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氣的道士她都認得,麵前這個老道盧鴻一也是其中之一。於是盧道士帶著金城走進煙霧繚繞的一間大廟之中,中間有個銅鼎冒著青煙,周圍十幾個道士盤腿而坐,正聽著中間有個年輕道士在講道。這些道士中間,其中一人便是太上皇李旦,現在李旦穿著一身緇衣,哪裡還像個當國者,和周圍那些道士的神情舉止已彆無二致。金城輕輕走到李旦旁邊,跪坐在側,看向中間那個講道的道士,也跟著聽起來。說話的道士金城也認得,名叫張果(也就是張果老)。他看起來非常年輕,但“實際上”已經老得不能再老了,他自稱出身在堯舜時期,已經活了幾千歲,早已是長生不老之身。太上皇多方尋找,才尋得此人在三清殿暫住方日,煉丹講道。張果半閉著眼睛,緩緩地說道:“悟道有三種方法,一為冥思、二為仿照、三為經曆。三法者,唯有冥思上乘,觀天地之變化,審日月星辰,悟無上道法……”他正講得起勁,忽見許多人都走神,悄悄偷看新來的金城公主了。這讓張果十分不爽,遂停下大論,有些惱火地說道:“心存雜念,何以冥思?趁早彆修煉了!”眾人急忙低頭。金城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那依張仙人之見,天地為何物?”張果老道:“天圓地方,星辰夜升晨落,太陽晨生暮降。”金城微笑又問道:“日月方圓幾何?”張果老皺眉道:“盤子大小,一目了然。”金城立刻帶著嘲笑的表情道:“前月大秦寺上起火,熊熊大火何止一屋之寬?但從大明宮看去,隻看見豆粒大小的火光,隔日方知原是火災……故而大小在於遠近。那凡人在地上遠觀日月,有盤子大小,日月實際又該多大?”“這……”張果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不知如何辯駁。眾道立刻對金城的一番話產生了興趣,紛紛問其中玄妙。連李旦也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問:“金城已有所悟?”金城看了一眼中間那個自稱活了幾千歲的年輕道士,微笑道:“我也是按照張仙人的方法,景觀天地日月,冥思道法而已,一家之言。”一個道士問道:“天地為何物?”金城指著銅鼎上的一個八卦圖道:“圓。一切都是一個個輪回,生老病死,日升月降,都在轉一個個的圈圈。”第二十八章華燈新皇李守禮遠在幽州,還在進京的路上,長安已經形成了格局,太平公主每隔三兩日便在紫宸殿與重臣會麵,宰相更是每日必見……等李守禮到長安後,估計連權力渣子都剩得不多了。薛崇訓也是積極參與其中,最近大家在商量的事除了新皇登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對外關係。吐蕃崛起後,對唐朝一直是一個巨大威脅,不得不防。天災防人禍,內亂防外寇,如是而已。兵部尚書張說上奏邊事:“務必防者,西域、河隴二地。大聖皇帝(武則天)前,朝廷儘失安西四鎮,為重置四鎮,垂拱、永昌、長壽年間三次與吐蕃血戰,軍民死傷數以十萬計,方控西域,今番萬不可丟失四鎮,請殿下早作準備。”張說故意言武則天的功績,有奉承太平是皇帝的意思,上座上的太平果然霸氣頓生:母親能取得如此功績,還能在我手裡丟掉?“大唐沒有白白丟棄邊疆之地的道理。”太平威壓地說道。張說又道:“河隴,京師與西域相通之要衝。自吐蕃占有吐穀渾,藩兵便直接威脅我河隴地區,若其控製了河隴,即可切斷朝廷與西域的聯係,又可成為進攻我腹地的根本。要害之處,必爭之地!”太平問道:“你可有防範之計?”“請增河西、隴右兩鎮節度使,經營河隴之地,增兵備戰;同時儘可能與吐蕃達成和議,避免在內部初定未穩之時與其交惡。”當聽到“節度使”這個詞時,薛崇訓立刻就想到了安史之亂,他沒顧上多想,當下便說道:“節度使軍政財三權一體,謹防以後尾大不掉。”張說看了一眼薛崇訓,眼睛裡不經意間露出一絲輕蔑的表情。大概是因為薛崇訓以前根本沒資格參與國家大政,資曆太淺、經驗不夠的緣故?薛崇訓沒有說什麼,閉口不言。張說也不理睬薛崇訓的話,又說道:“其二,原定送金城公主入吐蕃的日期一拖再拖,應儘快處理此事,促成和議。”薛崇訓又站出來唱反調:“送公主和親沒用,資敵而已。”他倒不是故意想和張說過意不去,實在是對和親沒好感。但張說卻惱了,忍不住問道:“何為資敵?”薛崇訓道:“本來我大唐在碾磨、紡織、陶器、造紙、曆法、典章製度等各方麵都優於蠻夷,但和親的時候,大量陪嫁物品和人才送往敵國,讓他們發展起來,縮小了差距,這不是資敵是什麼?我覺得以後咱們得進行技術管製,禁止先進的技術流出國外,長期保持優勢才合乎本族利益。”張說第一次聽到還有“技術管製”這麼一說,目瞪口呆之餘有點惱羞成怒:“一派胡言!我們說的是軍國大事,你扯那些是什麼意思?”這時太平卻笑了,一拂長袖道:“張相公不必和他一般見識,他隻是舍不得金城出國門罷了。”眾臣一聽自然想起了去年那場馬球賽,薛崇訓和金城之間的那點事,頓時恍然,也不禁笑了起來,氣氛反倒輕鬆了些。張說搖頭歎道:“國之大事,豈能兒戲?”太平忙好言慰之:“你說的兩件事,如果其他大臣沒有意見,我也讚同。”這件事隻是公事,眾人自然沒啥好說的,紛紛附議支持張說。隻有薛崇訓一個人堅持不同意和親,但對決策沒啥影響,於事無補。商量完正事,眾人紛紛散去,太平獨留下薛崇訓,勸道:“現在大明宮裡未出嫁的公主那麼多,你何必執著於一人?不過見過一麵而已……國事關係重大,我相信你能想通的。”薛崇訓歎了一口氣,心道要說服這些古人真是累得慌,像上次對付李隆基,真是吃奶的力都使出來了。上回是迫於生死壓力,這次他實在有點有心無力了,隻得無奈地說道:“母親,我那樣說真不完全是看上金城公主的緣故。那些蠻夷之邦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