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那片被詛咒之地,連一絲光芒都無法穿透,唯有傳說飄散在這片大陸上,回蕩在人們耳畔。
即便是身負特殊使命、穿越帝國全境的範恩,也未曾涉足這等絕境。
此地漆黑一片,仿佛任何生靈都無法在此存續。
然而,在這幽暗之中,有一生物微微散發著光芒。
那是一具死寂的軀殼,以空洞的眼神向他招手。
“永恒的黑暗,光芒皆無法觸及。”
“你可知道,在這深淵中棲息著何等生物?”
這生物以無聲的手勢傳遞著真實無欺的信息。
麵對死亡的低語,範恩被迫審視自己的處境。
(為何我會墜入深淵?)
(眼前的又是什麼存在?)
若不明晰這一切,便無法逃脫此地。
“嘿,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身處深淵?”
正是這份疑惑驅使範恩從腰間抽出了劍鞘。
倘若沒有劍,他隻能依賴劍鞘搏鬥,這是他唯一的生存之道。
死亡以溫和的語氣回應了手握劍鞘的範恩。
“看來你對深淵的居民毫不在意。但若你願意,我願意揭露一切。”
“……我對它們毫無興趣。”
“你問及為何會來到此處?這其實是一個簡短的故事。是我邀請你至此的。”
眼前的生物確是將他引至深淵,但範恩不解其手段。
即便詢問其方法,他也難以徹底領悟。
在範恩眼中,死亡的形態與人類格格不入。
他一邊用劍鞘指向對方,一邊追問。
“你為何將我召喚至此?”
“因為有人破壞了我的玩伴,所以我親自將你請來。”
提及玩伴被毀,範恩腦中閃過艾黛拉的身影。
那一刻,他的劍斬斷了艾黛拉的氣息。
他被迫麵對她破碎的身軀和奇異的聲響。
自她血液湧出黑色的那一刻起,艾黛拉顯然已非人形。
眼前的生物所言的玩伴,無疑是已化為不死者的艾黛拉。
“那麼,容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究竟是……何種存在?”
能將地麵上的人類召喚至深淵,並令一名前途光明的黑法師轉變為不死者,加以操控,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物?
當範恩帶著探究的心思拋出問題時,眼前的死亡展露了一抹微笑。
“你在問我嗎?”
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範恩感覺得到對方正以一種嘲諷的態度對他。
眼前的生物在嬉笑。
他似乎在取笑範恩想要知曉他的真名。
一股寒意襲來,範恩默默點頭確認。
見狀,死亡以微笑回應,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名字是阿克洛西斯。人類賦予我諸多稱謂,但我的本質始終如一。”
阿克洛西斯,死靈法王。
聽到這名字,範恩脊背發寒。
這名字源自古老黑法師的傳說,他曾聽聞。
阿克洛西斯,最古老的惡魔。
與首位黑法師締結契約的實體。
深淵生死的主宰。
這就是麵前生物的真實身份。
“阿……阿克洛西斯……”
“看來你對我並不陌生。”
任何涉獵黑暗魔法的人,都不可能對阿克洛西斯一無所知。
他,一個傳說,一個隻應在故事中出現,現實中不應存在的怪物。
然而,此刻,這傳說中的存在就在範恩眼前。
他被無儘的骸骨簇擁,站在凡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我遭遇了不該存在的存在。”
範恩好奇於深淵中的黑法師為何如此自信,眼前的阿克洛西斯或許便是答案。
哢嚓。
得知對方的身份,範恩咬緊牙關。
自稱阿克洛西斯的怪物所言非虛。
範恩同樣感受到了這前所未有的力量。
“不該存在的存在,真是饒有趣味的說法。”
在這動蕩的深淵,骸骨如潮水般湧現。
此時此地已是阿克洛西斯的領地。
麵對這位早已準備妥當的死靈之主,範恩沒有勝算。
即使不在深淵,他也無力抗衡眼前的阿克洛西斯。
強弱懸殊,天才與敗北者之間的鴻溝無法跨越。
看來林風將無法歸返。
麵對冥界的主宰,範恩心生恐懼。
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戰勝眼前的死靈法師。
阿克洛西斯,便是這般存在。
一位永生不滅的冥界怪獸。
世界首屈一指的範恩·克裡特,難道就此隕落?
他無法取勝。
即使英勇赴死,帝國也無人能找到他的遺骸。
在這無垠深淵,範恩僅餘劍柄作為武器。
局麵荒誕。
他隻得將內力注入這粗糙的劍柄,以之為戰。
“你畏懼死亡嗎?”
阿克洛西斯似乎洞察了範恩的心思,用僅剩骨骼的手指輕輕一指,提出了疑問。
麵對阿克洛西斯的質問,範恩報以輕蔑的笑聲。
他害怕的不是死亡抹去他的成就,
而是死亡剝奪了他追求未來的可能性。
“如果我說不懼怕,那便是自欺欺人。”
範恩的目光鎖定阿克洛西斯,眼中凝聚起最後一絲光芒。
嗖地一聲。
內心深處的勇氣猶如火焰般騰空而起。
內力,唯有那些直麵生死的人方能領悟的力量。
若不能超越對死亡的恐懼,這脆弱的火苗隨時可能熄滅。
因此,施展內力之人,永遠麵臨著抉擇:是將一切付之一炬,化為灰燼?還是僅留下一抹微光,無法燃起真正的熊熊烈焰?
“然而,戰鬥乃是我的宿命。”
對範恩而言,前者始終是唯一的選擇。
他必須燃燒自我,成為永不熄滅的火焰。
這是對抗眼前敵人的唯一途徑。
他的對手隨時間更迭。
或是陰暗巷道中的盜賊,或是邪惡的黑法師,現下則是亙古的惡魔。
但他始終堅守著自己的使命。
“多麼英勇。”
注視著範恩與命運抗爭的阿克洛西斯,發出讚賞之聲。
範恩,用藍色內力包裹劍柄,對準阿克洛西斯,吐露心中的最後一絲遺憾。
若喪命於深淵,無人能尋獲他的遺骸。
即便魂飛魄散於此,亦可能無緣天堂。
“如果早知將葬身深淵,我是否該多做些祈禱?”
“可惜,祈禱無濟於事。”
阿克洛西斯否定了範恩的想法。
這並非僅僅因為他與六天神相對立。
隻有長存於世的存在,才能見證某些真相。
這些真相讓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祈禱也顯得徒勞。
“天穹已偏斜。世間已偏離秩序,和諧拒斥光明。”
“……我無法理解你的言辭。”
“故而,彆奢望救贖。這世界乃是強者博弈的舞台,凡塵萬物不過棋子罷了。”
最古老的惡魔,對世界持有另類視角。
從他談及範恩窮儘一生也難解之事的方式中,可見一斑。
當然,他已無生命可言。
範恩·克裡特今日必死無疑。
範恩不理會其囈語,全神貫注於手中燃燒著靈魂火焰的劍柄。
“棋子……的確,或有此理。”
即便麵對被他人塑造的現實,他亦將全力拚搏。
範恩緊握劍柄,投身於黑暗之中。
嗒嗒嗒嗒。
隨著每一步邁進,為範恩照明的火焰逐一熄滅。
在縮短的距離內,阿克洛西斯戴著戒指的手向範恩伸來。
“我們初次對話,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他調整著沉重的呼吸,計算著與怪物間的距離。
左,右。
範恩的劍法劈開不斷湧現的不死生物。
哢嚓。
被內力觸及的不死者之手,瞬間化作塵埃瓦解。
乾癟的死靈之手無法阻擋渾身燃燒的範恩。
他鋒利的斬擊穿透不死者,迅速拉近了與阿克洛西斯的距離。
幾乎可以伸手觸及阿克洛西斯了。
“容我再問一次,你可曾麵對過深淵中的生物?”
即使在逼近的過程中,阿克洛西斯仍舊保持鎮定。
他在湧動的黑暗中彎曲手指。
表麵開始波動。
隨後,銳利的目光從中顯露。
範恩終於理解了阿克洛西斯為何會提出這個問題。
“嗯,看來比預想的更為棘手……”
被黑暗掩蓋的深水,與他腳下的感覺截然不同。
在蔓延的波紋中,一個未知的存在逐漸浮現。
阿克洛西斯之所以詢問他對深淵生物的了解,
是因為死靈法師之王阿克洛西斯親自將它們轉化為了不死者。
目睹這種違背自然規律的怪物現身,他腳步頓了一瞬。
“讓我為你引薦,它們是深淵的仆從。”
剛剛介紹完從龐大黑暗中浮現的深淵怪物,
潛藏於陰影中的巨獸即刻向範恩撲來。
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持劍的範恩。
他無法躲避,更談不上抵擋。
直至天際線儘頭,唯餘無儘的黑暗。
在麵對無可抵禦的攻擊的最後瞬間,
“哈……”
範恩·克裡特緊緊合上了雙眼。
砰。
這便是他心跳終結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