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刺榆樹巷(1 / 1)

蕭太後 王占君 3780 字 14天前

宮燈耀眼,紅燭高燒,玉屏閃光,錦帳生春。皇家富貴果不尋常,滿室珠光寶氣晃得燕燕鳳目微眯。兩旁環侍著鮮衣美服如花似玉的宮女,使燕燕恍如置身於瑤池仙境。伴隨著一陣陣歡聲笑語,景宗皇帝耶律賢,在宮娥內監簇擁下翩翩步入。他今日特意著了漢服,頭戴翼善冠,身穿赭黃袍,腰橫九環帶,足登六合靴。既威儀凝重,又風流瀟灑,哪有一點風疾的影子!燕燕的愁懷立刻鬆解了幾分。她輕飄飄站起,軟款款向前,顫巍巍下跪,嬌滴滴開言:“妾妃接駕,吾皇萬歲!”景宗急趨一步以手相攙:“愛妃請起,不必拘禮。”帝、妃落座,景宗揮手令內監、宮娥退下。隔著青玉案仔細端詳燕燕,更比上次看見時多姿,不禁噴噴稱讚:“愛妃媚而不妖,麗而不豔,比畫像更勝十分。”“畫像?”燕燕感到奇怪,“什麼畫像?”“就是愛妃之像呀。”景宗揮手向壁上一指。燕燕這才注意到自畫像在室內懸掛,忙問:“萬歲如何得到妾妃塗鴉拙筆?”“此乃護衛太保海裡所獻。”景宗是誇讚的口吻,“若非他獻畫,朕幾乎忘卻了愛妃。幾月前那次相見,我就被愛妃絕色傾倒。幸虧海裡獻畫提醒,不然朕將抱憾終生。”燕燕這才解開心中謎團,原來蕭海隻夥同海裡從中搗鬼,不隻害得她與韓德讓分離,而且幾乎害得蕭、韓兩家家破人亡。這樣的奸臣賊子,不但害家,而且禍國,決不能讓他們繼續為非作歹。燕燕欲向景宗說明情況,話到唇邊又吞回。她想,此事須待緩緩圖之,現在明言披露出與韓德讓曾有訂親之舉,引起皇上猜忌反為不美,她暫時把此事壓下。心中核計,事已至此,此身已屬皇家,就隻有一心一意取悅皇上了。要讓皇帝迷戀自己,要在後宮中確立位置,爭取能執掌後宮,要讓皇帝在政事上聽取自己的主張。隻有取得這樣的地位和權力,才能暗中保護韓德讓,才不枉相愛一場,也才能對得起父親一番苦心,不枉父親的辛勤撫育。滿腹文章使她不甘心隻做一個賢淑的嬪妃,她暗下決心要參與國事。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她更下決心以美色和柔情征服景宗。敢想便是成功的一半,試問,當年唐宮中的才人武媚娘,如果沒有君臨天下的夢想,又何來曆史上英名赫赫的則天武後。當然,想了之後不能坐等天賜,還需要不懈的搏擊和進取,甚至還需要屠刀和陰謀……燕燕正準備去這樣做。洞房花燭,月圓花好。鴛鴦帳裡,一夜顛鸞倒鳳,燕燕軟款溫存,曲意逢迎,喜得景宗心花怒放,他從來未領略過床笫之歡還有這般異樣情趣,不禁意亂神迷。燕爾新婚,兩情似漆,景宗覺得普天下女人都合在一處,也不抵一個燕燕,他是一刻也離不開。燕燕不隻吟詩作畫,撫琴對棋,能歌善舞,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十分得體。不幾日,景宗便許諾立燕燕為後。果然時隔不久,景宗便頒旨冊封燕燕為正宮國母,並加封蕭思溫為魏王。蕭燕燕在向權力巔峰的進軍中,取得了重大的勝利。這一日蕭思溫進宮,燕燕在便殿召見。燕燕摒退閒人急告:“父親,蕭海隻必須及早翦除。”“這卻為何?”燕燕將蕭海隻同海裡合謀,要陷害蕭、韓兩家而獻美人圖之事告知。之後斷然說:“蕭海隻隻為得不到我,便懷恨在心生此毒計,實為奸佞小人。根據鳴蟬所憶,兒被歹徒劫走,也必定與他有關。他同海裡狼狽為奸,若不除掉,必為後患。”蕭思溫深以為然,當即起身:“娘娘放心,我馬上回府,立即安排除掉這個逆子。”常言說隔牆有耳,他父女二人無論如何沒想到,這番機密談話,全都被海裡暗中聽去。眼見蕭思溫出宮,海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怎麼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呀!海裡一時無主意。正在心焦,看見傳旨太監走過,靈機一動計上心頭。海裡匆匆走向宮門,追上傳旨太監:“公公留步。”太監問:“大人何事?”“娘娘口傳懿旨,命你去召魏王立刻來見。”太監生疑:“魏王剛剛出宮。”“娘娘又有急事。”海裡板起麵孔,“休再多問,快去傳旨,誤了娘娘的大事你可擔待不起。”太監哪知是假,不敢有誤,匆匆去了。海裡露出得意的奸笑,也隨後去往魏王府。且說蕭思溫回到府中,立刻布置好家丁打手,又派人去傳蕭海隻。想起從小把他養大,兒與親生無異,就要將他處死,心中也覺慘然。傳話人去不多時回報,蕭海隻正在後園習武,更衣後即至。其時蕭海隻正在賭錢,買通了下人為他隱瞞。蕭思溫等了一會不見他來,正欲派人催促,家人報內監到府,趕緊迎入。獲悉娘娘召見,且有急事,蕭思溫隨傳旨太監就走。剛出房門,蕭海隻來到:“父親大人,喚兒何事?”蕭思溫心說,且讓你多活一時:“你在房中等候,不要離開,我去去就回,有好事找你。”蕭海隻在客廳慢慢飲茶,心中琢磨不透是何好事。近來,燕燕正位中宮使他又恨又悔,沒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他不甘心,決計要把燕燕扳倒,讓韓德讓和燕燕都不得好死。正自出神,海裡匆匆來到。蕭海隻欣喜難禁:“兄長,我正要找你,來得正好。”“我有大事告訴你。”“讓我先說。”蕭海隻將海裡按在椅子裡,“我已想好整治燕燕的辦法,你向皇上告密,就說燕燕與韓德讓私通。”海裡不耐煩地打斷他:“晚了,你眼看就要人頭落地。”蕭海隻一驚,繼而搖頭:“你開什麼玩笑?”“還有工夫玩笑!你大禍臨頭了。”海裡將偷聽到的情況告知。蕭海隻這下慌了:“這該怎麼辦?”“跑唄,總不能等死。”“你呢,假傳懿旨很快就露餡。”“為了救你,也隻有同舟共濟了。”海裡站起身,“快逃吧,蕭思溫回來就走不脫了。好在你我都無家小所累,說走就走。”蕭海隻也明白事不宜遲,在前引路,來到後院門,他又站住不動了。海裡著急:“你倒是走哇。”“不能這樣走,我難出胸中這口怨氣!”“你想怎樣?”“刺殺蕭思溫老兒!”蕭海隻說時咬牙切齒。“你又異想天開,談何容易,弄不好反倒把命搭進去。快走吧,還是逃命要緊。”“不,眼下正有天賜良機。”蕭海隻說,“天色已黑,我們在榆樹巷埋伏,蕭思溫回府必經此路,那四名隨行家丁,全都是飯桶。憑你我的武藝,要結果老兒還不易如反掌。”海裡仍然擔心:“萬一出差,可就反為不美。”蕭海隻堅持:“聽我的沒錯,管保手到成功。”海裡隻好隨蕭海隻來到榆樹巷,此刻天已定更,夜空無月,隻有幾點疏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兩人手握刀劍,隱身在樹乾後暗影裡。等了大約一刻鐘,仍不見人影,海裡沉不住氣了:“我們還是走吧,一旦蕭思溫在全城戒嚴,我們就想走也走不脫了。”“彆說話,有人過來了。”蕭海隻不肯半途而廢。果然,伴著馬蹄聲腳步聲,傳來了說話聲:“相爺,海裡為何假傳懿旨?”是家丁問話。“尋他不見,說不定去給蕭海隻通風報信。”這是蕭思溫回答。家丁又說:“如此我們須儘快回府,彆叫蕭海隻逃脫。”“有理,如果海裡也在,正好一網打儘,快趕路。”蕭海隻、海裡對看一眼,劍起刀落,兩個家丁便已做鬼。蕭思溫勒馬閃開,高呼求救:“有刺客!”另兩名家丁,一邊拔刀迎戰,一邊呼救:“來人哪,有歹徒行刺魏王!”家丁當然不是蕭海隻、海裡對手,隻三五回合,便又雙雙被斬。此刻,蕭思溫乘機騎馬跑出了半箭地:“快來人,抓刺客!”這時,上京都統唐古德帶兵夜巡路經附近,聞聲縱馬飛馳過來:“是何人呼救?”蕭海隻一見與巡夜軍相遇,不敢再追。但他照準蕭思溫將手中劍投擲過去,恰巧插入蕭思溫後心,這位當朝國丈慘叫一聲栽下馬去。唐古德來到近前,一看被刺者是仇人蕭思溫,差點歡呼起來。他原為南府宰相,反對擁立景宗,被蕭思溫擊敗,景宗寬厚,他才得以降職留用。此刻,他暗中感謝刺客,為他報了仇出了氣,便有意放縱刺客,故意手忙腳亂假做搶救已經身死的蕭思溫。偏巧,南院大王耶律斜軫也聞呼救聲帶人趕來,見狀發問:“為何不追擒刺客?”唐古德辯解:“下官想,還是搶救國丈要緊。”耶律斜軫見兩名刺客就要跑遠,不慌不忙摘弓搭箭。頭箭射出,釘在蕭海隻腿上,他一歪栽倒。海裡急忙來扶,二箭又飛到,他大腿也被射個正著,撲然跪地。斜軫吩咐隨行軍校:“將二賊綁來見我。”蕭海隻、海裡還在掙紮逃跑,軍校趕到,將二人倒剪雙臂綁上,拽死狗一樣拖到斜軫馬前。斜軫命令:“扯去蒙麵。”當兩人露出麵孔,唐古德先吃一驚:“你們!”斜軫更是大怒:“真沒想到,是你二人刺殺國丈!”唐古德問斜軫:“大王,這該如何處置?”“今日天晚,明天早朝啟奏。”斜軫說,“二賊帶回府中連夜審訊。”唐古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蕭思溫一死出現權力真空,北府宰相和北院樞密使之職眾大臣必拚死爭奪,而以齊王為首的眾親王,都對景宗之立不滿,如今支撐景宗皇位的蕭思溫暴斃,何不速去通風報信,挑動眾親王乘亂起事。倘若當今被廢,自己便有了出頭之日。於是他說:“大王所論極是,下官就不奉陪了。”斜軫對蕭思溫之死格外重視,若非蕭思溫全力舉薦,他是不可能位居高官的。他怎肯放走唐古德這個見證人:“唐大人,你我俱為目擊者,理當共同審訊二賊,這樣也不怕他們過後翻供。還是跟我走,辛苦一趟吧。”唐古德不敢不聽,隻好去往南院大王府。路上,他心中不停打著主意。他在猜想,齊王會如何動作?特彆是還有個宋王喜隱,近來對皇位表示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據說宋王是在一個道人說他有帝王之相後,才急遽萌生奪位之念的。如今當今萬歲的股肱蕭思溫暴斃,齊王與宋王若合起手來,說不定這天下就要易主呢,那麼自己也就有了出頭之日。唐古德懷著鬼胎,跟著來到南院大王府。耶律斜軫為官清正,一向勤於王事,回府後不辭辛苦,立即審問蕭海隻與海裡。怎奈二人自知必死,憑你如何發問,他們始終是咬定牙根緊閉雙唇。斜軫沒奈何隻有作罷,次日一早帶二人上朝,當殿將情況奏明。當朝國丈被刺,景宗豈能等閒視之,傳旨押二賊上殿,他要親自審問。可是二賊故伎重演,裝聾做啞就是不吭聲。各種刑罰用遍,二賊死熬硬挺堅不吐供。弄得景宗也束手無策,遍視北南大臣:“眾卿有何高見,可撬開二賊之口?”朝臣們麵麵相覷,誰也拿不出什麼高招。景宗大為不悅:“滿朝文武,平素高官厚祿,竟連這些許小事,都不能為朕分憂,還要爾等何用!”被貶為齊王的罨撒葛,因海裡曾為身邊護衛,至今仍來往頻繁,唯恐海裡亂咬牽扯上他,影響奪位大計,便欲儘快將其置於死地,於是當殿回奏:“反正二犯招認與否俱是死罪,何必多費唇舌,乾脆推出午門砍頭了事。”唐古德一向依附於齊王,立即附和:“萬歲,二犯寧死不招,也隻有一殺了之。”“不可!”燕燕突然從殿後踱出。金殿之上,眾朝臣無不為之震驚。當朝國母豈能隨便拋頭露麵,更不該輕易闖上金殿。景宗也覺不妥,但他太愛燕燕了,隻是委婉發問:“愛妃為何不召而至?”顯然,燕燕已知父親凶信,且在殿後聽了多時。她麵帶淚痕,強忍悲痛,足以看出她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極大自製能力。她悲聲回奏:“萬歲,豈可不問就殺?一定要二賊口供,問明刺殺國丈動機和緣由。”“朕依你就是,愛妃快請回轉後宮靜候消息。”“萬歲,朝中大臣無法令二犯開口,我回去豈不是空等?”“這,”景宗隻得實說,“死不招供,實無奈何。”齊王冷笑一聲:“國家大事,自有朝中大臣,後妃上殿指手劃腳成何體統。傳揚出去,豈不為外邦恥笑。”燕燕上殿明顯違犯宮禁,他豈能放過這一發難機會。燕燕並不示弱,當殿回擊:“爾等的無能,就不怕被人恥笑嗎?”齊王在眾臣麵前更不服軟:“你有本事叫二賊開口,我便服你。”“這有何難。”景宗一聽忙說:“愛妃有何良策快請奏來。”燕燕早已胸有成竹:“二犯若從實招供還則罷了,膽敢不招,就將其九族一並處死。”“好,準奏。”景宗甚為高興。這一招果然厲害,蕭海隻、海裡的戰略徹底崩潰,他們不能不顧及九族的生死。二人歎口氣一起叩頭:“罪臣願招,隻求九族不受株連。”“講!”景宗催問,“行刺國丈受何人指使?”蕭海隻以頭觸地:“是我二人為報私仇,並無彆人參與。”景宗不信:“再不實說,朕先派兵誅儘爾等親族。”蕭海隻低著頭,眼珠一轉又有了壞主意。他想,反正也是一死,何不在臨死前咬仇人一口,也出出怨氣。於是他裝出害怕的樣子,連連叩頭:“小人該死,願供出後台主謀。”“講。”“刺殺國丈,乃受燕王韓匡嗣父子指使。”這句話,使滿朝文武都大吃一驚,韓匡嗣、韓德讓更如晴天劈靂,燕燕也為之一怔。景宗實難相信:“血口噴人,罪加三等!”蕭海隻又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小人以前不招,就是擔心萬歲不信,如今為保九族,就顧不得他們了。千真萬確燕王父子主謀呀。”海裡與蕭海隻心有靈犀一點通,忙為之佐證:“萬歲,燕王許我二人,事成後各賞生金千兩,並保官職高升。”常言說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這二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真而又真,不由得景宗半信半疑。他皺起眉頭叫了一聲:“韓匡嗣、韓德讓!”二韓趕緊跪倒申辯:“萬歲明鑒,臣實在是天大冤枉。”蕭海隻、海裡雙雙咬住說:“王爺、將軍,我二人本不想招,無奈事關九族幾百口人生死,就不得不實說了。”這使景宗又信幾分,逼問二韓:“你們還有何話說?”韓德讓叩頭奏辯:“臣父子不顧生死,與魏王一起擁立萬歲即位,情同手足素無仇隙,豈有謀殺之理?”景宗聽了不覺點頭:“二犯,可曾聽見?”蕭海隻決心死咬到底:“萬歲有所不知,隻因娘娘當初已許韓德讓,萬歲選入宮中,韓家父子恨國丈毀婚另嫁,故而萌生殺人之念。這樣他們還可收到一石二鳥之益,除掉國丈,就掃清了他們晉升之路。”這番話合情入理,景宗點點頭又問韓德讓:“你還做何解釋?”韓德讓隻是連呼冤枉:“蒼天!我這一片忠心隻有天知。”齊王對韓家父子擁立景宗懷有刻骨仇恨,此刻不忘火上澆油:“萬歲,韓家父子刺殺國丈,罪如欺天,理應降旨處死!”唐古德與眾親王亦是同樣心情,紛紛落井下石,當殿奏議:“應將韓家父子下獄,交夷離畢院(夷離畢院:遼國官署名,相當於刑部。)審理。”“當全家抄斬,籍沒九族,為亂臣所戒。”……景宗想起韓家父子擁立的殊功,沉吟不決,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狠狠心腸說:“韓匡嗣、韓德讓,非是朕無情義,怎奈國法如山,念你們擁立之功,當殿賜死,保個全屍。”韓家父子如雷轟頂:“萬歲,臣等死不足惜,可歎奸人得逞,隻恐今後國無寧日。”“國法難容,朕亦無法救你。”景宗不住歎息。齊王恨不能立刻看到韓家父子人頭落地:“萬歲,當斷則斷,降旨處死就是。”景宗隻得傳旨:“內監,取七蛇涎兩杯……”“慢!”一直冷眼旁觀的燕燕開口了,“萬歲決斷失當。”景宗感到不解:“愛妃,朕是為國丈報仇,你何出此言?”“燕王父子素懷忠義,決無謀殺之事,萬歲切不可輕信二賊一麵之詞。”“愛妃也曾聽見,韓家父子辯解無力,而二犯證詞又合情入理。”“妾妃有辦法戳穿二犯不實之詞。”景宗有了興趣:“如此說,愛妃且請一試。”燕燕命人發給蕭海隻、海裡二人紙筆,叫他們分跪在金殿兩側,然後說:“你二人聲稱是燕王父子麵授謀刺之計,就請分彆在紙上寫清時間、地點和細節,若兩相吻合,便可定燕王父子之罪,否則便是誣陷。”這一下可真難住了二賊,事先沒有商定,謊言如何能編得一致?待收上來交與景宗過目,果然驢唇不對馬嘴。景宗怒拍龍案:“大膽賊子,險些陷朕於無道,你二人還有何話說!”海裡啞然無語。蕭海隻決心再咬一口:“昏君,我反正難逃一死,就讓你弄個明白。我不但刺殺蕭思溫,還想刺殺韓德讓和蕭燕燕,他們通同作弊,你還被蒙在鼓裡。”“逆賊大膽,竟敢當殿謗君。”“你彆再自以為尊貴了,明白告訴你,皇後蕭燕燕早已和韓德讓私通,你是不折不扣的活烏龜!”“啊!”景宗驚叫一聲,這話怎能不令他震驚,何況又是當著滿朝文武之麵。他立刻渾身戰抖,風疾病複發了。金殿上一片混亂,眾大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內監和宮女麵對犯病的皇帝,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蕭海隻則是得意地忍不住奸笑。齊王唯恐天下不亂:“這還了得!這成何體統!這豈不有失國體!這定要被外邦恥笑!”他極儘煽風點火之能事。“安靜!”燕燕麵對雜亂喧囂的場麵斷喝一聲。音調雖然不高,卻透著無上威嚴。人們立刻都不言語了,注意力全都投向她。燕燕環視全殿,不怒自威,“金殿亂成這個樣子,哪裡像大臣上朝,怎還有一點規矩!”唯有齊王未被嚇住,他怎肯放過這絕好機會,高聲發出責問:“你身為國母,不守婦道,敗壞朝綱,何顏活於人世,還在這裡多嘴!”燕燕決心先製服他:“我乃皇後,不敬我便是對萬歲和大遼國不敬。你咆哮金殿,觸犯戒律,行宮都部署女裡,與我當殿掌嘴二十。”女裡與齊王素為對頭,如今領懿旨,不由分說上前揪住齊王,右手高高舉起。齊王發怒掙紮:“我乃當今皇叔,誰敢打我!”燕燕毫不留情:“與我打。”女裡更不怠慢,左右開弓扇了二十個響亮耳光。齊王怒指燕燕:“早晚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不服?”燕燕冷笑一聲,“再加二十。”“好!”女裡高興地答應一聲,接著又打,直打得齊王槽牙活動,嘴角淌血,臉腮紅腫,話也說不出,疼得隻是低聲哼叫。燕燕環視一下眾朝臣:“哪個敢攪亂朝綱,照打不誤!”金殿鴉雀無聲,就連蕭海隻也老實了,不笑了。燕燕這才傳喚太醫上殿,為景宗針灸。少時,景宗病情穩定多了,已能開口說話,隻是半邊身子依然感到發麻。燕燕對景宗嫣然一笑,要邁出她人生道路的重要一步:“萬歲,且請放心到後宮休息,妾妃代為處理朝政。”景宗未免猶豫:“這……”“萬歲若不放心,就請在此安坐,看妾妃如何斷案。”景宗欲待不允,奈身體不做主,又想起蕭海隻那番令他心膽俱酸的話,急欲弄個明白,也就點頭認可了。燕燕穩穩坐在龍椅之旁:“諸位大人,蕭海隻適才信口雌黃一派胡言,本不值一駁。但事關哀家與韓將軍聲譽,就必須當殿弄個明白。”接著,她把目光轉向海裡,聲音充滿撫慰之意:“海裡,你我本無仇隙,我知你是被蕭海隻利用,隻要如實講出真情,我自會另眼看待。”海裡已經在怨恨蕭海隻,若依自己主張,兩人一走了事。可蕭海隻偏要刺殺國丈,害得他一起丟命。如今聽了燕燕這些話,他又燃起一線生機,也就不管蕭海隻了:“娘娘恕罪,隻因蕭海隻垂涎娘娘姿色,欲結夫妻不成,就生陷害之意。他央求小人扮江洋大盜劫走娘娘,巧遇韓將軍而計敗。娘娘入宮之後,他又指使小人在萬歲麵前進讒言,小人未敢誣陷娘娘與韓將軍,誰料他死在臨頭,竟在金殿上血口噴人,有辱萬歲,真是罪該萬死!”“好,你跪過一旁。”燕燕又問蕭海隻,“你我曾為兄妹,自小一起長大,總有手足之情,姻緣本是前生造定,豈可強求。你未遂心願,便以汙水潑我,又於心何忍?”蕭海隻聽海裡已兜出老底,知道再亂咬已不起作用。況且他愛燕燕愛得癡迷,又聽燕燕說出這些肺腑之言,更憶起為兄妹時的友愛情景,不由痛哭流涕:“三妹,為兄對不住你,望千萬莫記恨於我,我是實在不願看到你嫁給彆人哪!”燕燕又對滿朝文武說:“各位大人,我與韓將軍曾由雙方家嚴提過親事,但並未行聘,聖旨一下,前議自然作罷,此外彆無瓜葛。蕭海隻如有把柄,可以當眾拋出。”她又轉向蕭海隻:“請拿出證據吧。”“三妹,怪我一時糊塗,不該信口開河,隻求在我死前饒恕我的過錯。”“好了,事情真相已明。”燕燕正色說,“不必再講了,到你該去的地方去吧。蕭海隻按律斬首,海裡從實先招,保全屍賜死。”一場險急的風波,又被燕燕從容化解。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女子,置身風雲變幻的政治舞台,一出場就顯示了非凡的膽略和智慧。燕燕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群臣個個低眉垂目不敢仰視。景宗心頭疑雲消散,對燕燕的篤愛也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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