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普萊雷特法官破了次例。薩帝厄斯稱剛剛發現一個新的證人,急需與其見麵,法官聽出了他的迫切。總檢察官特彆助理巴雷百般反對,就差對薩帝厄斯惡語相向了,但最終法官還是同意三點鐘休庭。在隨後一點至三點的兩個小時預審中,薩帝厄斯草草走了個過場。他還不確定自己的辯護方向,便沒有針對案件細節進行討論,雖然這種做法有些欠妥,但大家都這樣做,他也不例外。休庭後,薩帝厄斯匆匆忙忙去了趟監獄,一刻鐘後,回到辦公室。克莉絲汀帶回一隻運動包。“一些工具,”她說,“我們用得上。我已經準備好了。對了,物品登記記錄有什麼發現?”“我找查理看了登記記錄。他們有她的手提包,但沒有錢包。我又找了艾米琳,她說她總是把錢包放在手提包裡。所以說,在她被關進監獄之前,有人從她手提包裡將錢包拿走了。”“赫克托。”“我正是這樣想的。”“我們先給車加油,然後就去芝加哥。我給巴迪發個消息,今晚把孩子們交給他,他們相處得很好。”“我來開車。路上給芝加哥警察局打個電話,肯定還能問到更多信息。”“出發。”他們加了油,在免下車服務區買了些咖啡,便沿著伊利諾伊州55號公路向北駛去。三個小時後,倆人來到芝加哥,向西開往與芝加哥警察局的弗倫佐警官約定的地點。薩帝厄斯開車時,克莉絲汀致電那名警察,把艾米琳和維克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並解釋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弗倫佐說他有盜用運通卡的女性的姓名和工作地址。但他不願意在電話裡說,希望與他們見麵核實過身份,再儘數相告。他們開至城西的戴夫和巴斯特餐廳,一輛警車已經停在了門口。此時是下午六點左右,大雪紛飛。幾個小時前太陽就已經下山了。附近高速公路上的燈光將天空映成了橘黃色。兩名警察坐在餐廳門口第一張桌子旁,正在享用咖啡和餡餅。互道姓名後,克莉絲汀和薩帝厄斯與他們坐到一起。弗倫佐仔細端詳了薩帝厄斯的律師執照和駕駛證,點點頭,“好,不過我要告訴你們,這個姑娘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之前拘留過她,一次是因為賣淫,一次是因為攜帶可卡因。她是個好姑娘,但是如果沒有人管教她,她就會毀掉。”“可我管不了她。”薩帝厄斯說。“我知道,我隻是這麼說說。她或許認識你們要找的人,也或許並不認識。這樣的姑娘,永遠分不清好人壞人。任何送上門的東西她都接受,盜用信用卡的投訴對於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們隻想看看能問出什麼,不會纏著她不放。”“她是個好孩子。如果把你們給我說的事全部講給她聽,我想她肯定會幫你們。告訴她那位受到謀殺指控的母親和她孩子的事情,那會打動她。”“好的。”薩帝厄斯說,“把賬單給我吧,我來買單。”“不用,怎麼能讓你掏錢。你把那個蠢蛋找到,帶出芝加哥,我們就扯平了。抱歉,女士,我說了臟話,我恨透那些家夥了。”“嘿,”克莉絲汀說,“說他是蠢蛋,我完全同意。”兩位警察笑了笑。克莉絲汀和薩帝厄斯離開餐廳,回到黑色彆克車裡。“去迷貓夜店怎麼樣?”克莉絲汀搖搖頭,“不。先去找住的地方。晚上九點左右等她用了藥、放鬆迷糊下來之後,我們再去夜店。”“去哪找住的地方?”“城裡。城裡便宜。我們的辯護預算非常有限。”薩帝厄斯開車回到城裡。從瓦克路拐到了麥迪遜街,隨後往東幾個街區。“那裡怎麼樣?”他指著一棟破敗不堪的四層樓賓館說。“貌似很便宜。去看看吧。”薩帝厄斯用銀行卡開了房間,登記入住。儘管這家旅館矮小破舊,但一晚的房費仍然要兩百美元。他們知道,芝加哥沒有便宜的東西,這是亙古不變的。克莉絲汀拎著運動包,走進吱吱嘎嘎的電梯。這家旅館連電子房卡都沒有,隻有金屬的房門鑰匙。薩帝厄斯打開門;克莉絲汀一進房間,就倒在靠窗戶的雙人床上。然後,她又坐起來,用手指掀開窗簾,向外瞅去。對麵的樓近得觸手可及。“什麼都看不見,”她歎著氣說,“不過,我們也不是來看風景的。”薩帝厄斯坐在另一張床上。“你餓嗎?”離開奧爾比特後他們還沒吃過東西,“我下樓逛逛,看有什麼吃的。”“我想躺下睡一會,又怕床上有臭蟲。我在躺椅上打個盹吧。”“那一會見。”薩帝厄斯下樓,在人行道上站了片刻。街上車水馬龍,大多是黃色的出租車,也有為數不多幾輛私家車,駕私家車的人顯然還不知道,在芝加哥開車就好比親手把自己的命送掉。四下裡充斥著喇叭聲、輪胎飛轉的轟鳴聲,和刺耳的急刹聲。“城裡果然好。”薩帝厄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西走去。他帶回一些烤肉三明治、薯條和罐裝可樂。克莉絲汀在躺椅上小睡之後感覺餓極了,兩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三明治和兩包薯條,用可樂把食物都衝進胃裡。最後,薩帝厄斯稱要直接在床鋪上麵睡一會。他躺下來,閉上眼,沒幾分鐘就輕輕地打起了呼嚕。克莉絲汀聞聲望去,搖了搖頭,“但願床上沒有蟲子。”她說著,也閉上了眼睛。九點一刻,克莉絲汀將薩帝厄斯喚醒,他正做著夢,夢裡他和伊蓮·克雷頓在他們共同的馬場裡。克莉絲汀搖搖他的肩膀,打斷他的美夢,將他拉回現實。城市夜色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芝加哥的夜,廉價的旅館,克莉絲汀·蘇絲曼正低頭看著他。該乾活了。薩帝厄斯坐起身,甩甩頭,清醒了一下。“第一步做什麼?”“今晚你是我的司機。你開車,我去拜訪幾位朋友。事成後包你會滿意。”“那你究竟要乾什麼?”“搞到證人的證詞。”“怎麼搞?”“嗯哼……你是律師,不能直接接觸證人。那個臭婊子巴不得指控你賄賂證人。所以,今晚全看我的。我一個人去找證人。”“哦。”“走吧。”他們跟著導航儀來到一棟矮小破舊的房子的停車場,看上去這裡曾經是一家高檔餐館。但如今周遭已大變,達官貴人紛紛離去,外來人口和無業遊民湧了進來。薩帝厄斯把車掛在停車擋位,看著那棟房子,白色的牆麵和屋頂、紫色裝飾、粉色霓虹燈。牆上有一張巨幅畫,畫裡有隻貓——迷貓——伸手接過一張五美元的鈔票。畫的下麵,幾個霓虹字不停地閃爍著:“姑娘,姑娘,姑娘——一絲不掛——青春少女!!!”“惡心。”薩帝厄斯說。“麻煩從房租費裡先拿一百美元給我。”薩帝厄斯把錢拿給克莉絲汀,“你準備怎麼跟她說?”“花錢讓她告訴我地址。去去就回。”果真去去就回。還不到十分鐘克莉絲汀就出來了,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回到車上,朝他晃晃手裡的酒吧賬單,賬單背麵寫著幾個字。“這是地址。”她說著把紙片遞到他眼前,“設好導航儀,我們走吧。他現在不是在跟哪個姑娘廝混,就是在找姑娘廝混的路上。”“你在裡麵做了什麼?”“我找到那個姑娘,問她赫克托的事。她問我是不是警察。我說不是,她也沒懷疑。然後我花一百美元買到了酒店名字和房間號碼。”“她居然會記得?”“原來他倆在一起待了一個禮拜。後來赫克托的錢花光了,她也就回來了。她今天晚上嗑了不少藥了,急需要錢。”“那些錢夠她買一盎司可卡因了。”“正合她意。”“那都是我的房租錢。”“花得值,薩帝厄斯。到時候十倍返還。《聖經》不也說十倍嗎?”“我想可能是一百倍(《聖經》中有“有些種子落在好土壤裡,長大結實,收成有一百倍的、有六十倍的、也有三十倍的”等經文。)。”“無論如何,花得值。開車吧。”他們彙入車流,根據導航儀的語音提示,左轉,直行三百英尺,掉頭直行,右轉,直行一英裡。薩帝厄斯開著車,克莉絲汀探身從後座上拿過那隻消防車顏色的運動包,放在膝蓋上,拉開拉鏈。“裡麵裝了什麼?”他問。“你肯定不想知道。”“我想知道。是什麼?”“沒什麼。攝像機,用來錄給你用的證詞。還有在牲口商店借的東西。”“赫克托的證詞——你打算錄下來?”“沒錯,”她笑著說,“在法庭上你用得著。”“可能沒用。那隻是傳聞證據(傳聞證據:指證人在本案法庭審理之外作出的用來證明其本身所主張的事實的各種陳述。)。”“以後再操心吧。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想辦法繞過傳聞證據之類的蠢規則。”“得了吧。”“相信我,傻小子,”她大笑著說,“趕在赫克托出去泡妞之前,快帶我去他的酒店。他肯定會在內褲裡塞一大團紙巾,在妹子麵前假裝家夥很大。我很清楚,他那活兒大不了。”“你怎麼這麼清楚?”“相信我。我太了解他了。我丈夫是他表弟。”“信息量太大了。不好意思,怪我多嘴。”“開你的車。”導航儀領著他們來到一家白色外牆、綠色窗框和紅色大門的酒店,霓虹燈閃爍著“勞拉雷酒店”幾個字。薩帝厄斯把車開進停車場,找到空位,掛入停車擋。同樣的動作今天晚上已經重複兩次了。克莉絲汀把紅色運動包搭在肩上,說半個小時之後回來。薩帝厄斯問她要不要先了解一下證詞程序,結果被她瞪了一眼。“無意冒犯。”他嘀咕著,眼見克莉絲汀消失在車頭燈的光亮裡。天氣寒冷。他沒有熄火,隻是關掉車燈,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三十八分。他很高興自己在外套裡藏了槍。如果十點過十分克莉絲汀還沒出來,那肯定就是出事了,到時候他就會報警。他打開收音機,“世界電子競技大賽!”,環繞立體聲喇叭裡傳出狼嚎般的嘶吼。隨後,FM廣播又播放了一首辱罵警察、諷刺女人的說唱歌曲。薩帝厄斯又換到AM,調到芝加哥720WGN電台,節目裡正在討論芝加哥黑鷹隊是否有機會衛冕斯坦利杯。薩帝厄斯不是冰球迷,他更喜歡看職業籃球賽,但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他隻是想消磨點時間,與此同時克莉絲汀正在為艾米琳出生入死。其實,他並不了解克莉絲汀的軍隊生活;每次談到,她都言辭躲閃。關於中東和她在那邊的工作,她更是隻字不提。有幾次被人問起此事——薩帝厄斯也隻是聽說——她都生硬地將話題轉到部隊基礎訓練之類無傷大雅的事情上。他猜測她曾經在阿布格萊布監獄(位於伊拉克首都巴格達附近的監獄,曾曝出嚴重的美軍虐囚事件。)或者類似的其他監獄做事。話說回來,這都和他無關。他欣賞她為人處事的方式,並不在乎她的過去。十點十分。正當薩帝厄斯準備撥911時,克莉絲汀突然出現了。她急匆匆地走過來,肩膀上還是掛著那隻紅色運動包。走近後她豎起大拇指,做了個鬼臉,迅速跳進汽車。“搞定!”她大聲說道,“快走,快走,快走!”薩帝厄斯把車從停車位裡倒出來,把排擋砸進前進擋,車子彈過入口處的減速板,急轉駛上了公路。“怎麼樣?”他扯著嗓門問,後麵傳來其他車輛抗議的喇叭聲,“他在酒店?”克莉絲汀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合不攏嘴。“他在,”她終於回答道,“房間裡還有一個年輕女人。說了你肯定不信,我讓她裹著床單在走廊裡等著。”“什麼!?”“赫克托非常配合,一五一十仔仔細細地全交代了。我已經錄下來了,到時候你放給陪審團聽。你馬上用手機給弗倫佐警官打個電話。我把證詞給他拷一份在優盤裡,這樣他就可以幫我們逮捕赫克托了。”“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很簡單。讓警方以涉嫌盜用信用卡的罪名逮捕赫克托,以免他逃跑。到時候,如果法院以傳聞證據為由不認可這份證詞,那麼我們也知道去哪裡找他,把他帶到法庭作證。”“乾得漂亮。”“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不過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漲工資的事情了吧。我知道這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但我想現在就談談。”她像個小女孩似咯咯大笑,完全不像薩帝厄斯所認識的那個說話大大咧咧、做事雷厲風行的助理。“漲工資!”“漲。下周一開始。”“上周一開始。”“好吧。上周一。你怎麼做到的?你到底用什麼辦法讓他乖乖配合的?”“呃……那玩意會讓人顫抖。不過他最終還是配合了。”“什麼意思,讓人顫抖?”“就這個,”她拉開紅色運動包的拉鏈,拿出一支兩英尺長的警棍,“電棒。我從吉米·斯密特斯的牲口商店借來的。他們用這個來電牲口。這東西真能讓人顫抖起來——尤其是對赫克托。”“你用這個?”薩帝厄斯不敢相信,“電他?”“老大,我不能告訴你細節。不過,我沒有犯法。”“沒有犯什麼法,中央情報局的法?”“魔法!反正他完蛋了。”“媽的。可能我也要完蛋了。”“證詞裡麵沒有提及他受到威逼。我保證。”“脅迫呢?”他問到。“你有沒有脅迫他作證?”“視頻裡看不出來。”“拷問?你有拷問他嗎?”“薩帝厄斯!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哪知道?誰也不知道該把你當什麼人。”克莉絲汀靠回到座椅上,“好吧。去找我們的警察朋友,再給我買杯咖啡。我要一杯星巴克,和昨天的一樣。”她又大笑起來。“笑什麼?”“我們可以把錄的視頻稱作‘睾丸證詞’。”“請彆說了。”“或者叫‘絕對有種’。”“要命。”“咖啡,我要咖啡!我得讓手鎮定下來。”“知道啦。”二十分鐘後,他們將優盤交給尼克·弗倫佐警官。警官向他們道過謝,便開著警車去逮捕赫克托了,他要把赫克托關進加利福尼亞南大道2700號庫克郡監獄漆黑的牢房裡。那裡關押著受到上千種指控的12700名男女罪犯,赫克托與同類住在一起,一定會找到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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