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彗孛 第二十六章 且敗且退殘戈涕血日,烽火連天紅,三國赤壁處,此日映江紅。乾戈寥落,半卷旗幟倏忽間緩緩落地,化為一團火光。抬眼間漫天的火光猶自洶洶,燒將起來,澄江碧空一片血也似的染了半壁的火色,映入眼中,越發得覺得心驚。近了江邊,風聲極是恍若刀割一般,臨城臨江一片漫漫的黃土地,血漿人骸散落滿地,風吹來,那血腥味兒和熟肉味兒越發得濃烈,隻令人悚然欲嘔。一腳踏在一麵半殘的黑底白字夏國旌旗,武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麵上綻出一抹得意的笑意,隻半眯著眼,看向江麵,嗬嗬笑著道:“人言俱是道那夏國鐵騎三千,勝過兵甲一萬,十數年來無一敗績,便是例證。今日我武幗卻是得說一句:非是那夏國鐵騎了得,倒是那楚國燕國太過無用了。看看這江麵上的三十餘艘大船,怕不下五萬兵將,照樣不是收拾得乾淨?”說到這裡,這武幗雖是得意洋洋,那身側的幾個偏將哪有不湊趣的?一通通的馬屁打將出來,更是讓這武幗說得得意洋洋,便是巡視戰場一事也是整個放下,隻笑嘻嘻地走馬看花,掃視一通便是回來。此時的他,全然不曾想得,這城下的屍首,細細看來,大多是周國的兵甲,那江麵上熊熊的火光雖炙烈,但隻為首的時候聽得那慘號,見得人行。待得燒得過了,江麵上卻是不留多少的屍骸殘骨。隻是這騰江浪大,卷將過去,白花花地一片後,便是不留絲毫下來,倒是沒多少想得一二來。那武幗原便是極貪功的人,便是沒多少功勞也是要說個天大一般。何況今日看來,這戰功堪稱是天大的。越發得動了貪婪之心,吩咐了手下的一個師爺,將那殺敵的數目平添了五分,戰績上做得是花團錦簇,煞是好看得緊。看得手上的這一奏章,又是邀功,又是妥帖。又是細致,又是有身份,那武幗越發得高了興致,當下裡隻吩咐下去,三軍加餐犒賞等,自將這奏章用了八百裡加急,方是自轉過來,飲酒作樂不提。這一廂方是如此。那周都裴煦處卻是另一番景象來。將手上的那一個紫銅鏤空罩蓋地如意雲紋鼓形手爐放於邊上,裴煦取來一條濕巾擦拭了,方是低首拈起一塊茶糕,嘗了一口,便是放下,隻端茶凝神細思著。正在這時。外頭陡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身側的雲翳聽得這般,隻看了裴煦一眼,見他微微頷首,便是大步往那外頭行去。隻聽得一陣悉悉索索地聲響,那雲翳便是回轉過來,隻將一個小青筒雙手呈與裴煦,道:“公子,那博浪郡送來了飛鴿傳信。”“是麼?”裴煦聞言抬首,那眼神往那信箋上溜了一圈。便是收斂起來。隻微微笑著將那青筒接過,自拆開來取出一顆渾圓如龍眼的丸子。裴煦隻低首將那丸子捏碎。取出一張雅致的竹青細褶紙。這紙箋單薄如雲,輕浮如雲,落在裴煦手中,並不著力。將紙箋細細攤開,裴煦將從懷中取出一瓶細頸白瓷瓶倒出的淡綠****用絲絹細細密密地塗了一番,方是取來手爐微微熏過,那紙箋上便是顯出與之前全然那不同的文字來。將這紙箋上的信息細細地看了一番,裴煦便是微微露出幾分笑意來,當下裡,卻是將那紙箋放下,籲出一口氣,轉首看向那雲翳,淡淡道:“把那秦瀾一事,做得可是如何了?”那雲翳低首思慮一番,便是道:“方才看來,那秦瀾由著公子受刺一事,卻也不再是日日深藏,倒是越發得活絡起來了。安宣雖未是找的機會,但一應地事務卻也是準備得極是妥當了,現時已是定下計來,隻待著時辰一到,便是可將這秦瀾擒來。”聽得這般話,裴煦隻低首略加思慮,便是微微地歎息一句,轉而看著手中信箋一眼,就是道:“這夏周一戰已是定下了,一切俱是如舊,其餘的駐邊周將,可是定下計策,將其一一設計了?”“俱已是妥當。”雲翳聞言,灑然一笑,言辭之間,倒是微微露出幾分難得見的得意之態,沉聲道:“夏周邊境駐紮多年的大將,不過是六人,除卻那武幗、吳嘉兩人才乾不及,不足多慮。薑烙、馮雪兩人前者老邁,隻用毒使其告老,後者年少氣壯,隻使人擊殺。剩下的豐超、劉雲兩人身份不足,心性高傲,堅毅有餘,卻是不通官場的,偏生與這次戰場又是極近,屬下已令人激化兩人與武幗之間的矛盾。想來此時,這兩人已是送上奏章了。”聽得這般,裴煦略略思慮,倒是也無個彆話,隻溫溫然一笑,道:“這般也罷了,算算時日,我卻也是折騰了四五日了,倒也是應該醒過來了。想來那時,這秦瀾也是會出來稟報與人,到時候便是讓那安宣設下埋伏,一舉擒獲方是正道。”“是,公子。”那雲翳將這記下,卻是另想出一件事來,道:“公子,卻是另有一事,那蜀國聽聞夏周大戰,竟是趁火打劫,想攻伐下楚地,倒是被楚地的駐軍生生奪走一城池,那騰江天險,卻已是不必多慮了。”“竟有這事?”裴煦聞言不由一愣,半晌,才是啞然一笑,頗有幾分無可奈何,隻笑道:“卻也好,這般便是夏國略略寬鬆些,倒也不甚會使得那周國疑慮,倒是能令這周國極快下得定論。隻是……”這蜀國怎生會這般愚蠢?莫不是鳳曦設計下手地?裴煦沉默下來,細細地思慮一番,究竟還是微微搖首,深吸一口氣,便是抬首看向那雲翳,淡淡道:“備下筆墨紙箋,我卻是得手書一封了。”那雲翳聽聞這般,立時回身取來紙箋等物,放於那黃花梨嵌螺束腰鼓腿彭牙炕幾上。裴煦自展紙磨墨,略加思慮,便是極是迅捷地用那細密的小楷書了一番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