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兩個人了。
但這個稱呼似乎並不合適，因為這世界顯得太大了。
淩風站在一棟無人的樓頂，手扶欄杆，麵對著他不願意見到的人——和諧女神和逆神。
愛絲黛兒，這個擁有兩張麵孔的女神，是否出現在他麵前，完全取決於她自己的意願。
“你和那個孩子相處得怎麼樣？”
距離那場戰鬥已經過去了四天的遊戲時間，形勢一直對他們有利。
而淩風和埃斯塔西婭在地球上的相處時間，比那還要長。
從淩風得知這個世界真相的那天起，他就和埃斯塔西婭在一起了。
所以，愛絲黛兒問他過得好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你其實心裡有數吧？”
“乾預神界是需要很大努力的。”
如果愛絲黛兒和淩風的關係稍微複雜一些，情況可能會有所不同。
眼前的女神似乎對人類的情感毫無同情。
但現在，淩風並不想激怒她。
他會在確信能戰勝對手時，才會露出隱藏的鋒芒。
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看來即便是偉大的女神，也有做不到的事。”
“我在這裡，已經不再是和諧女神了。”
逆神，愛絲黛兒，這是她在這裡的名字。在這個手機之外的世界，她可以是任何角色，但在這裡，她隻帶來了邪神的因果。
她現在的名字，愛絲黛兒，證實了這一點。
“你說名字很重要？那麼愛絲黛兒這個名字意味著是逆神。”
“名字……是的，名字很重要。它是唯一能證明我現在是誰的東西。”
“所以，你的名字是你定義自己的唯一方式，對嗎？”
聽著愛絲黛兒的故事，淩風的心情變得複雜。
神、世界、命運，這些龐大的概念在他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壓在了他那脆弱的自我之上。
在無數不合理的選擇中，淩風不得不做出決定。
他隻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為此他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這就是它的意義所在。”
“是的，這些偉大的神明生活得如此複雜。”
天空晴朗，陽光明媚地照耀在下麵的屋頂上。
淩風帶著複雜的心情歎了口氣，看向站在他旁邊的黑發女孩。
她一如既往地站在那裡。
唯一在淩風的記憶中逐漸模糊的是他那可憐的自我。
愛絲黛兒微笑著，黑色的眼睛在陽傘下閃爍。
“沒關係，在複雜的世界裡，特彆的東西會更加顯眼。”
“看到我還活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特彆？”
“在某些方麵，你可能很平凡，但在其他方麵，你確實可以被認為是特彆的。”
她是一個變幻莫測的女神。
欄杆旁吹過的風，輕輕搖動著她和淩風的頭發。
淩風撥開眼前的頭發，直視著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問道：“如果我這麼普通，那你為什麼想讓我成為神？”
“因為這件事隻有你能做到。這就是我唯一想要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當一切結束後，我希望你能讓這個世界繁榮起來。你正在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就像你希望的那樣，沒有任何東西保持原樣。”
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她的計劃。
她曾說會給他一個逃脫的機會，但顯然並非全部。
從她談論重建左翼世界的方式來看，她在考慮他的因素，同時也想成為兩個世界的神，這將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聽著她的計劃，淩風意識到了一件事。
“我們之間得有個規則。”
至少，降臨的過程不是不可逆轉的。
看起來，淩風可以選擇留在這裡或者留在那裡。
這是她計劃中讓他統治兩個世界的方式。
他們將根據相互依賴，不斷地經曆生死循環，共同永生。
這個提議並不壞。
在手機之外的世界，她代表著邪惡；而在荒廢的地球上，她代表著善良。
“你給這個世界帶來光明和繁榮，而我則摧毀它。這是我們保持自己世界永恒的方法。”
如果有一天她向他提出這樣的建議，淩風可能會不情願地接受愛絲黛兒的提議。
但自從愛絲黛兒第一次引導他走向錯誤的道路，淩風就已經變得扭曲和破碎。
現在再裝成好人已經太晚了。
他的情感已經深入骨髓，淩風就在這裡，慢慢地消逝。
“隨你便吧，從一開始這就不是我的選擇。”
“很好，你真是個好孩子。”
“我隻求你滿足我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如果不要求太高，我可以滿足你。”
於是，淩風撒了謊，用一張不再真誠的臉，壓製著胸中燃燒的情感，試圖欺騙站在他麵前的神。
“把這個世界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這很難，我介入了太多的因果。即使我嘗試，也隻能恢複一半。”
“……”
“當然，我也不想實現這樣的願望。但如果是個簡單的願望，那還可以。你沒有其他願望嗎？”
淩風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會答應。
因為這並不是愛絲黛兒想要的。
淩風把頭轉向遠方的山脈，避開了愛絲黛兒的拒絕眼神。
但他又說了個謊，想騙她。
“……那你就把阿羅尼亞送到這兒來吧。”
“一個天使還不夠嗎？好吧，不過就算我現在開始，也得需要幾天時間。”
天空一片晴朗，藍得沒有一絲雲彩。
但淩風覺得，雨可能很快就要來了。
這是他的直覺在告訴他。
他感覺到在漸漸變暗的天空下，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希望他能在戰爭結束前趕到。”
不過，他的直覺通常不太準。
***
第一位使徒，尤塔尼亞·洛斯特，因為連續幾天的戰鬥而疲憊不堪。
但她克服了疲勞，繼續前進。
這是為了她唯一的神而打的仗。
她不能在這裡失敗，不能毀掉他的宏偉計劃。
她無法忍受失去那個她一直渴望的人的目光。
“……”
她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響。
樓梯通往知識神殿的地下室，那裡又窄又暗。
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去，因為那裡保存著維持聖域運作的關鍵聖遺物。
在聖域裡，隻有少數被選中的人能進入這個地方。
“看來，入侵者終於找到這裡了。”
當尤塔尼亞走到長樓梯儘頭的走廊時，一個聲音迎接她。
是個女人的聲音，一個年邁的老婦人。
她那因年老而變得渾濁的眼睛與尤塔尼亞對視。
站在尤塔尼亞麵前的老修女手裡沒有武器，隻有一本厚厚的聖典。
“你是誰？”
“我是奧羅拉，守護這裡的知識聖女。”
她看起來和尤塔尼亞有點像，尤塔尼亞手裡拿著偉大存在賜予的奇跡——魔典。
她們唯一的區彆是信仰的結局不同。
奧羅拉自我介紹時，尤塔尼亞冷冷地點了點頭。
對她來說，給對方一個儘職到最後的機會並不難。
“是嗎。”
“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是偉大存在的第一侍從，尤塔尼亞·洛斯特。”
“尤塔尼亞，這名字不錯。”
尤塔尼亞也覺得自己名字很好。
她的父親一定很用心地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她小時候經常聽父親講這個名字的故事。
但現在，她已經離那個故事很遠了。
對她來說，那個充滿鮮血的自己，那個貴族淑女的社交生活，就像一場短暫的夢。
“很久沒聽人提起那個故事了。”
“我曾經也有過和你類似的時光……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奧羅拉說著，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空蕩蕩的玻璃管上。
那笑容裡既有苦澀，也有對過去輝煌的懷念。
知識聖女緊緊握著手中的聖典，一枚缺少寶石的戒指套在她瘦弱的手指上。
“你用了禁忌的方法？”
“……聖域裡的每個人都同意了。我們彆無他法。”
“你們說他們是邪神的信徒，瞧不起他們，但最後你們和他們也沒什麼兩樣。”
“我隻是想要實現一個小小的夢想。”
違反理智的行為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當我們試圖打開天空的時候。
他們冷靜地采取了一種隻有那些輕視邪惡的教派才會使用的方法。
嗒……
尤塔尼亞離開了那個虛偽的聖女，向她身後的原初之心走去。
“我阻止你也沒用。這位老婦人已經沒有力量了。”
獻給六位女神的輝煌時代正在緩緩落幕。
隱藏在大陸上的所有人的信仰不會立刻消失，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舊信仰將會逐漸崩塌。
麵對尤塔尼亞的舊時代聖女也將在逐漸消逝的曆史中消失。
曆史隻會記錄勝利者的故事。
在相互衝突的信仰中燃燒的火焰最終會熄滅，隻有最旺盛的那一團火焰會留下。
“我服務的偉大存在和你們那些假的東西不一樣。我一直努力想要見到他。”
“……如果像你這樣的人能成為下一任的知識聖女就好了。真是太可惜了。”
“你說得對。在那個時刻，他是唯一向我提供幫助的人。”
隨著腳步聲響起，地板上的影子漸漸擴散開來。
使徒的影子很快覆蓋了整個房間。
尤塔尼亞的腳步聲經過奧羅拉，最終停在了原初之心前。
那顆閃耀著光芒的巨大寶石比世界上任何寶石都要美麗。
尤塔尼亞伸手觸摸原初之心，同時轉頭問身後的奧羅拉。
“故事這就結束了嗎？”
“女神，請指引我們。”
“嗯，再見。”
就在尤塔尼亞向奧羅拉道彆的那一刻。
咚，咚-！
鋒利的影子刺穿了奧羅拉的腹部。
鮮血在搖曳的黑暗中滴落，接著有什麼重物砰的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