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掌管,但為了在戰爭中軍令協調,節度使程千裡除了掌十萬健兒,還節製隴右各州駐軍三萬餘,其中就包括鄯州二十個團的府兵。於是在軍權上薛崇訓在鄯州還算不上老大。薛崇訓從來沒見過程千裡,本來以為是個身高九尺威猛不可一世的猛將,但當他在鄯州見到程千裡的時候,發現完全不是想象中那樣,頗感意外。……他們到達鄯州的時候已近黃昏,夕陽西下的場麵讓天地都仿佛害羞得犯上一片紅暈。地方官是迎出十裡長亭外接到薛崇訓一行人的,但程千裡比薛崇訓的官大,按禮儀不能迎出城。好像他也不是為了巴結權貴做惡心事的人,硬是沒來迎接,隻等在城裡,讓薛崇訓自己去見他。薛崇訓進城之後發現鄯州變化非常大,上回送金城的時候鄯州剛被戰火洗劫,一片蕭條悲慘,可不到一年時間這裡就恢複了繁華似錦……鄯州這處河湟穀地不僅水草豐富適合農牧生產,且地處絲綢之路的要衝,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各種各樣的人到這裡來,恢複人口數自然十分容易。從東門入城,沿著東西延伸的橫大街走了一陣,迎麵便走來一隊人馬,前頭一文一武倆人,一個穿官袍一個穿盔甲,走到薛崇訓跟前後都從馬上翻下來,抱拳為禮。薛崇訓見那文官的衣服顏色是青色,便大咧咧地坐在馬上沒有下來。文官說道:“程使君在箭樓上等衛國公,您要不要先回府歇歇再說?”薛崇訓也很想看看程千裡是個什麼樣的人,心情有些迫不及待,便說道:“帶我的隨從先回府安頓,我自去見程使君……婷兒和我一起去,你也好見見你的叔父。”側後的張五郎說道:“初來乍到,讓飛虎團與郎君一並過去。”薛崇訓想想讓一支裝備精良的衛隊隨從挺有排場的,便點頭同意。他騎馬,程婷乘車,在眾軍前呼後擁中繼續向西行。鄯州有兩條寬約兩丈的主道,分彆以東西、南北延伸,橫平豎直貫通四城,這兩條大街中間沒有任何障礙,正說明了這座城池作為軍事要塞的功能,一旦打起仗來,能夠十分快速地通過大道分調軍隊。薛崇訓等人便是沿著東西大街直走,程千裡在西城箭樓上。沿途的官民認得刺史的旄牛尾旌節,都提前讓到道旁,並躬身侍立不敢喧嘩。薛崇訓見此情形,倒有些洋洋自得起來,有種當上土皇帝的快感,但轉念一想,這也是因為封建**的殘暴,要是官僚心情不爽,隨便就可以安個不敬之罪雲雲砍幾個人,百姓敬畏是沒辦法的。來到西城城下,隻見城樓上下五步一崗戒備森嚴,那些軍士雖然穿得破舊,盔甲下麵多是麻布,但站得筆直如樹一動不動。薛崇訓見此情形,自然看出程千裡治軍有道,這些健兒剛從各地征兆而來就被訓練得有板有眼的。他向樓上喊道:“鄯州刺史薛崇訓拜見程節度使。”不一會,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將領便從石梯上跑著下來,到薛崇訓的馬前抱拳道:“程使君請衛國公移步上樓一敘,請!”薛崇訓翻身下馬,走到馬車旁邊拉開車廂木門,說道:“婷兒,到地方了。”說罷伸出手去,扶著程婷下車來……這種事兒可以說是風度,但在唐人眼裡就很不可思議,哪有對妾室這樣的?來傳令那將領見狀臉色也露出了驚訝之色。薛崇訓不以為意,現在這情形表現出對程婷的寵愛並無不妥。一身淺色襦裙的程婷從馬車上下來後讓眾人的眼睛都是一亮,就連那些站得一絲不苟的將士都忍不住悄悄看來。其實程婷長得不算驚豔,身材在唐朝看來還顯得有點瘦弱,頗有點家鄉鄰裡某漂亮姑娘的氣質,普通而清純,沒有多少貴婦的雍容華貴。但她出現在如此環境中,在古城、夕陽、陳舊的盔甲等事物的映襯下,仿佛給這蒼涼呆板的環境中加入了柔美和活潑的色調,所以就很引人注目了。薛崇訓穿著朱色小科官袍,腰係草金鉤,和他黑乎乎的皮膚倒是相得益彰,紅和黑本來就是比較搭配的色彩。品級降了,突然穿著紅衣服還覺得有點掉價不習慣。他牽著程婷的小手拾階而上,大凡城牆內側,都有這樣的石階,方便城內的軍士上牆宿衛。此情此景讓薛崇訓頗有些不爽,有種被接見的感覺,想在長安時,除了太平公主能接見他,誰能在他一個王爺麵前裝大?不過算起來程千裡這個封疆大吏,頭上掛的是隴右節度使的銜,在隴右各州是最大的官,接見薛崇訓這個刺史並無不妥……如果不考慮他皇親國戚的身份的話。上了城頭,忽見牆上站著一個“落魄教書匠”……薛崇訓第一眼看到他的背影,確實就是這麼個感覺,那中年人一身陳舊的灰布長袍,花白胡須迎風亂飄,翹首看著夕陽,不是一個落魄文人的形象是什麼?那文士遠眺遠方一言不發,城頭的風吹得長袍動來動去,就像要作詩了一般,又像一個憂國憂民的詩人。可薛崇訓心道:真正的牛逼詩人在我手下,程千裡算毛詩人,史書上根本沒記載。但除了剛上來的薛崇訓二人,周圍都是穿盔甲的武人,就他一個穿長袍的背著手,如此身份定然就該是程千裡無疑。薛崇訓在後麵抱拳道:“鄯州刺史薛某見過節度使。”這時那文人才轉過身,抬起袖子和藹地說道:“衛國公不必多禮了。”雖然說得很和氣,但在薛崇訓麵前這麼個口氣不是架子是什麼?他說罷埋頭看了看,找了個石墩坐下,又指著對麵的石墩道:“請坐。”薛崇訓見狀也就坐到了不甚乾淨的石墩,但身上一塵不染的程婷是個女子,就不好這麼坐了,她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程千裡也注意到了這個女人,顯然他根本不認識她。程婷輕輕屈膝道:“晚輩叫程婷,叔父……”“哦!”程千裡一臉恍然道,“我知道,想起來,家兄(程婷的父親)未過世時,有個紅白事我還常到你們家走動。”提及往事,程婷的眼睛頓時紅了,哽咽道:“我們全家……就剩我一個了。”薛崇訓默然,心道:你們這麼算,滅你們程家的人是我外祖母,那咱們不是仇家了?但是世上的恩怨哪能都算得清?隻有在武俠裡才會出現世仇必報的情節,世道上利害關係是遠大於世仇的。程千裡好言道:“都過去了的事,我不該提起的。”薛崇訓也不想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