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道:“老臣京兆府人。”太平公主風姿綽約,優雅地抬起長袖掩住嘴笑道:“我沒記錯啊,京兆府不就是關中地方麼。”程千裡很謹慎地應付著,能說一個字,絕不說兩個字。薛崇訓倒是饒有興致看著他的表現,一回來就是玩政治,不知道在戰場上淡定從容的程千裡這一套會不會依然淡定?太平公主又道:“程相公出身關隴大族,肯定大有可為。以後朝事空閒了,和陸閣老、竇相公他們一起常來紫宸殿坐坐如何?”程千裡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多謝殿下厚愛,殿下不棄,老臣定然常過來給殿下解解悶。”薛崇訓不禁愕然:解解悶……這麼明目張膽的獻媚之詞,虧他程千裡居然能說出口。看來這有儒將風範的節度使還真不是徒有虛名。這句話讓太平公主樂了,她頓時滿麵堆笑,開心非常,撫掌道:“好、好,很好。”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收住笑容道,“你們車馬勞頓,我就不多留,來日方長,程相公回去歇會兒,一會麟德殿有慶功宴。崇訓,你送送程相公,你們二人在隴右並肩作戰,交情匪淺,以後崇訓你要多向程相公學習兵法和治國之道。”薛崇訓故作謙遜地執禮道:“是。”心裡卻想,母親這句話頗有深意,以程千裡的見識心智應該是聽懂了的。於是薛崇訓送程千裡出門,程千裡客氣地說:“王爺留步。”哈!程千裡在邊關的時候可沒這麼客氣過。就在這時,忽見當紅宦官魚立本從後麵追了上來,他那張清秀的臉上帶著喜慶的微笑,很合時宜,一麵和薛崇訓打招呼說改日一起研究音樂,一麵對程千裡微笑道:“方才程相公答應殿下常來坐坐,不是隨口答應的吧?”這是在強調提醒啊,怕程千裡沒明白其中的含義。但薛崇訓覺得魚立本有點畫蛇添足了,這也怪不得魚立本,這個宦官從來沒和程千裡來往過。第二章太快薛崇訓去參加宴會的途中,又想起了程千裡,那句“空手套白狼”讓他很迷惑,這話基本沒聽唐人說過,出處他卻是記不得了,難道是後世才有的俗話?他正納悶時,忽然想起在鄯州和程千裡閒聊時好像是自己說過的,這老小子的記性還真好,能記這麼久,而且恰到好處地用出來了。麟德殿的歡宴有許多皇親大臣參加,但獨獨沒看見金城。薛崇訓其實想問她關於書信的事兒,那些藏頭信,不知她發現了沒有。後來酒後三巡,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家,按常理遠途歸來最想回的就是家,見自己的老婆,然後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婆李妍兒,那個今年才十四歲的小公主,好像也不是很急切想見她。還有宇文孝的女兒宇文姬,答應了宇文孝照看他們家的。薛崇訓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女人已有不少了,那麼多人,卻很難讓他有歸宿感。反倒是和他一起回來的程婷現在去了河東王府,估計在家等著,她隻是個妾室,他卻有些牽掛。什麼要死要活的情意都在隨著時間慢慢地不斷地淡去,唯獨那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讓他記憶深刻。好像他想得最多的人不是天仙般的金城,也不是嫵媚的宇文姬,反而是相比之下很平常的程婷。待杯盤狼藉之時,宴會要結束了,太平公主挽留薛崇訓到承香殿歇息,但薛崇訓婉言拒絕,說很久沒回家,想先回家看看。這時太平的臉上倒是有些失落,雖然是母子,是親人,但各人有各人的家不是。薛崇訓看著她的神色,心下一怔,想起母親的第二任丈夫那武家的人已經去世,兒女們也大了各自封王封縣主,要不是大權在握許多大臣要依附巴結,她該多冷清寂寞?這時他想想家裡也沒什麼人很急切馬上想見的,而程婷一直都和自己一塊兒,也不急於一時,不如陪陪自己唯一的親人母親算了。他想罷站起身來摸著額頭道:“在路上沒喝過酒,忽然喝了幾杯竟不勝酒力,有點犯暈,要不就在母親宮中歇一晚罷。”太平公主的臉上頓時一喜,雖然極力掩蓋,但眉宇之間的歡喜卻是很輕易地漏了出來,嘴上淡然道:“也罷,從麟德殿去安邑坊得有好一段路,天色也不早了,就在承香殿歇下,母親那裡也不是外人。”“散了罷,各自回去。”太平公主緩緩站起身來,一拂長袖對眾人說道。待眾人紛紛起身執禮後,她才從玉階上往下走,薛崇訓忙走上去,輕輕扶住母親的手臂,表現出孝順的作派。雖然已是秋季,但宮廷貴婦的裝束非常薄,拽地長裙的款式有點像晚禮服,相異的是不露背不裸臂,但手臂上的輕絲就是半透明的,露不露也就那麼回事。薛崇訓托住太平公主軟軟的手臂,朦朦朧朧倒是覺得這隻手臂的肌膚如雪潔白如絲柔軟。她保養得確實很好,薛崇訓倒是真心希望母親能長命百歲,其中緣由……在前呼後擁中他們出了麟德殿,坐上了禦輦。這車子是皇帝坐的,不過太平公主是皇室,可以宣稱是皇帝恩寵賞賜。奢華的裝飾,以貴氣的金色為基調,給人黃金打造的錯覺。不過薛崇訓倒是更喜歡從鄯州帶回來那輛鬆木板的車子,自然清新紋理樸質又很牢靠。到了壯麗的承香殿,薛崇訓再次看到這飛橋如虹、大氣而不呆板的建築群,其實和名字有點不搭配,根本就沒有“承香”般的女兒之態,反而十分宏偉古樸。走上飛橋,太平公主轉身隨手指了四個宮女:“你們服侍薛郎,叫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得半點違抗。”她們忙屈膝行禮道:“是。”叫她們做什麼就做什麼?薛崇訓的腦中立刻閃過一絲淫邪的想法。宮女們帶他到寢宮時,薛崇訓有種是曾相識的感覺,這才想起去隴右之前來過這個宮殿。外麵有間樓台,上麵是亭頂遮蓋,要是明天早上坐到這處樓台上看日出,坐得高看得遠,定然意境非常。薛崇訓便囑咐旁邊一個不認識的宮女:“明兒日出之前叫醒我。”“是。”宮女怯生生地答了一句。薛崇訓大模大樣地仰在軟塌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雖然去吃宴席很歡樂,但周圍那麼多人要時刻注意言行還是有點費心力,這會兒心情一輕鬆,便無聊地問那宮女:“你很怕我?”宮女如實答道:“奴婢怕侍候得郎君不好,受殿下責罰。”“會怎麼責罰?”薛崇訓饒有興致地閒扯,一麵打量這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