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一家世世代代生活在吉林省長春市雙陽區山河鎮,一直以種地為生。2000年來到大連,家裡兩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五歲,女孩十二歲。孩子說長還不快?幾年蹭蹭就成人了,就現在這物價,就憑家裡那幾畝薄田,將來拿什麼給孩子結婚?張和的確發愁,你看他腦門上那曲曲折折起起伏伏的抬頭紋吧,全是想轍累出來的,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轍。1999年,張和與同村裡的兩個朋友想出了一個轍,他們三個合夥承包了二百畝苞米地,那一年還真趕上了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他們播種、施肥、澆水、除草、看青、收割、晾曬……糧食全賣出之後一算賬,你猜怎麼著?一個人賠了三千元錢!窩不窩火?搭上了三個人一夏天的全部精力、資金、時間,本以為找到了一個發家致富的道道呢,哪承想是個大窟窿。世代農民,什麼本領沒有,能乾什麼?難啊!村子裡早年有幾戶人家在大連乾鋁合金加工,一戶帶一戶,這村子裡就有二十多戶都到大連去乾鋁合金去了,聽說都發了。張和當然也知道這個事,也琢磨過,但是這鋁合金是誰都能乾的嗎?咱以前都沒聽說過啥叫鋁合金,現在聽說了,但是從來都沒見到過那鋁合金是什麼樣的,聽說沒有個十萬八萬的根本就乾不起來,上哪去弄十萬八萬的?沒事的時候張和也坐在自家門前的樹下常常做白日夢,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到大連開一個鋁合金加工廠?那一段時間,張和滿腦子裡想的沒彆的,就想著乾鋁合金加工那點事,他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夢想,每天早晨起來,望著棚頂就發呆,仿佛在說:我有一個夢想——到大連開一個自己的鋁合金加工廠……說到這,我想起了一個小故事,那是張和到大連開發區之後的事情了。當時張和和他表弟一起合租我的房子,在我們連發商場的隔壁,後來他表弟把房子又讓給了自己的大哥,當然了也是張和的表哥。張和的表哥有個外孫子,有五六歲吧,整天就吃住在鋁合金加工門點,所以彆看他小小年紀,滿腦子想的全是鋁合金。那天從幼兒園回來不好好寫作業,一門心思在外邊玩,孩子的姥姥就說了:“不學習沒出息,看你將來乾什麼?”孩子回答得很爽快:“長大了我乾鋁合金!”孩子的姥姥說:“咱好好學習,不乾鋁合金,乾鋁合金沒出息。”想不到,孩子聽姥姥說不讓乾鋁合金,“哇”的一聲就號啕大哭起來,一邊哭嘴裡還不停地嘟嘟著:“乾啥不讓乾鋁合金呀?乾啥不讓乾鋁合金呀……”在這個五六歲孩子的腦海裡,世界上最賺錢的工作可能就是鍋合金了。你不讓我乾鋁合金我乾什麼?他能不哭嗎?孩子的姥姥隻好蹲下來哄孩子:“長大了讓你乾鋁合金,啊?乾鋁合金?……”這樣孩子的哭聲才停止了。可見在張和這些老鄉的眼裡,鋁合金的分量有多重。彆說張和做鋁合金的美夢,就連五六歲的孩子都在做著鋁合金的美夢呢!隻要敢想,辦法總會有,就看你敢不敢想,敢不敢乾。張和與老婆一琢磨,還是得出去闖,就守著這幾畝田將來還不得餓死。張和的大舅哥家有錢,他隻好和老婆硬著頭皮去和大舅哥商量,最後達成了一個合作協議,大舅哥與張和各出資50%,大舅哥派女兒管理賬務,五五分成。從大舅哥家回來之後,張和興奮啊,馬上往大連打電話,讓表弟幫忙租門市房,就這樣張和與他表弟、張和的一個同村的老鄉三個人合租了我的一個門市房,張和那部分每年租金三萬五千元,其他兩個人的門市房每年四萬五千元,兩個人各付二分之一,張和如願以償地乾起了鋁合金生意,有生以來第一次當上了老板。那天到我的辦公室裡閒聊,把他剛印好的名片送給我,我看得出他那一臉的自豪。我們這條街裡一共有四十多家乾鋁合金加工生意的,全是張和他們百合村的,我曾經逗他:“聽說開發區要把這條街改名了,改稱山河街。”張和還以為是真的呢:“是嗎?什麼時候改?”他還真信了。這些人最開始都是做鋁合金的,後來因為鋁合金能耗太高,密封性還不好,國家開始推廣塑鋼,於是這些乾鋁合金的門點就既乾鋁合金又乾塑鋼,家家都兩套工具。張和來的時候正趕上這個鋁合金和塑鋼交替的階段。塑鋼加工比鋁合金加工更複雜,鋁合金的連接是靠鉚接,通過鉚釘、自攻釘將兩個部分連接在一起。塑鋼比較軟,靠鉚接不行,需要焊接,而且需要專用的焊接設備。當時一個焊機就得兩萬多元,很多剛創業的人都沒有能力購買焊機,張和也一樣,需要焊接的時候他得花錢到彆人的焊機上焊接,所以那個時候一聊天中心話題就是盼望著什麼時候有錢了買一台大機器,所謂大機器也就是塑鋼大型焊接機。沒乾鋁合金的時候想著的滿腦子都是鋁合金,乾上了鋁合金,滿腦子想著的是大機器,張和又開始了他大機器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