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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今日子小姐的偵探活動開始了——時刻為下午四點。雖說任何案件都要在一天內解決,卻也不是完整的二十四小時,而是到“今日子小姐睡著以前”。就我所知,今日子小姐擁有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就寢這種極為健康的生活習慣——把這一點也考慮進去的話,這次能夠花在調查上的時間,最多也就隻有十二個小時。雖然隻是要找出一枚不見的記憶卡可說是非常簡單的“日常之謎”,但是裡頭的資訊非常龐大,而且具有高到令人跌破眼鏡的價值,所以也不是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小事。倘若追究起責任問題,彆說是我,就連笑井室長也會被炒魷魚吧!最壞的情況是整個更級研究所都要麵臨存亡的危機。一思及此,不管笑井室長再怎麼呼天搶地,都不是能夠期待在一天之內解決的案件——應該要非常慎重、按步就班地調查記憶卡的去向。話雖如此,但是對於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隻因為還是菜鳥(頂多再加上形跡有點可疑)就受到懷疑的我而言,是沒有立場說三道四的——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必須全力以赴。而可悲的是必須要靠彆人全力以赴。要是我有身為偵探的本事……我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夢想,隻可惜,我這個人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隻是個小小小配角。尤其是在近距離目睹過今日子小姐的才能之後,我就更明白了——像她儘管隻能維持一天的記憶,背負著光是要過日子都很困難的宿命,依舊能成為一位大名鼎鼎的出色偵探,這樣的人才稱得上人們口中的主角。“那麼,最後輪到你了,隱館先生,麻煩你了,這邊請。”今日子小姐與第四個接受偵訊的百合根副室長一起回到研究室裡,對我招手說——至此,笑井室長、岐阜部小姐、譽田先生、百合根副室長皆已依序接受了今日子小姐的問話。我不明白這個順序代表什麼意思——因為既不是依照階級,也不是依照年齡,或許根本什麼意義也沒有。隻不過,把我排到最後一個,顯然是有她的用意吧。“等一下。”當我正要走向走廊的時候,被譽田先生攔住了。“由掟上小姐來為隱館搜身不太好吧?畢竟他們是雇傭關係。”這種說法雖然有點故意找我麻煩的味道,但也挺有道理的。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身為能明辨是非的大人,想必他也不是打從心底懷疑我,隻是仍難以拭去心中的疑慮罷了。抵抗他也是浪費時間,我隻好敷衍地回答:“好吧!那你們大家都來搜我的身好了。”我深知在這時表現出彆扭的態度,隻會加深大家對於我的不信任而已。兩位女性雖然敬謝不敏,但仍由譽田先生,還有承蒙笑井室長親自為我搜身——結果證明我是清白的。這是當然,我如釋重負地要往走廊去,但今日子小姐卻不讓我過。“那個……我還沒檢查。”真是做事一板一眼的人啊……要她輕易相信對她而言算是初次見麵的我,也是強人所難,我隻有老實照辦——與笑井室長和譽田先生不同,她搜起身來動作利落且都掌握住重點。“好了,沒問題。那麼請往這邊走。”今日子小姐將我帶到小會議室。我幾乎沒去過笑井研究室所在樓層以外的地方,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走進這個小會議室。但說是小會議室,那房間的確更像是偵訊室(我去過“真正”的偵訊室好幾次了)——能與今日子小姐兩人孤男寡女待在這麼狹小的房間裡,害我心裡有點小鹿亂撞。然而,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妄想而已,站在對方的立場,與初次見麵、來路不明、形跡可疑的彪形大漢兩個人待在這麼狹小的房間裡,應該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不過今日子小姐完全沒表現出一絲絲的不滿,看起來非常坦然的模樣。“隱館厄介先生,接到你打來的電話時,已經聽你說過大致上的情況了,請容我再請教幾件事。”今日子小姐迅速地切入正題。時間對她而言,比起我們一般人的感覺更是寶貴好幾萬倍。若說我們的一生相當於她的一天,也絕不誇張。“隱館先生和我以前雖然見過好幾次麵,但藏書網是現在請你先把這件事擱到一邊。也請不要提及往事,畢竟你所知道的我,我都不知道。”這種刻意保持距離的開場白令我有些感傷,但我仍吿訴自己這也是莫可奈何。這才是忘卻偵探掟上今日子。“隱館先生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家更級研究所上班的?”“大約兩個月以前,以助手的身分受到雇用。雖說是助手,但我沒有任何的專業知識,做的都是一些整理資料、泡茶、倒垃圾……和打雜沒兩樣的工作。”話說著說著愈來愈像借口是我的壞習慣。過去的人生受到太多冤枉,結果把我塑造成一個容易滿口是理由的人。不過,我現在之所以會失去冷靜,或許不是因為受到懷疑,而是被今日子小姐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的緣故。“總、總而言之,或許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懂,才會被雇用——而且也不能讓那些絕頂聰明的研究員來做這些瑣事吧。”“原來如此。到了明天就會把一切忘掉的我之所以能得到信任、進行調查,也是同樣的道理呢!”原本有點擔心自己的語氣是不是過於自憐自傷,但今日子小姐卻附和我的說詞。我有一點點開心,心情也輕鬆了許多。要把我和今日子小姐拉到同一個水平上來等量齊觀其實有點困難,可是我們受到雇用的決定性理由,就這點看來的確是有點類似也說不定。“我上一份工作被開除,一下子找不到工作的時候,是一位人脈很廣的朋友把我介紹給笑井室長……我本以為在此就能一帆風順了。”不,天曉得呢。或許我心裡早就有數,總有一天會變成這樣——隻是比我預計的早很多倒也是事實。“那麼,我有個問題想請教隱館先生,在這之前我已經問過其他四個人很多問題,不過專業人士說的話,有很多都是我這個外行人聽不懂的……”今日子小姐不做紀錄。既沒有錄音,也不拿筆記型電腦整理調查資料——她全都輸入到腦袋裡。因為若不這樣做,事情解決之後就無法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然而就算隻有一天,口頭的偵訊內容也有五人份,能完全一字不漏地記下來,果然是記憶力驚人。隻是明天就會全忘光,真是矛盾。“話說回來,這家更級研究所是在做什麼研究?”“好像有很多研究主題的樣子……多半都是跟影像、視覺有關的樣子。因為是垂直性的組織,我很少聽到其他部門在研究什麼,不過笑井研究室負責的主要是立體影像的樣子。”“的樣子”這三個字多到連我都覺得自己的證詞一點也不可靠,今日子小姐點點頭,重複我說的話。“立體影像嗎?”“嗯。簡而言之就是3D技術……像是電影不就會用到這種技術嗎?”“哦,那種要戴上眼鏡看的……”今日子小姐邊說邊摸了摸自己戴的圓形鏡框。“因為要在眼鏡上又戴眼鏡,我是不怎麼看的。”就算看了也會忘記。“笑井室長在研究的,是讓不管是誰、從不管哪個角度都不用戴眼鏡就能看見3D影像的技術喔!不過說到立體影像投影,好像又分成全像投影等各式各樣的技術……像是現在,一提到製作3D電影,就會想到要用特殊的攝影機拍攝,光是這樣就得花費龐大的預算,但是隻要使用笑井室長開發的新技術,就能將預算控製在十分之一以下……”這些全都是現學現賣,也是我個人的理解,所以也不確定這些說明有多少是正確的,不過今日子小姐似乎是覺得可以接受,頻頻稱奇。“原來是這樣啊。不用戴上那種怪裡怪氣的眼鏡就可以欣賞3D電影,真是太棒了。”她口中怪裡怪氣的眼鏡,指的到底是哪種眼鏡呢——該不會是那種貼著紅藍色玻璃紙的玩意兒吧?我不確定今日子小姐的記憶在每次睡著醒來後究竟是被“還原”到什麼時候——每天失去一天份的記憶,聽起來並不會覺得失去很多,但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一年的話,就等於失去了一年份的記憶。我第一次見到今日子小姐是在兩年前,那時她就已經佚失很長一段日子的記憶了。隨著時間過去,留在時光洪流彼岸的她無法充分理解這種最先進的研究設施的業務內容,也是情有可原。雖說要能同時滿足保密及速度這兩個條件的名偵探,這次我也隻能仰賴今日子小姐,但是站在今日子小姐的立場,或許會覺得接了一樁不適合自己的委托。我如果能從旁協助還好,隻可惜,我連華生的角色都扮演不好。“……不過,若是笑井室長獨自研發的技術,即使立體影像研究的資料外泄,也不算什麼大問題吧?就算泄露出去,其他人也無法重現不是嗎?”“倒也不是這麼說。借用百合根副室長的話,笑井室長的研究關鍵是轉換思考的角度。所以是個用已經完成的技術進行意外組合的新構想……這種構想一旦外泄,一眨眼的工夫就會被對手領先了。”雖說隻是打雜的,但是會雇用我這種人,就表示更級研究所決不是大型機構。萬一要和大企業進行角力對抗,靠資本額是一定贏不了對方的。隻能采取絞儘腦汁、秘密進行、突破盲點的策略,所以情報比什麼都重要。“原來如此,所以少說也是粗估上億圓規模的損失——啊!這個金額是譽田先生吿訴我的。”“也不隻是錢的問題,大家擔心的是截至目前的研究全部付諸流水……”我這隻初來乍到,而且非專業的菜鳥無法體會這種恐懼。但是換個角度想,他們也無法明白不由分說就受到懷疑的恐懼吧!“……根據基本的調查方針,我認為目前應該將這案子視為不小心遺失記憶卡的單純案件,但是我也覺得笑井先生並不會把這麼重要的資料搞丟。然後,我對每個人都問了這個問題——”聽到這常在推理裡出現的慣用句,還以為她是要問我不在場證明,沒想到並不是。“假設有人真的偷走了記憶卡,你認為會是誰呢?”還真直接,或說是相當深入核心的一問。今日子小姐對每個人都問了這問題嗎?那麼大家應該都說是隱館助手吧……“不知道。我想誰都沒有這樣的動機……”我據實以吿。這時要是能給她一個漂亮的答案,偵探由我來做就好了。“因為研究所一旦關門,大家都要失業了。”“那麼,假設帶著那些資料跳槽到其他研究機構呢?”“這個業界說大不大,萬一真的發生那樣的事,一定會馬上穿幫的……”當然犯人一定會設法不要穿幫,但是我總覺得這麼做的風險實在太大。以為了獲取利益所采取的行為而言是有點過火了。“說得也是。那假設是與笑井先生有過節的人乾的好事呢?無關乎利益問題,隻是單純想找他麻煩。”把研究數據藏起來,隻是想看室長六神無主的模樣?如果是惡作劇,這品味也太低級了……“考慮到研究資料的價值,當然不能以惡作劇三個字帶過,也不能說沒品就了事的,這已是不折不扣的刑事案件。”今日子小姐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的道德觀非常黑白分明,絕非那種會把犯罪者當成藝術家稱頌的偵探。“不過,這麼想就能理解一些狀況了。犯人不打算將記憶卡帶出去,隻是將其藏在研究室的某個角落裡……或已經徹底破壞並處理掉。若是如此,就不用擔心外泄的問題。”“笑井室長的態度的確比較霸道……雖然人緣不是太好,但我想應該也沒有討人厭到會遭致如此惡劣的挑釁。”隨便誣賴彆人是小偷,大家聽了一定不會開心的,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天才特有的任性——所以不會真的生氣,隻會說他“老毛病又犯了”。“說得也是,大家都是這麼說的。”今日子小姐很乾脆地收回自己的看法。“萬一被偷走、破壞是原始資料,或許就有妨礙笑井先生研究的意思,然而消失的記憶卡隻是備份資料。看笑井先生還不肯放棄這個可能性,可能是對於自己沒有人望多少也有所自覺——那麼,我換個方式問,你認為最不可能是犯人的人是誰?”這又是今日子小姐獨特的提問方式了。我如實說出心中所想。“我知道自己不是犯人,所以扣掉我以外??一定不會是笑井室長吧?因為他就是被害者本人。和他認識最久的百合根副室長是第二個可以剔除的人。以身居要職的生命共同體而言,她受到的打擊跟笑井室長是不相上下的。至於譽田先生和岐阜部小姐……”我說到這裡就語塞了。因為說出第三個不可疑的人,就等於決定誰是第四個不可疑的人,也就是最可疑的人——明明沒有確切的證據。這正是我一直以來感最痛苦的事,我不能讓彆人也承受同樣的痛苦。今日子小姐理解了我的沉默:“隱館先生真是個好人。”雖然被今日子小姐這麼美麗的人稱讚是個好人很高興,但是就像我在前麵也提過的,到了明天,她就會忘記今天對我的印象。一思及此,內心還是有些許落寞。為了趕走這股落寞,我硬是將話題拉回似乎沒什麼相關的資訊上。“譽田先生和岐阜部小姐是競爭對手的關係。我想是因為年紀相仿,故彼此心裡有些競爭意識。雖然譽田先生是前輩,但是百合根副室長似乎比較看重岐阜部小姐……這方麵的落差似乎又加速了他們競爭。從某些角度看來也可說是良好的關係,但總讓看的人捏把冷汗。”“謝謝你,很有參考價值。嗯……那麼向各位請教的問題就到此為止,接著我要正式進行室內搜索了!”今日子小姐看了一下手表,指針表的時針指著下午六點。換句話說,距離最後的期限隻剩下……“我想在晚上九點回家,所以還剩下三個小時。”我想的太天真了,看樣子今日子小姐今天也打算按照原訂時間上床就寢……至於是不是認真的,隻見她微笑說道。“因為熬夜是美容的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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