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心魔 切爾西·凱恩 790 字 1天前

卡羅爾·利特爾頓每周三個早上都去波特蘭的玫瑰花園,已經有四十年了。她就在那裡出嫁了。丈夫當年是皇家玫瑰花鑒賞家。她是1939年的玫瑰皇後。他們在花園的對麵買了一座房子,直到十年前丈夫去世,他們一直沿著小徑漫步,經過低矮的石牆,穿過一道道玫瑰花拱門,順著一排排長長的玫瑰叢漫步,那裡花團錦簇,芬芳馥鬱。過去十年來,她去花園有一個具體的目的地——內維爾·張伯倫。所有皇家玫瑰鑒賞家都在他們選定的玫瑰品種的名下,即和他們“同名”的玫瑰,被加封為爵士,內維爾·張伯倫是她丈夫的同名玫瑰花九*九*藏*書*網品種。玫瑰花園對在花園裡拋撒親人的骨灰有規定。卡羅爾表示理解。那種東西會越撒越多,誰想到玫瑰花園去,看見星星點點黑乎乎的骨灰撒在表層土上呢?他們有規定。然而,你可以繞著規定走啊。卡羅爾自1997年以來一直在偷偷地把丈夫的骨灰每次幾湯匙帶到玫瑰花園裡來。早上八點花園裡向來人就不多,所以,看見那對夫妻坐在長凳上俯瞰整個城市,她很感意外。那是一條很漂亮的凳子。玫瑰花園在一座小山包上,坐在那條長凳上可以把城區儘收眼底,還能遠眺城外的胡德山。卡羅爾和丈夫在那條凳子上坐過很多次。她沿著小徑向他們走去,手緊緊攥著衣兜裡裝得滿滿當當的一保鮮袋骨灰。離他們還有四十英尺,那股臭氣就向她撲麵襲來。她的嗅覺已經不怎麼靈敏了。都是年輕時抽了太多香煙造成的。這就是為什麼她喜歡玫瑰花的原因—一玫瑰花是極少幾種香味濃鬱的花之一,她能夠欣賞得到。這種氣味太臭了,臭得似乎要對她大喊大叫了。她不知道那對夫妻怎麼能忍受得了。這氣味聞起來像是什麼東西死了。或許是一隻浣熊吧,要麼是一隻鬆鼠。她走得更近一些,從衣兜裡掏出手絹,捂到鼻子上。“天哪,”她問那對夫妻,“這臭味兒臭死人了,你們說是不是?”兩人都穿著長大衣,戴著帽子——這種穿戴也太不合時宜了,不過,在太陽升起以前還是說得過去的。波特蘭夏天的夜裡還是很冷的。可是,太陽已經出來了,卡羅爾能很清楚地看出來,那對夫妻並不需要為了保暖而穿上大衣呀。那對年輕的夫妻壓根兒就不是一對年輕夫妻。卡羅爾把手絹捂得更緊了。有那麼一刹那,一個黑圈子在她眼前晃動,因為她的血壓開始下降,但是,她深呼吸三次,才使自己站穩當。不能暈過去,她告誡自己。戰爭期間她曾經當過護士,駐紮在倫敦城外的一個空軍基地。她見過屍體。她甚至見過比這更慘不忍睹的屍體。就是不能暈過去。你要是暈過去了,你會摔倒的;你要是摔倒了,你會摔斷盆骨;你要是把盆骨摔斷了,你就要放棄那座房子,就得放棄散步,就得放棄奧蒂斯。長凳上兩具屍體絕大部分被長大衣和帽子遮蓋著,但是她能看清他們的麵目。他們看著就像是蠟人像一樣,放的地方離火太近了——五官都已經開始融化了。他們嘴巴張著,下巴比生活中的下垂了許多,嘴裡麵是黑乎乎的,好像他們一直在喝石油。他們的鼻子彎曲著,仿佛皮膚滑動了一點點似的。恐怖啊。她朝花園四周看了看,沒有見到一個人。地麵是個迷宮——一排排樹籬,一道道花叢,一堵堵牆頭,一扇扇大門。那邊或許有彆的人吧,她隻是看不見而已。“喂?”她高聲喊道,“那邊有人嗎?”接著,她以一個老太太最大的聲音叫喊,“喂?”就她一個人。她用手裹住衣兜裡裝骨灰的保鮮袋,攥得緊緊的。一隻鮮亮的黃蝴蝶翩然飛過,落在一具屍體的帽子上。沒有人留在公園裡。這是規矩。卡羅爾·利特爾頓沒有手機。但是她有一條帶緊急按鈕的醫療警報器項鏈。愚蠢的事。她的女兒們讓她戴的。這條項鏈警報器的輻射範圍為五百英尺。她離家有一個街區的距離。她又朝四周看了看,還是一個人都沒有。山下麵一千英尺,人流、車流以及都市的喧囂不斷發出嗡嗡聲。卡羅爾記得那種響聲,但是她再也聽不見那種響聲了。她抬頭看看街區,朝家的方向看了看。五百英尺。說不定距離夠近了。她把手絹從嘴邊拿開,鮮紅的口紅沾到了上麵,像血一樣,她用顫巍巍的手找到塑料墜兒,按下了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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