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蕭條兮以禦水:於成龍、靳輔(1 / 1)

中國好人 刀爾登 769 字 1天前

有道是成也黃河,敗也黃河。中國的文明,起於黃河流域,而到晚近,竟有“黃河是敗家子、運河是聚寶盆”的民諺,地理環境變化之大,沒有超過這的。我們今天所見到的下遊河道,是清朝鹹豐年間之後才有;最早的下遊,本在河北境內,東周的一次改道,始流經山東,以後幾次搖擺,大抵不出河北、山東,仍是一條北方的河流。南宋時有一個叫杜充的大官,把黃河掘開,想水淹金兵,結果金兵沒淹到,黃河從此掉頭而南,七百多年裡一直拿淮河當入海口。黃河下遊不停地決口、改道,大水一過,州郡魚爛。等到於成龍出任河道總督時,時機還不算最壞。康熙朝有兩個於成龍,當過河道總督的這一位,字振甲,直隸人(另一位字北溟,即康熙曾誇獎為“天下第一廉吏”的。康熙曾說大吏中他隻相信三個人是清官,一個是湯斌,另外就是兩個於成龍)。這位於成龍自稱窮秀才做官,不必講吃講喝,也很有清廉之名,另外,他的行政才乾也很不錯,民間曾流行有評書《於公案》,說的便是他。河道總督既是肥缺,又是險地。河工當天下之急,不恤工本,所以靡費最大,各種虛賬花頭,頂容易報銷,從上到下,貪汙成風,如開支百萬,真正用到河工上的,能有兩成,便屬不易。但要論起安穩,就趕不上鹽、漕了,因為萬一決口,輕則撤職,重則丟命。應付的辦法是上下欺弊,如明明是衝決的,報成溢決,處分就輕得多了,或者此處決口,報為彼處,如此等等,河政能不廢弛?康熙十五年,一直倚為下遊乾城的高家堰大堤終於崩潰,黃河灌入洪澤湖,淮水被迫入運,運河大堤決口,災民遍野,漕運中斷。第二年,靳輔受命於危難,出任總河。靳輔及他的幕僚陳潢,在那時算是最懂得河務的,大致遵奉明代潘秀馴“束水衝沙”的遺法,加以設法分離河漕。靳輔治河,頗多波折,尤其是康熙十九年大水,泗州淹沒,本來就有許多人暗地裡反對靳輔,一有機會,立加彈擊。總算康熙講求實效,反對者提不出更好的法子,也就趕不掉靳輔。二十四年,於成龍以安徽按察使的身份出掌下河事務,實際是康熙不放心靳輔的專斷,安排他信任的於成龍來牽製之。於成龍主張疏浚海口故道,而與靳輔的方針發生激烈衝突。於成龍於水利並無心得,疏浚海口本是康熙的意思,他隻是揣摩聖心而已。九卿會議之後,疏浚海口被否決。但事情還沒有完。大臣明珠是靳輔的後援,等到明珠失勢,靳輔的好日子也到了頭。當時出麵反對靳輔最力的,有著名的禦史郭繡,工部侍郎孫在豐,漕督慕天顏,另一個便是於成龍。康熙二十七年,於成龍與靳輔數次激烈辯論,從河務一直吵到人品,如於成龍攻擊靳輔黨附明珠,靳輔則攻擊於成龍與慕天顏是結拜兄弟雲,兩個人越爭越激烈,到最後幾同對罵。從技術上說,於成龍不像靳輔那樣洞悉河務,無法占得上風,但在政治上九_九_藏_書_網靳輔則大大失敗。很快靳輔被革職,陳潢被收監,疏浚海口的方案終於得以實施。康熙最精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此次利用於成龍等人攻去靳輔,轉頭又指責於成龍不通河務、交結朋黨。此後靳輔曾複任一次,死後便由於成龍接替。河務這種事,不負其責的人,怎麼議論都可以,反正彆人的方案,總不能毫無破綻,自己的方案,既不得施行,便無漏洞可言。而一旦做上總河,戰戰兢兢,便是於成龍,也不敢師心自任,萬一僨事,豈不有性命之憂?於是仍按靳輔的舊章,大抵照貓畫虎。康熙時時出些新點子,於成龍也不奉行,康熙反又抱怨於成龍不聽話。於成龍不聽康熙的話,也沒出什麼大事,得以善終在河督的位子上。老年於成龍是很驕傲的,他的驕傲,或許以中年以前的清廉做底子。他以清得名,經常以此來罵人,如做巡撫不久,便向康熙放言“巡撫、布政,沒有一個不是用錢買的”,而他自己自然是例外。人或說“心底無私天地寬”,而在實際中,以無私自命的人,往往心胸極狹。著名學者兼“清官”陸隴其,得罪了慕天顏和於成龍,被他們聯手設法罷去,就是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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