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還有更糟的結果,這個天下本就不該是他薛崇訓或是女人繼承的,一旦他們家的實力衰弱,天下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或許天意如此。於是薛崇訓又琢磨,在布局之前就告訴太平公主。這裡的問題便是:如果她不同意(可能性比較大),不僅白白丟失一個難得的機會,更會造成負麵效果,還不如完全放棄連提都不提。然後薛崇訓的思維又回到了有沒有必要做這件事的原點,接著又想到這是以前已經考慮過得出結果的事兒……就像一個圓,又像一個問題程序進入了死循環的思維。他覺得自己的邏輯有問題,中間肯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便起身走到水潭邊,捧幾捧涼水澆在臉上,幾滴水珠從唇邊浸到了口中,潭水甜絲絲的水質非常好。複坐門邊的木板上,薛崇訓望著輕輕晃動的水麵又發起呆來。告訴了太平公主之後隻有兩個可能,要麼她完全支持,要麼反對並產生戒心。薛崇訓覺得後者的可能更大一點,到時候太平公主會不會設法阻攔他獲得討伐突厥的兵權?不過無論有沒有大軍兵權,駐紮在長安城南的神策軍將領全是他的嫡係,這股人馬是名義權限無法控製的;加上朝中也有傾向薛崇訓的大臣。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麵對完全被太平公主掌控的局麵。實際上自太平公主病愈重新掌權起的這個階段,薛崇訓就已經形成了能與她分庭抗禮的實力。總之都是鬨翻,不過在事前鬨翻的好處是:信任或許還能保留,太平公主應該能想到,薛崇訓完全可以背地裡發展對付她的;壞處是贏麵更小,而悄然實現盟主目的後進一步提升實力,到時候更加與事有利。什麼才對自己最重要?薛崇訓連自己都不清楚。假使前人如始皇帝漢高祖等成大事者遇到同樣的抉擇,他們肯定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想到這裡,薛崇訓自覺應該不具備成大事取天下的性情。得天下者稱天子,或許他們都是上天選擇的人,薛崇訓這樣一個本來曆史就證實不該鬨出風浪的人,在緊要關頭就會暴露出非真龍天子的特點。他抬頭仰望天空,忽然才發現,太陽早就消失了,淡淡的幾顆星辰已出現在天幕,夜色慢慢降臨了。那寥寥的幾顆星辰讓薛崇訓的心頭湧起一股子莫名的孤單,連生母都要背叛的人,這一生還能真正信任誰?太平公主在薛崇訓的心裡不僅是普通的親人,他實在從內心對她有種依賴。就在這時,一陣說話聲把薛崇訓拉回了現實。隻聽得李妍兒的聲音道:“夫君還未用膳?”三娘的聲音道:“郎君在想事,我不敢隨意打攪。”李妍兒的聲音道:“什麼事能讓人餓著肚子呀?下午我瞧他到這邊來了,還等著他一起吃晚飯呢,我叫人熱一熱端到書房來,吃了再想。”李妍兒是正妃,她的話還是挺有用,三娘便順從地應道:“是。”過得一會兒就有丫鬟的腳步聲過來了,她們端著食物放到了桌案上,李妍兒走進來坐到了薛崇訓旁邊,笑嘻嘻地問道:“想什麼呢,先吃飯吧。”“也好。”薛崇訓隨和地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又向李妍兒伸出手,她便高興地把小手放進薛崇訓的手心裡,讓他把自己拉了起來。薛崇訓看了一眼三娘說道:“今天沒什麼事了,你也去吃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隨我去宮裡。”三娘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告辭便走,她的神情很難有什麼變化,有時候薛崇訓認為她可能不會其他表情。飯菜已擺好,他們夫妻倆便坐到一起吃飯。本來平時挺愛說話的李妍兒也沉默起來,她這個習慣好像是因為吃飯時說話不太得體的關係,反正出身好的人規矩挺多。薛崇訓便主動開腔:“我問你一個事兒,要是你做錯了什麼情知你|娘會生氣,你會不會告訴她?”李妍兒回頭看了一眼門口,伸了伸小舌頭小聲道:“她要罵人家,當然不說啦。”薛崇訓笑道:“要是她遲早會知道呢?”“這樣啊……”李妍兒想了想道,“還是早些認錯罷,不然她會更生氣。”薛崇訓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沉默了一陣他又問了些關於薛夏的事,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吃完晚飯。……第二天一大早,薛崇訓按照日程便帶著衛隊車仗向大明宮而去。路過丹鳳街時,街麵上的人氣已經很旺了,大道中間全是去上值的官吏。當然起早貪黑的不隻是他們,還有那些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隻能靠邊讓著官僚們趕路。街邊的店鋪也大多亮起了燈,早早就做起生意了。薛崇訓恰巧在半道上碰到了中書令張說,今日並不是上朝的日子,但大臣們得去各自的官署辦公。張說手裡還拿著和一個紙包,遇見之後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紙包遞給了旁邊的奴仆,笑著寒暄道:“西市旁邊那家酥餅,味道一直沒變,我就愛那味兒,幾年都不膩。晉王這是去宮裡見太平公主殿下?”因為今天不用朝賀,薛崇訓又不去任何官衙辦事,進宮顯然是見他|娘|的。他點點頭,招呼一個侍衛牽馬過來,騎馬與張說一同行路。這要換作彆朝,藩王與朝臣這樣走一起,非得遭來麻煩不可。不過現在的皇帝自然不用費心去提防藩王與大臣來往過密,大夥也就不用避嫌了。張說小聲提起正事兒:“鮮卑慕容氏忠心可嘉,咱們已遣使過去;朔方等州的部族也用得上;最主要的還是等安東都護聯係上鐵勒九姓,這才是最用得上的部族。”張說顯然沒想到薛崇訓提出聯軍的意義,現在聯絡的都是一些能實質出兵幫助唐朝打仗的部族。其實在薛崇訓的心裡,那些王國或部落派多少人起到多大的作用根本不在乎,隻在乎他們的姿態。他們提談了幾句,等到靠近丹鳳門時,來往的人多起來,就說起彆的逸聞趣事,一起進了宮門。之後張說去政事堂,薛崇訓去承香殿,二人相互執禮告辭。出承香殿接待薛崇訓的是宦官魚立本,魚立本見麵就說道:“今日殿下不見朝臣,本打算靜心修煉的,報知王爺來見,殿下便將修煉也放下了。”太平公主自從吃了玉清煉製的“仙丹”起死回生後,就迷上了修道,就像一個無神論者忽然見證了神跡便非常相信世上有神仙,旁人說什麼都不能改變。薛崇訓也從來沒勸過她,本來道教就是李唐的國教,他根本沒必要多費口舌。於是他隻說道:“兩日未見母親大人,我正好無事便過來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