誰講去——“他八成是看錯紙條,搞半天給你的不是房間而是區域號碼。”“我原就想他看上去好疲乏。我還說了個什麼呢。”“然後我就告訴你生活是重擔,把人累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都說對了。在這同時,你得到塔爾薩一趟。”“塔爾薩?”“目標家在那裡,看來剩下的會議他全取消了,打算今天下午回家。不知道是巧合呢,還是兩層樓底下那檔子事驚到他了。客戶原本不想在塔爾薩乾掉他,不過這會兒彆無選擇。”“我才辦完事,”凱勒說,“可這會兒我還得再辦一次。她從浴室冒出來的時候我是宰一送一,這下子變成宰一送二了。”“也不完全啦。這事兒他得顧全顏麵,凱勒,所以表麵上是你自己踩上一窩屎,這會兒你得收拾殘局去。不過完事以後,你的聖誕襪裡頭會多點小禮物。”“聖誕?”“比喻啦。有你的紅利,而且不用等到聖誕節。”“客戶要付紅利?”“我說了你會拿到紅利,”她道,“我可沒說客戶要付。塔爾薩,而且會有人接機,有人會帶你四處晃晃指出目標。你去過塔爾薩嗎?”“好像沒有。”“你會愛上那裡的。你會想要搬過去。”他連去都不想去。廊階走下一半他轉過身,又走上來,然後說:“314房的男女是誰?”“天曉得。不是岡納·魯思文,我就知道這麼多。”“我到塔爾薩找的就是他?”“希望如此。至於314那對,名字我沒概念。他在當地做生意,開家乾洗廠之類。她的事我不清楚。兩人都結了婚,不過是跟彆人。據我了解,你是打斷了人家的日場好戲。”“看來如此。”“鞠躬下台,”桃兒說,“人生無常,是吧?”“他的名字叫哈瑞。”“瞧吧,我說了不是岡納·魯思文。怎麼,凱勒?你該不會想送花去吧?”“這回我會去久點,”他告訴安德莉亞。“我得……去個地方……照應一些事。”“我會照顧納爾遜,”她說。“而且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都會在這兒。”他的飛機會從內華克起飛。他理好行李打電話到租車店包輛車子到機場。他說:“會叫你煩心嗎?”“你做的事?如果做的人是我,我會煩心,不過我做不來,所以沒什麼好煩的。問題是你做那些事,我煩心嗎?不會吧,我想。畢竟,那是你的職業。”“可你不覺得不好?”她想了想。“我不覺得對你不好,”她說,“我覺得這是你的宿命。”“意思是命運之類的東西?”“差不多。你得這麼做才能學到今世該學的東西。我們在世不止一次,你知道。我們輪回好多世。”“你相信這個麼?”“應該是知道,不是相信。”“噢,”宿命,他想著。“被我找上的人呢?那也隻是他們的宿命嗎?”“你不覺得說得通嗎?”“不知道,”他說。“這我得想想。”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想到宿命。他在塔爾薩待了五天才逮到機會注銷岡納·魯思文的檔案。一個眼神悲傷名喚喬爾的小夥子來接他的機,帶他在城裡晃——瞧了魯思文郊區的家和他位於市中心的辦公大樓。魯思文住在占地半英畝土地上的一棟仿都鐸式兩層樓房裡,辦公室位於大西南銀行大樓,和法院在同一個街區。然後喬爾便開到正宗美式旅館——是幾十家擠在離機場一英裡遠的一條街上的汽車旅館之一。“取這名字的原因,”喬爾說,“是要讓人曉得店子不是Indian(Indian有兩個意思,印度人和印第安人。)開的。我指的可不是美國土著人,我說的是印度來的印度人。大半的汽車旅館都是他們開的。所以這邊這家店,老板把名字改成正宗美式,甚至還弄了個好大的廣告牌,宣告本店是由百分之百的正統美國人營業的。”“有人要他們拿下廣告牌嗎?”喬爾搖搖頭。“估計一年以後,”他說,“他們把店頂出去,新來的老板取下了廣告牌。”“他們不喜歡其中含義?”“很感冒。你瞧,他們是印度人。不過這兒挺好,而且回房不用穿過大廳。事實上,我已經幫你登記住宿也預付了一個禮拜的房租。我想你應該會讚成。這是你的房間鑰匙,這組是汽車鑰匙。就是那邊那輛豐田,尾巴數來第三輛。車子的文件擱在置物匣裡,外加一把小型0.22cm自動手槍。如果你喜歡重點兒的,吩咐一聲就好。”凱勒保證自己沒問題。“你先梳洗整頓一下好了,”喬爾說,“餓了的話找點吃的。對街左邊那家時時樂不賴。我呢就兩個小時以內過來接你吧,咱們也好偷眼瞧瞧你來這兒要見的家夥。”喬爾照約定時間過來接他,兩人開到市中心,停在一家計費停車場。他們坐在魯思文辦公大樓的大廳裡。二十分鐘後喬爾說:“下電梯了。翠綠格子呢外套,玳瑁邊眼鏡,拎個鋁製公文包。有太空時代的味道,我想,不過再怎麼說我都一定要真皮的。”凱勒仔細瞧過去。魯思文是瘦高個兒,鼻子鷹勾下巴尖。凱勒說:“肯定是他嗎?”“媽的,是啊,我打包票。怎麼了?”“隻是要確定。”喬爾送他回美式旅館,給了他塔爾薩的地圖,上頭好些地方都做了標記。美式旅館、魯思文的家、魯思文的辦公室,還有南邊一家喬爾說是超棒的餐廳。他也遞給凱勒一張寫了個電話號碼的紙條。“隨你要什麼,”他說,“找女孩兒,要參加牌戲,想看鬥雞,打這個電話我服務就到。看過鬥雞嗎?”“從來沒有。”“想看嗎?”凱勒想一想。“不了。”他說。“呃,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通知一聲就好。或者彆的什麼也行。”喬爾欲言又止。“好佩服你喲我,”他說,不過眼睛卻避開凱勒。“你做的事我辦不到,我想。我沒那個沙(此處用sand,有勇氣的意思。)。”凱勒回到房裡癱在床上。沙,他想著。媽的沙又跟啥扯上啥關係了?他想起魯思文——瘦長的身影走出電梯;然後才想到為什麼這人的外貌一直叫他不舒服。他跟凱勒心裡的影像不合。他長得一點也不像314房的哈瑞。魯思文知道他是目標嗎?凱勒開著豐田四處尾隨這人,他覺得男人應該曉得。某種警戒的表情。應變之道就是讓他挨過去,凱勒決定。幾天平靜無波的日子,然後魯思文就能回複他慣常的思考方式。他會下結論說,哈瑞和他的女友是給忌妒的老公宰掉的,之後他便會放下戒心伸長脖子,然後凱勒就可以把事辦好回家去。手邊的槍應該能用。第三天下午他把車開到鄉間,上了滿滿一匣子彈朝著指示牛群通過的告示牌一一清光。沒一槍打中目標,不過他不覺得槍有問題。他可是站在十五碼以外,看在老天份上,而且告示牌寬頂多十英寸。凱勒不是神槍手,不過他都會把事情安排得妥當到他無須百發百中。如果你直接走到某人後頭把槍抵住他頸背,其實隻要按下扳機即可。你不需要百步穿楊。你隻需要——什麼?宿命?沙?他重新上膛,這回的確付出心力,有兩發果真打中牌子。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難的是找辦法打發時間。他看了場電影,逛過一家購物中心,看了好多電視。他有喬爾的電話可是一直沒撥。他不想要女伴,也沒打牌或者看鬥雞的興致。他不斷壓下想打到紐約的欲望。某某家庭購物頻道上,有個女人很熱切地在跟另外一個說:“這事兒咱倆都清楚:耳環永遠不嫌多。”這句台詞凱勒硬是忘不掉。果真如此麼?如果你有一千副耳環,或者十萬副呢?假設你有一百萬副好了。這樣總該嫌多了吧?314房的女人沒戴耳環,不過床頭櫃上擺了一副。她家裡另外還有幾副呢?終於有天早上他黎明起床衝了淋浴刮好胡子。他打好包,抹淨旅館房裡所有的指紋。每回離開這裡時,他依例都會如此,免得萬一還得回來一趟,不過當早他感覺到的確是了結的時候了。他開車到魯思文的住處,把車停在轉角的路沿上。他穿過邊街一棟房子的車道和院子,爬過四英尺高的鐵絲網圍籬,然後打破一扇窗戶進入魯思文的車庫。裡頭的車沒鎖,於是他便鑽上後座耐心等著。車庫門終於開了,凱勒馬上矮身趴住免得給看到。魯思文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凱勒緩緩坐直。魯思文拿著鑰匙東轉西弄,費事對準啟動孔。可這人果真就是魯思文嗎?老天,不要手軟。還會是誰呢?凱勒把槍抵住他耳朵,發光所有子彈。“好美,”安德莉亞說。“你不用幫我買什麼的。”“我知道。”“不過你買了我很高興。我好喜歡。”“我不知道該送什麼給你,”凱勒說,“因為我不知道你缺什麼。不過我想耳環你應該永遠不嫌多。”“至理名言,”安德莉亞說,“而且沒幾個男人懂得這道理。”凱勒強忍住得意的笑。“自從你走了以後,”她說,“我就在想你的話——你說你希望我能待這裡。不過我得知道你還是同樣感覺呢,或者,你曉得,那隻是你當天早上的感覺。”“我希望你待這兒。”“嗯,我也是。有你的能量環繞我喜歡。我喜歡你的狗、你的公寓,還有你的人。”“我好想你。”“我也是。不過你人不在時我待這兒的感覺很好——住在你的空間照顧你的狗。我得招認一件事。我睡了你的床。”“呃,看在老天份上。你還能睡哪兒呢?”“沙發。”凱勒瞪她一眼。她紅起臉來,於是他說:“出門在外的時候我想到你的腳趾。”“我的腳趾?”“全塗上不同的顏色。”“噢。”她說。“呃,決定要塗哪種顏色的時候我好傷腦筋,然後我就想到,上帝無法決定要用哪種顏色的時候,創造了彩虹。”“彩虹趾,”凱勒說。“看來我這就要一根根含到我的嘴巴裡,這些個粉紅色的小小彩虹趾。你說怎麼樣?”“噢。”她說。後來他說:“假設有人給誤殺好了。”“怎麼可能?”“就說是區域號碼給搞成房間號碼吧。人為疏失,計算機疏失,總之出了岔。錯誤是難免的。”“不對。”“不對?”“人會犯錯,”她說,“不過沒有所謂的錯誤。”“怎麼講?”“你有可能犯錯,”她說,“你有可能甩啞鈴,而啞鈴嗖地摔出窗外。這就是你犯的錯了。”“再同意不過。”“而且在找下個街區某個地址的某某人有可能在這兒下了出租車,好死不死啞鈴就砸下來。這人犯了個錯。”“而且是他最後一個錯。”“這輩子最後一個,”她同意道。“所以你倆都犯了錯,可是如果你超越時空來看的話,其實沒有所謂的錯誤。這人被啞鈴砸死了。”“不是錯誤?”“不是,因為那是注定的。”“可如果不是注定的話……”“那就不會發生。”“而如果發生了的話,就是注定的。”“沒錯。”“宿命?”“宿命。”“粉紅小趾頭,”凱勒說,“真高興你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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