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呂逸飛能到一中正常上課了,呂逸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哥哥,許雅琴是誰?”“怎麼啦?妹妹。”“你睡夢中老是提到她的名字。”“我有提到許雅琴的名字?”呂逸飛極力掩藏住自已內心中的恐慌。他不能讓家裡人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否則,家裡人又會為這件事寢食不安。“是嗬。”蔡香紅也附和著說。“她是我大學讀書時認識的一位女大學生。”“我明白了。哥哥一定是喜歡上了她。”呂逸梅大聲嚷嚷著,同時笑了起來。“你胡說。”呂逸飛臉紅了。“媽,你看他,臉紅了呢。”呂逸梅笑道,“哪天哥哥帶過來看看。”“好嗬,我早就想抱個孫子了呢。”蔡香紅開心地笑了。呂逸飛卻開心不起來。“媽,我們把鄉下的房子賣了吧。”呂逸飛認真地說道。“為什麼?難道你缺那幾個錢用?”蔡香紅有些不滿。呂文俊未曾在城裡的新房住過一晚,就留個呂家樓讓他的靈魂在那兒好好安息。因此,她想到要在呂家樓立一個靈位,每年到了蔡祀日便去焚幾柱香,隆重燒些紙錢,順便看看村裡一些談得來的老夥伴。如果呂家樓賣了,去村裡串個門也不方便。“媽,不是錢的問題。”呂逸飛覺得必須找出一個適當的理由讓母親接受,總之,不能讓她們再踏進呂家樓一步,“我覺得呂家樓的風水有問題。建成後,出了很多事。另外,一想起叔叔死在裡麵就害怕。我在裡麵住了一個晚上,就是因為害怕才受到了刺激。”“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受到刺激?”蔡香紅吃了一驚。“我睡在半夜被嚇醒,覺得有人在抓我的胸脯。可睜眼一看,什麼也沒有。等我剛一落眼,像又有什麼東西進來了,悄悄地立在我身邊。我把被子蓋住整個頭部。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個晚上我沒睡好覺,身上不斷流冷汗。”呂逸飛胡亂地編造了一通,可是,他母親還有妹妹競然都相信了他的話。她們相信世界上有鬼這種東西,雖然她們未曾經曆過。“媽媽,哥哥說得有理。我們留著沒有什麼用,去了也不敢住。我讚成呂家樓不要了。”“好吧,你們兩個這樣說了,我一個人反對沒有用。逸飛抽個空,找個買主賣了它吧。能賣多少就多少。”得到母親的同意後,呂逸飛身體恢複後便決心再次來到呂家村。對於煤礦的礦產權問題,一直是呂逸飛心中的疑團。即使父親將礦產權賣給了叔叔,叔叔一死,他們家作為唯一的合法繼承人,煤礦方麵應有人通知他們家去接管。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事似乎永遠與他家脫離了關係。呂逸飛對呂家樓進行了一番地毯式的搜索,希望能找出什麼新的線索,然而大火燒後,很多東西化為烏有,即使殘存的現場也無法複原以前的模樣。呂逸飛抱著一線希望來到叔叔住的舊房子前,打開門,撲麵而來的是一股黴味。抽屜裡麵竄著許多蟑螂,房頂上跑著吱吱亂叫的老鼠。地板由夯實的泥土構成。天氣潮濕時從地上冒出來的水分將泥土中的無機鹽帶到表麵,風乾後留下一層白色的“霜”。衣櫃裡衣物雜亂地堆放著,發出一陣陣難聞的氣味。睡房,灶房,衛生間,找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走近架在擱樓上的木梯,一隻老鼠呼地從他麵前一閃而過,鑽進一個打開門的衣櫃。呂逸飛的視線落在那件掛在衣櫃裡的黑色雨衣上。呂逸飛將手伸入雨衣口袋,觸及到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硬物,掏出來一看,是個小小的鐵皮火柴盒子。呂文男愛抽煙,有錢的時候會買一個打火機,沒錢的時候就買一盒火柴。這個鐵皮盒子是父親送給他的。因為,梅雨季節,有時連續一個月陰雨連綿不斷,火柴很容易受潮而刮不出火。忽地,呂逸飛起了疑心。叔叔一向對那個鐵皮盒子愛不釋手,為何被燒死的時候沒帶在身上呢?疑心促使呂逸飛拉開鐵皮火柴盒,裡麵放有一張小小的合約書。合約為他和一個代號為“老黑”的人所訂,末尾有叔叔鮮紅的指印。上麵白底黑字寫著叔叔欠一個叫做老黑的人的六百萬賭債。六百萬的賭債!簡直不可思議!就是說,父親轉礦產權之前(如果事實成立),叔叔已經身欠巨款。據叔叔生前所說,父親賣了他六百萬。那麼,如果叔叔將礦產權轉讓給老黑,剛好夠他還那筆賭債!現在的煤礦誰在負責呢?一定是那個叫老黑的人!呂逸飛在村裡一打聽,才知道礦被一個名叫冰鐵鋒的人買下來了。當他找到冰鐵鋒時,冰鐵鋒坐在礦棚裡,手裡正玩弄著一個很漂亮有拍照功能的手機,一包芙蓉王牌香煙隨手放在麵前的桌上。“我是呂文俊的兒子呂逸飛,我叔叔叫呂文男。”呂逸飛走上去自我介紹道。“哦,有什麼事嗎?”冰鐵鋒眼皮也沒抬一下。“原來你是老黑?”冰鐵鋒猛地停下手裡的動作,凝視著站在麵前英俊漂亮的小夥子。好久好久,才從嘴裡吐出一句話,“不是,這礦我是花八百萬從老黑手上買下來的。”“老黑是誰?”“我不知道,老黑委托中介來賣的。”“他委托的人是誰?”“對不起,這是商業機密,無可奉告。”冰鐵鋒顯然對呂逸飛的盤問感到有些不耐煩。見問不出情況,呂逸飛隻得悻悻退出礦棚。在他剛要下山時,他的視線無意觸及到了井口。他猛地想起還有一位礦難者的家屬,至今不知是誰。礦難發生這麼多天了,礦主已兩更其主,卻始終沒見另一位死者的家屬出麵找過他們家。難道那位死者的家屬得到了合理的賠償?不對嗬,呂逸飛心想,礦難前爸爸始終沒回南木嶺,而叔叔已身欠巨債。合理的解釋是,發生在礦難之前,為了還債,老黑與叔叔之間存在被迫的礦產權交易。叔叔得到了一筆大於六百萬的錢,然後給了死者家屬的賠償。如果這樣,叔叔的確和薑雲傑的母親打過交道。難道說,薑雲傑母親的精神失常真的與叔叔有關?幾經周折,他終於在青橋鎮楓葉坡村,找到了另一位死者的家。可是,已經人去樓空。據說,礦難的第三天,死者埋葬後,死者的妻子,帶著一個未滿周歲的女兒,悄悄離開了楓葉坡村。村子裡沒有人知道她到了什麼地方。呂逸飛回到呂家村時,天已經黑了。奔波了一天,呂逸飛感到身體非常疲倦,極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回城的煤車幾乎絕跡了。偶爾有一兩輛出山的煤車,貨是拖到離南木山不遠的附近地區。呂逸飛走到呂家樓院子外,腳步變得灌了鉛似的沉重。在呂家樓過夜嗎?黑幕下的呂家樓,像一隻巨大的怪獸,張開一隻黑漆深不見底的大嘴,隨時會將人吞沒。一陣惶恐湧上他的心頭。呂逸飛停下腳步,猶豫著不知應該往前還是往後。就這樣,呂逸飛站在那兒停留了十來分鐘。“我怎麼啦?”呂逸飛一屁股落在地上,想起了讀小學的一些事。那時,他參加了小學宣傳隊,經常和一些小朋友傍晚出發,到各個生產隊演出,半夜回家時要走一段很長沒有人煙的山路,有時甚至要穿過一塊墳地。但那時,一點也不害怕。有一次,一個小朋友病了,沒有去參加演出。回來時一個人要經過喪魂穀,那兒傳說有各種各樣的鬼出沒。結果,他愣是屏住呼吸一口氣走回了家。老師教育他們說,世上本沒有鬼。很多時候是由於人的慣性心理作用於大腦中產生一種難以自我分辨的乾擾信號。比如,一些細微且有規律的聲音會被白天的噪聲所淹沒而讓人難以察覺,但到晚上就會顯得非常清晰。光和影的自然現象有時也會讓人產生錯覺或幻覺。尤其單獨處於一種陰暗的環境中,往往會加劇心理上產生的恐懼感。想到此,呂逸飛的心坦然了許多。不但不為上次的經曆所害怕,反而在心底裡生出一絲好奇:這次還會重現上次那種情景嗎?呂逸飛走進了呂家樓,自已動手弄了頓簡單的晚餐後,早早躺在了床上。借著飄忽不定的蠟燭火焰,呂逸飛無聊地翻開了放在床上的一本三國演義。月光高高地掛在空中,周圍顯得異常寂靜。到了半夜,呂逸飛毫無睡意,眼睛始終盯著上次出現人影的地方。然而,一直到了快天亮,除了幾聲風吹樹枝的聲音之外,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生。呂逸飛顯得有些失望。第二天一大清早,呂逸飛又看到了窗戶上的那張畫。呂逸飛忽地產生一個念頭,去野外尋找畫麵上的地方。找尋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發現喪魂穀的東麵與畫中的地方相似。沿著畫中一條粗線的軌跡,呂逸飛在柴草叢生的地方摸索著來到一個空曠的地帶,終於找到了一座廢棄的茅房。呂逸飛記起來了,聽老人們說,解放初期,為了向進山狩獵的獵手提供一個休息的地方,村民們在這座山中修建了一間簡陋的房子。由於頻繁地捕獵,大約七十年代初,一些山雞、野豬等野獸就絕了種。從那以後,沒有人上山捕獵了。屈指算來,房子有二十來年沒人住過。門旁邊有一扇窗戶,沒掛窗簾,裡麵顯得昏黑。房門插著一個用草繩編織成的一個倒“S”形,像把老式掛鎖,立在房門的中央。呂逸飛將手伸向草繩時,能聽見自已發出急促的呼吸聲,手不停地產生抖動。扯開草繩後,呂逸飛想到了推門時會不會有沉甸甸的感覺。十多年了,村子裡一直流傳著此山有鬼。傳聞著有個住在這裡的女人吊死在這間房子。據說,曾經有小賊光顧過這裡,推門時隻能半開,門後堵有一具僵冷的屍體。呂逸飛大膽推門而進,屋內一片漆黑。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後牆的窗戶有些微弱的陽光。呂逸飛將窗戶上的木板打掉,外麵的太陽光漫射進來,在斑駁的牆上投上一道白亮的陽光。一個張牙舞爪的大蜘蛛迅速跑出光亮的地方,鑽入黑暗之中。呂逸飛向屋角走去。屋角像倉庫似的堆滿雜物,裝過物品的紙箱、廢棄的衣物等等。在另一堵牆邊放著一個鏽壞的鐵架床,床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光光的鐵架床像一副擔架。離床不遠有一個黑色的竹椅子,四條腿已經損壞,勉強還能支撐一個成年人的重量。突然,竹椅上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引起了呂逸飛的注意。呂逸飛伸手抓起它,當手心感覺到是一團人發時,像抓到了一團高溫的炭火,將它扔回了竹椅。好一段時間,呂逸飛心兒沒有平靜,感覺到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在掙紮顫動。許久許久,呂逸飛才靜下心來。當他再次抓到那把人發放到日光下,才發現手中拿著的漂亮披肩長發,原來是一副假發,不禁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呂逸飛仔細瞧了瞧假發後,將它掛在門閂上,垂下的頭發從背景看很像飄浮在空中的一顆人頭。如果被風吹起來,就會一動一動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小偷看到的女鬼?如果真的是這樣,當年一定是這種假象嚇著了那個小偷。屋角忽然傳來一陣索索的響聲。呂逸飛的血液刹那間停止了流動,身上的毛孔放大到了極點。他將眼睛瞪向發出響聲的屋角,一下也不敢眨。雜物堆裡有個物體在向前移動,不一會兒暴露在有光線的地方。呂逸飛這時才看清,是一條兩米長的大黑蛇在慢慢滑行。很快,黑蛇從門縫裡鑽出後消失在房子外的草叢裡。當認出是一條毒蛇後,呂逸飛心裡驚駭了一下,慶幸剛才沒有招惹上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黑蛇溜進草叢的同時,草叢裡驚飛出幾隻小鳥。呂逸飛心裡又是一陣緊張,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嘩啦,腳被地上的一塊石頭一絆,身子一時失去重心。呂逸飛急忙兩手撐地,才使得身體最終沒倒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呂逸飛站起來時,雙手已沾滿一層厚厚的細微灰塵,夾雜一些微小的枯鬆樹葉子。十多年時間了,房間裡積滿了灰塵,這本不值得大驚小怪。然而,敏銳細心的呂逸飛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剛才提了假發後,手上居然沒發現一絲灰塵。於是走到假發旁,再仔細看了一下,果然假發乾乾淨淨。呂逸飛在屋內環視了一周,眼睛落向那張破竹椅,同樣沒有多少灰塵。難道曾有人到過這裡麵?呂逸飛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在鐵架床上,屋角的雜物上,都堆積著厚厚的灰塵。隻要手指輕輕一劃,便落下深深的印跡。這說明什麼呢?有人坐過破竹椅,而且曾用手梳理過這套假發?這種事情,決非一兩次,而是多次。呂逸飛不敢往下想了。呂逸飛取下假發想重新放回原處,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發絲張開著撒滿一地。在假發落地的瞬間,呂逸飛聽到了一種從假發裡發出來的另一種聲音,儘管很微弱,但是與假發材質撞擊地麵的聲音很不一樣。一種高度的敏感性促使他重新拾起這頭假發。呂逸飛一邊細細打量著,一邊想道,難道女鬼是一些人故意編造的一個傳說?如果是這樣,說明編造傳說的人一定有某種目的。這樣,假發的來曆就顯得很奇怪。呂逸飛將假發提在手裡,用力甩來甩去,還是沒有甩出東西,然後將假發扒開,發現底部有個小小的裝置。裝置裡放有一個用塑料紙包好的紙團。呂逸飛解開塑料,打開紙條一看,心裡不禁跳了起來:這不是一張圖紙嗎?奇怪的是,圖紙隻有一半,另一半被人撕去。對了對了,這正是另一半圖紙。呂逸飛想起從南木嶺回來,衣服上沾著的那一半圖紙,不禁恍然大悟起來,這張圖紙正是那張圖紙的另一半。呂逸飛有些欣喜若狂。兩個半圖紙居然無意間讓他發現!難道圖紙中藏有什麼秘密?現在他明白了,呂家樓窗戶上掛著的畫圖其實就是暗示著什麼。可是可是——呂逸飛像泄了氣的皮球,軟了下來。從南木山帶回來的那半張圖紙竟然讓他招呼妹妹丟進了垃圾桶。呂逸飛再也沒有心思在這兒搗騰了。於是,呂逸飛取出假發裡的半張圖紙藏在身上,火速回到呂家村。他第一個念頭是以儘快的速度回到家,然後看看是否還有希望找到那一半圖紙。他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呂逸梅並沒有及時將那一半圖紙丟在垃圾桶。呂逸飛在呂家村村口攔了一輛進城的煤車。在路上,趁著司機全神貫注著前方時,從身上取出從假發裡發現的半張圖紙,反反複複地看了幾遍,結果發現還是很像喪魂穀的虎跳峽。隻是地形與前麵的那張圖紙不太一樣。虎跳峽是座很大的山,一直當作一座荒山,沒有人管理。地勢險峻,亂石零立,山上多為荊棘和茅草,因而,稀少有村民上虎跳峽。那麼,這兩張半圖畫虎跳峽意味著什麼呢?呂逸飛的眼光落在圖紙被撕破的地方,那兒有個非常明顯的黑點。黑點在這兒代表什麼呢?從畫麵看,黑點顯然與整體的色彩不協調。在汽車東站下車後,呂逸飛一個勁地往家走。“呂老師。”一輛紅色的小車駛了上來,放慢後保持與他並行的速度。同時,從小車內探出一顆披肩頭發的腦袋。許雅琴?呂逸飛的身體像被雷擊了一下,心臟險些停止了跳動。腳步僵在那兒,大腦的意識混亂成一片空白。“呂老師。”許雅琴覺察到了呂逸飛表情上的不對,便大聲喊了一句。“彆彆彆——”呂逸飛心裡念叨著,彆纏著我。也不答話,腳兒往前飛跑了起來。許雅琴愈加感到奇怪:呂逸飛怎麼啦?平時見到她,溫文爾雅的書生風氣,今天為何像受了驚嚇一樣落荒而逃?許雅琴細細想了想自已平時在呂逸飛麵前的所作所為,覺得並沒有過分之處。呂逸飛到底發生什麼事啦?許雅琴想著,將車速加快,穿過一個十字路口後,然後將車停在呂逸飛必經的路旁。過了一會兒,呂逸飛過來了,一臉驚慌之色。許雅琴走上前,擋住呂逸飛的去路。“呂老師,今天你怎麼啦?”許雅琴顯得非常平靜。“沒有。”呂逸飛看了看是大白天,周圍那麼多的人和車,確實不是在晚上時,心才略略鎮定下來,“半個月前,就是九月十五日,你有沒有到呂家村?”“沒有呀。自從上次和你分彆後,我就一直在長沙讀書,直到昨天才從回來。”“這樣呀。”呂逸飛自言自語道,同時心裡想,難道那晚發生的事是我的幻覺?“你為什麼要這樣問?”許雅琴迷惑不解地望著呂逸飛。“沒什麼。上次我從呂家村回城時,大約傍晚時分經過喪魂穀,忽然看到路旁有個女子的身影很像你。一模一樣的頭發和身材,就是把我燒成灰也會把她當做你。待我叫司機停下車,走到原來那個地方時,那個女子消失了。司機說,那個地方到了半夜,常常鬨鬼。現在想起來,至今心有餘悸。今天問這種話,隻是想證實一下當時看到的人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眼睛看花了?”許雅琴說話時表情仍然沒有多大的變化,心裡卻劃過一陣輕輕的笑聲。她根本沒想到這是呂逸飛臨時編造的謊話。“我不知是怎麼回事,最近老是心神不太安寧。心裡像丟失了什麼,整天七上八下。上課時常常講錯地方,惹得一些學生不滿。說出來真是羞愧。”“你家裡出了這麼多事,又得不到合適的答案,心情焦躁可以理解。”“是的。”呂逸飛為剛才沒受到許雅琴進一步的懷疑而感到欣慰。呂家樓鬨鬼事件不但沒有衝淡許雅琴在他心目中的好印象,相反,他覺得以後的命運似乎與許雅琴密切相關。“看你的眼神紅紅的,莫非晚上在賭牌,一夜沒有合眼?”“沒有——”呂逸飛像是被點中了穴,始終不敢說出他的疲憊神態與呂家樓鬨鬼有關。更確切地說,沒睡好就是與許雅琴有關。難道世界上真有鬼魂一事?可是為什麼會與許雅琴如此相像呢?難道是因為我平時太喜歡她以致於在精神上產生幻覺的緣故?“那會是什麼?”許雅琴問道。“我昨晚在呂家樓睡,一想起叔叔死在裡麵神情就很不安。”呂逸飛的解釋合理合情,許雅琴不好再問什麼。此時,呂逸飛恢複了常態,他相信,眼前的許雅琴和那晚所看到的女子不是同一個人。但願上次看到的情景是一次幻覺。他想道。2過了一會兒,呂逸飛說道,“上次去南木嶺,多虧你的小車。”“不過做個順水人情,你何必記在心上?換上誰都會願意做。何況你在喪魂穀幫我守車幾個小時,算是作了抵償。對了,那些歹徒後來沒找你麻煩了吧?”“暫時沒有。”呂逸飛心裡打了個冷戰。“沒事我走了。”許雅琴的話始終那麼簡潔,不哆嗦。從不問彆人什麼,也不說自已什麼。呂逸飛有時候想找話題和她搭訕卻感到無從下手。她為什麼不對他的一些行為感到好奇呢?換上彆的女孩子早就會忍不住問他,那些歹徒為什麼要那樣對待你?你家的情況為什麼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在她的眼內,彆人是不存在的。或者說,彆人的事根本與她無關。“等一等。”呂逸飛在後麵大聲喊道。“噢?”許雅琴轉過身,滿臉狐疑之色。呂逸飛從嘴裡衝出這句話時,自己心裡也吃了一驚。因為他根本沒想到下一句要對許雅琴說什麼。他很喜歡許雅琴,她有著臨危不驚從容灑脫的氣質,有著獨一無二無拘無束的個性,有著見識過人成竹在身的智慧,有著容麗非凡天然雕成的美色。因此,他很珍惜每一次和她見麵的機會,很希望能與許雅琴呆在一起,哪怕一秒鐘也好。然而,許雅琴是那種不容易能打動心靈的女孩子,這可能與她自身的優越條件有關。她的衣食住行說明她的家境非常富裕。她的談吐氣質,說明她有著良好的教育背景。至於她膽識過人的能力已讓他領教過。但是,今天無論如何——得有所表示。萬一,許雅琴找彆的男人做了朋友呢?豈不悔之晚矣?呂逸飛心裡胡亂地想著。“晚上有空嗎?”呂逸飛鼓足勇氣說道。“有什麼事嗎?”“我想請你喝杯咖啡。”“嗬?”許雅琴有些意外,不由上下打量著呂逸飛,發現呂逸飛的表情非常認真。剛要說話,呂逸飛的頭轉到了彆處。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位清潔工推著一輛垃圾車從旁邊經過時吸引了他的注意。許雅琴哪裡知道,這位清潔工經常出現在呂逸飛所住的小區。清潔工的出現,使呂逸飛想起了半張圖紙會不會就藏在垃圾車內?他家裡的垃圾沒滿一袋,一般不會放在門外讓清潔工收走。呂逸飛急步上前,站在清潔工麵前,“請問,這垃圾是不是今天收來的?”“是呀。”清潔工對呂逸飛的問話感到非常驚奇。他收了十多年的垃圾,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問他這樣的問題。“今天有沒有到過紅砂路南風小區收垃圾?”“怎麼沒有?我就是負責收那個小區垃圾的工人。”“那末,你有沒有收到十三棟三樓走廊上的垃圾袋?”“有嗬,隻有五樓沒有。其它每一層都有。”“你現在要把垃圾推到什麼地方?”“就是前麵不遠的垃圾中轉站嗬。”“我和你一起去。”“為什麼?”清潔工不解地問道。“不好意思,我有件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我懷疑我媽媽把它當成垃圾放在垃圾袋丟了出來。”“好吧,等我倒出來時,你一袋袋仔細看吧。”呂逸飛不覺鬆了一口氣。這時他才想起許雅琴,回頭看時,許雅琴早不見了蹤影。垃圾中轉站是用紅磚壘起的一尺多高圍牆圍成的空地,上麵堆積了很高的垃圾。周圍鄰接著一棟居民樓和一所初級中學。在太陽光的作用下,裡麵發出一陣陣令人嘔心的臭味。垃圾堆周圍陰暗的地方,飛舞著密集的蚊蠅。“你自已一袋袋清吧,要不然我一古腦兒倒了出來,混在垃圾堆後你會分不清哪些是垃圾車內倒出來的。”清潔工狡黠地一笑,便站在一旁偷樂去了。呂逸飛左手掩著鼻子,右手伸向垃圾車。可是,眼前的情景令他傻眼了,車內堆著小山高般的清一色黑色塑料袋,一袋接一袋。這些垃圾袋是居委會收取半年衛生費後統一給居民家配發的,從外觀上很難辨認出塑料袋的來源。這樣,呂逸飛必須得一袋袋打開翻找著裡麵的內容。見著一個穿著不俗的年輕人在垃圾堆裡翻找東西,有些過往的行人不禁好奇地駐住腳步。其中一個膽大的漢子湊上前來問道,“兄弟,你是不是有顆金戒指掉進了裡麵?”呂逸飛滿臉羞紅,明知對方在嘲笑他的行為,但又不好對他解釋,隻顧悶著頭認真地尋找。漢子見呂逸飛不搭理他,自覺無趣,便悻悻地離開垃圾場。找了一會,呂逸飛忽然記起他媽媽這幾天的早餐都有煮地瓜粥。因為他說過,他看到一條新聞,大意是說日本的科學家經過動物試驗表明,紅薯具有抗癌作用。由於新湖鄉經常有人在醫院檢被查出癌症,聽到他的話後,蔡香紅立即到超市買了一大堆剛從地裡刨出來的地瓜,幾乎堆滿了廚房的一角。每天早上,她要用二十四升的高壓鍋煮滿一鍋。這樣,塑料袋內一定要裝滿地瓜皮才對。搜索的範圍一下子縮小了,隻要看看袋內有沒有地瓜皮即可。如果沒有,就可以扔掉,反之就得好好搜索一番。呂逸飛就這樣一袋袋找下去,直到垃圾車內隻剩下了最後一袋。呂逸飛失望已極,氣惱地將最後一袋也拋進垃圾堆,垃圾袋口一鬆,從中掉出幾塊地瓜皮。呂逸飛一陣高興,慌忙走上前去,把垃圾袋口扯開,裡麵塞滿了地瓜皮!呂逸飛心裡狂喜,急忙將垃圾袋提出來,將其中的內容物倒在一旁空闊的地上。緊接著身子趴在地止,接過清潔工遞來的木棍,一樣樣東西扒了起來。呂逸飛搜索得非常細心,眼睛瞪得銅鈴大。然而,搜索了三遍,每件微小的物件都找了出來,仍然沒有見著那半邊圖紙。此時,行人越圍越多。最終,呂逸飛隻得放棄了尋找。當他依依不舍地離開垃圾場時,還不時回過頭來,將目光投向垃圾堆,仿佛那半張圖紙會意外地出現在他麵前。呂逸飛回到家時,蔡香紅正在看電視。“逸飛,房子是不是處理好了?”蔡香紅問道。“一時找不到買主。”呂逸飛應付了母親一句,然後問道,“呂逸梅下班了嗎?”“在她房裡看護理方麵的書呢,聽說為了要評職稱。”呂逸飛走進呂逸梅房內,立刻一陣香味飄進了他的鼻孔。他用力一吸,不覺全身舒暢了起來。接著,他又深深地多吸了幾口,好像這香味能驅走殘留在他身上的臭味似的。“哥,你怎麼啦?又不是第一次聞到我房裡的香味,今天怎麼是這種樣子?”呂逸梅放下書本,看著呂逸飛說道。“嗬——不—是——不。”呂逸飛調整好自已的心態,說道,“妹妹,你記得我上次從南木嶺回來時,衣服上粘了一張圖紙的事嗎?”“當然記得。你不是說沒有用嗎?”“其實,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那你要它乾嘛?”“這——”呂逸飛想了想,他心裡所想的事絕不能讓妹妹和母親知道,便說道,“我認識一位畫畫的女孩子,想讓她鑒定一下那幅畫有沒有價值。”“可是,你不是要我丟了嗎?”“丟了?”“丟在垃圾袋內。”呂逸梅的話令呂逸飛暗暗叫苦:完了,完了。找了老半天,偏偏為什麼找不著呢?難道說,紙條從垃圾袋掉了?這完全有可能,要是垃圾袋口紮得不緊的話。“會不會從垃圾袋內掉了出來?”呂逸飛脫口而出。“哥哥,你說什麼?從垃圾袋內掉出來?”“沒有,沒說什麼。”呂逸飛心事重重回到自已的房內,躺在床上。當他的視線落向屋角時,血液幾乎停止了流動。因為他看到了,那半張紙條正靜靜地躺在那兒。呂逸飛慌忙跳起來,緊緊地一把抓住那張紙條,生怕一不小心,它會從手裡飛走。之後,呂逸飛若無其事到客廳倒杯水喝,見母親仍然在看電視,妹妹在自已房裡看書,才又鎮靜地回到自已的房間,關好門,將兩張半圖紙疊在一起。天哪!兩半重合得非常緊密,除了一些自然現象引起潮濕和物理因素導致些微的破損之外,撕破的地方吻合得一絲不亂。現在,呈現在呂逸飛麵前是一張完整的喪魂穀中虎跳峽鉛筆寫生風景圖。雖然是鉛筆勾勒,但山上的雲霧和景致畫得非常逼真。許多細微的特殊地形都被畫了出來。石頭和樹叢的地理位置絲毫不差,甚至山頂上有塊小小的空地也能看出來。這說明作畫的人要麼非常熟悉那兒一帶的地形,要麼觀察得非常仔細,也有可能對照拍攝後的照片所畫。呂逸飛將眼光落到標注有黑點的地方。這個地方極少有人進去。聽說裡麵有個很深的山洞,山洞周圍到處長滿了刺人的植物。難道這幅圖與山洞有關?如果真的有關,那麼這山洞一定藏著某種秘密。一想到這點,呂逸飛周身上的血頓時沸騰了起來。可是轉念一想,這山洞太可怕了,孤身一人前去探洞,萬一遇到生命危險怎麼辦?要不要冒一次進山洞的危險呢?呂逸飛帶著這個難以舉棋的問題走出家門,在嘈雜的人流中慢慢行走。每當做一項重大決定時,呂逸飛喜歡到喧鬨的街頭思考。如果外界的乾擾不足以阻擋他做出下一步的決策時,那麼選擇的結果就不言而喻。正當他思想翻騰倒海之際,許雅琴出現在他身後。“呂老師,在想什麼呢?”呂逸飛回頭一看,許雅琴手裡提著剛從商場買來的時尚衣服,正向停車場走去。“許雅琴。”呂逸飛輕輕叫了聲,接著馬上轉到他早想好的話題上,“我正在想,要怎樣才能請你出來喝杯咖啡呢?”“是嗎?”許雅琴停住腳步,望向呂逸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許雅琴的直白令呂逸飛一時默然。與其找理由,不如直率了當。想到此,呂逸飛決心將心裡壓抑很久的心裡話吐露出來,“長沙那次大學生老鄉會,我就喜歡上了你。”“喜歡我?”許雅琴一愣,“為什麼?”“你高雅的氣質傾倒了我。超群脫俗的神態,像磁鐵一樣吸引著我。有好一段時間,我睡不好覺,夢裡老是出現你的身影。隻有看到你時,我的心情才會得到安靜。雖然這段時間,我家裡發生了不少的事,但是我止不住的仍在想你。”呂逸飛一口氣說了出來,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雖然說出來的話,有些肉麻且帶著俗套,但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必須抓住機會要讓她知道,他的確愛上了她。“呂老師,你對我了解嗎?”許雅琴並未為呂逸飛的真情表白而有絲毫的動容,一如既往的冷漠。“不了解並不妨礙我喜歡你。”“你怎麼會喜歡我這種人呢?”“的確,你有種讓人產生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印象。你那高傲、冷漠的眼光使得很多優秀的男人望而止步。大家背後都稱你為冰美人。而我與大家不一樣,隻要我認定值得追求的事,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求——”前麵不遠有一個擺賣果汁冰的露天營業攤子,許雅琴不動聲色走上前,從口袋裡掏出五塊錢丟給攤主,“隨便來一杯果汁。”一會兒,攤主遞給許雅琴一杯滿滿的檸檬果汁。許雅琴喝了一口酒,手指轉動著玻璃杯,表情非常淡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愛情對一個女孩來說,是人生當中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不可能隨便因一個男人的三言兩語就可以作出決定。”呂逸飛剛要回答,許雅琴迅即將手中的果汁朝他的臉上潑了過來。“許雅琴,你——”呂逸飛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侮辱,僵在那兒非常難堪,臉漲得通紅。沒想到許雅琴當眾居然這樣對待他。“一杯小小的果汁,就把你氣成了這樣。你在我麵前奢談交什麼朋友?”說罷,許雅琴也不理會呂逸飛,轉身向人流匆匆的街道邊走去。攤主遞給呂逸飛幾張紙巾,呂逸飛接過擦了擦臉和脖子。身上的白色衣服被沾汙,濕了一大塊,紙巾隻能吸收表麵上的水分,卻對滲透到衣物中的汙漬無可奈何。呂逸飛反反複複擦了好幾遍,地上的紙巾丟得到處都是,仍然留下幾塊刺眼難看的黃色斑跡。做完這一切後,呂逸飛正準備打道回府,卻意外發現許雅觀琴站在十米之外的地方,雕塑般的立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就像遊離於塵世外的一個看客,孤獨冷漠地看著街上匆匆行走的紅男綠女。呂逸飛腦海裡倏地反彈出另一種念頭。會不會因為她過去交朋友受過某種嚴重的挫折和刺激?像許雅琴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少女時代一定會有很多的年輕男性想和她交往。遇到個彆品行不端的人也在所難免。想到此,呂逸飛心裡的氣幾乎消了一大半,於是走了過去。“呂老師,你的衣服臟了。”許雅琴轉過頭來,臉上略帶愧疚之意。“我不介意。我們能找個地方聊聊嗎?”呂逸飛輕聲說道。“等一等。”許雅琴跑進附近的商店,一會兒手裡提著一件男式上衣走了出來,放在呂逸飛手裡,“換上這件吧。”“這——怎麼讓你破費呢?”呂逸飛一時不知所措。“和我到咖啡廳去坐,你身上的衣服合適嗎?”“衣服多少錢?”呂逸飛換上後問道。“算我賠你的。”許雅琴指著前麵說道,“前麵有家雅典咖啡廳,我們就到那兒吧。”兩人就座後,呂逸飛點了咖啡和兩碟小吃。許雅琴靠在沙發上,取出煙盒,用手指彈出一枝香煙。然後掏出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接著吐出一串長長的煙。整套動作嫻熟、利落而又優雅。她上身穿著意大利頂級時裝Misssixty牛仔,下身則隨意套著一條白色的長裙。呂逸飛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努力地想著要和許雅琴談些什麼。像某種藥物對某些人會引起過敏,朋友的話題對許雅琴會有著同樣糟糕的效果。“小時候,我爸爸和媽媽的感情非常好。後來我媽媽由於精神受了刺激,得了一種精神病,常常歇斯底裡抓我爸爸,打我爸爸。我爸爸終於有一天忍受不住媽媽對他的折磨,悄悄地帶她出去了,後來再也沒有回來了。”不待呂逸飛想好,許雅琴先開口了。她說話時非常平靜,像講述著一件與已無關的事。沒有流淚,沒有激動,沒有怨恨,沒有憂傷。或者她心裡對這種事情早已麻木。由此可見,她幼年時一定經曆了許多同齡人未曾經曆的事。她的性格如此冷漠,如同人生戲台的一個看客,一個冷漠的看客。呂逸飛頓時明白了,許雅琴剛才奇異的行動,正是母親精神發作時的表現刻在她幼年的腦海裡形成一種永久記憶的反彈。她一定深愛著她的母親,也一定深愛著她的父親。所以,她父親對她母親做出的行為一定刺激了她。可是,她父親和她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媽媽後來找到了嗎?”許雅琴輕輕地搖了搖頭。“你爸爸對你好嗎?”“這件事後,我再也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就離開了他,開始了獨立的生活。那一年我才十二歲。”“你爸爸很有錢嗎?”“他離開了萊市,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做生意。聽說,現在是一個公司的總經理。我從來不去看他,他也從來不看我。我們已經沒有父女之間的感情,隻有經濟上的往來。隻要我開口,他會滿足我消費的一切需要。”許雅琴說罷,又燃起了一根煙。咖啡杯蒸騰出的熱氣與許雅琴嘴裡吐出的煙氣互相纏繞,交織,在咖啡室的上空嫋嫋上升。呂逸飛望過去,許雅琴的臉一片灰蒙。呂逸飛想好一切要說的話此時在喉嚨上部發生了堵塞。透過許雅琴堅硬的外表,呂逸飛漸漸看到了裡麵的柔弱。“呂老師,你人生的奮鬥目標是什麼?”許雅琴向煙灰缸磕打著煙灰。呂逸飛冷不防許雅琴問到他頭上。“我在人生上沒有什麼宏大的計劃。和一個彼此相愛的人生活到老,這是我一生當中追求的最大目標。”呂逸飛反問道,“你呢?”“我是個很世俗的人,也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是我的目標。但是,小時候媽媽帶給我的陰影,一直伴隨著我成長。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我要親手終結這一切。”許雅琴的話暗示著什麼呢?3不久,薑雲傑和林雪都接到了楊濤海的請貼,約好三天後在四月樓大酒店二樓8號包廂間會麵。薑雲傑並沒有穿上林靜給他買的衣服,仍然身著自已打了補丁的衣服和褲子。衣服上易臟的袖口由於刷得過度變得發白,部分破損露出了線頭。隻要瞧上一眼就知道是購買市麵上最廉價的布料,經過鄉村裁縫師加工後的傑作。四月樓大酒店在萊市算是格調高雅的一家酒店。兩個大約十平米的花園,對稱著位於酒店大門的兩側。八根裝有紅黃綠藍四種彩燈的燈柱立在酒店麵前的停車坪旁。來來往往的人影,各式各樣的小車,以及摩托車,在彩燈下顯得撲朔迷離,彆有一番浪漫情趣。酒店的大門采用自動化開關,人來而開,人去而關。兩位身材高挑胸脯挺拔的迎賓小姐,穿著漂亮耀眼的紅色製服,立在酒店大門的旁邊,微笑著麵對著每位走進來的顧客點頭,口裡發出甜蜜響亮的嗓聲,“歡迎光臨。”薑雲傑第一次來到這種高級酒店。看著到這裡的人個個衣著光鮮,滿臉春風般的進進去去,不禁對答應赴約感到有些後悔。尤其是經過他身旁時的一些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要朝他瞧上一眼,令他很不自在。那些眼光透出來的目光,無疑將他當作不應該來到這種地方的另一種社會層次的人。“請問先生來這兒——”一位服務員走到薑雲傑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問道。後麵那個字的音調拖得很長很長,言下之意“您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服務員眼中的鄙夷之色令薑雲傑非常生氣。薑雲傑沒說一個字,車轉身,朝跟在背後的林雪扔了句,“你一個人去,我不去了。”接著頭也不回走出了酒店的大門。“薑雲傑,你不能小孩子氣。答應了楊濤海的請求,就得準時赴約,不然顯得我們沒有誠信,小家子氣。楊叔叔對我們那麼好,看在楊叔叔的麵子,不要計較這些細枝末葉了。”林雪立即追了出來。林雪幾句柔軟的話,又讓薑雲傑沒了主意。林雪的手反牽著他,再次走進了酒店。包廂裡楊濤海和一個叫藍天的年輕人,早坐在裡麵等候著他們。一看到林雪拉著薑雲傑的手,楊濤海心中的醋意不禁大發。“薑雲傑,你也不看看場合,竟然穿上這種破衣服。難道想讓我那幫朋友說我交了個窮鬼朋友嗎?”“我是個窮鬼,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向你討一碗飯吃。你以為我喜歡巴結有錢人?”薑雲傑甩開林雪的手,氣衝衝地下了樓梯。“楊濤海,你嘴巴能不能閉緊一點?薑雲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你這樣說他,是傷他的心。你這餐飯,我也不吃了。你好自為之。”說罷,林雪嘴巴一呶,一路小跑著追薑雲傑去了。“媽媽的巴子,我這樣有誠意請他們兩個,他們居然不識抬舉。”楊濤海抬起一腳將餐桌踢翻。“少爺,彆與他們一般見識。”藍天說道。他是楊濤海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常為楊濤海出謀劃策的一位軍師。“那個可惡的薑雲傑,他自已走也就算了,偏偏林雪也跟著他走?他有那麼大的魅力嗎?”楊濤海朝藍天生氣地叫道,“除了他成績比我好之外,他哪一點比得上我?那麼多女孩子我還看不上眼呢。我看上林雪,真的是想和她交一個朋友。不知為什麼,我第一眼見到她,就特彆喜歡她,好像她有種特彆的親近感。我隻是僅僅想和她做朋友,絲毫沒有其它的意思。藍天,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少爺,這種男女感情的事我沒有經曆過,所以體會不到你心裡的滋味。不過,我認為,她是喜歡薑雲傑的——”“你不要說了。”接著,楊濤海丟下發愣的藍天,衝了出去。“喂喂,少爺,你到哪兒去?”藍天在後麵叫道。“彆管我的事。”楊濤海丟下一句話。“薑雲傑。”林雪在後麵叫道。“我是窮鬼,請你彆靠近我。”薑雲傑吼道。“你怎麼啦?你窮是事實嘛。說你一句窮鬼你就受不了啦?你這樣子以後能乾大事業?”林雪沒好氣地回道。在她心裡,她很希望薑雲傑能淡然麵對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要不然,他的才華會淹沒在世俗的塵埃之中永遠發不出奪目的光彩。薑雲傑全然不理會身後的林雪,隻是一個勁地在街道上往前衝。這個世界在排斥他,不歡迎他,不接受他。所以,他要遠遠地逃離它。大街的行人紛紛駐足腳步,向他投以一種奇怪的視線。眾人射來的聚焦目光,令薑雲傑的自卑感到達了一種高潮。他體會到了爸爸和媽媽做人的滋味。當一個人自感經濟地位很低的時候,即使和不熟悉的人打個招呼也很難做到泰然自若。彆人一種無意識的目光或一句無目的的言語,有可能在心中徒增一道無形的壓力。這壓力讓你不開心,讓你不能按正常的思維去思考問題。要想對這一切漠視不見好難好難。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著街道兩旁,燈紅酒綠的夜色給萊市披上一層分外妖嬈的外裝。透過華麗的軀殼,有多少人在生存線上奔波忙碌?有多少人在心靈的陷阱不能自拔?有多少人迫於生活的重壓,思想被擠壓到了危險的邊緣?如果,不是媽媽和妹妹有些牽掛,楊濤海的話早成了點燃他心中怒火的一根導火索。從爸爸發生礦難到現在,他無時不在忍認命運的不公。今天,他心底裡迸發而出的火焰又達到了熾熱化。薑雲傑走到萊河大橋,憑欄站定。“雲傑,剛才楊濤海說得確實過分。我也拒絕了他的晚餐。”林雪從後麵走來。“你不要因為我得罪他。林雪,你和我不一樣。”薑雲傑望著橋下麵的流水說道。“雲傑——”林雪剛張開口,一輛衝上大橋的小四輪陡地停在她麵前,從車內跳下兩個高大的年輕人,一個人一手迅速捂住林雪的嘴巴,一手從後身使勁抱住林雪的腰身,另一個人則抱起林雪的雙腳。兩人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將她抬起來,往車內塞去。當薑雲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林雪的頭露在外麵,伸進車內的身子不斷動彈著。兩個家夥將林雪丟向車內,隨後兩人鑽進車內,將車門緊緊地關上。眼前的情景令薑雲傑大吃一驚。他前天看過報紙的報道,說上個月萊市發生一起高中少女失蹤案,至今沒有線索。莫非是他們乾的?薑雲傑不由分說,躍上駕駛室窗外的踩腳板上,手指緊緊抓住窗沿。司機放開油門,車子箭一般地向郊區方向駛去。林雪在裡麵發生了激烈的抗爭。車內兩個歹徒,一人死死地壓住林雪的頸部,讓她回不過氣來。另一個人則從車內找到皮繩在捆林雪的手腳。時間不容許薑雲傑想得太多,他必須在歹徒弄妥林雪之前,想法讓車子停下來。報警,已來不及了。向周圍的人呼喊,不但有可能起不了幫救助林雪的作用,還有可能害了林雪。薑雲傑迅速轉動著思維,此時必須冷靜頭腦。當然,那些家夥絕對不會讓他在車窗外逍遙,很快就會過來對付他。司機加大油門,在公路上瘋速般地行駛。薑雲傑明白,司機意圖將他從車上摔下來。其實,按照慣性定律,隻要司機放開速度後猛地來個急刹車,薑雲傑無疑會從車上摔落下來,不死也會傷得不輕。但是,由於是在城區,林雪沒有完全被控製,司機不敢停車。瘋狂行駛的車子,像一個喝醉酒的酒鬼在公路上橫衝直撞。遠處的汽車,摩托車等各種車輛遠遠躲在一旁,讓這輛發怒的小車呼嘯而過。有幾個行人躲閃不及,差點成了車輪下的冤魂。車子駛出大橋,穿過兩裡遠的城區路,接著進入兩旁有水田的公路。此時,歹徒用膠布封好了林雪的嘴,將她的手腳捆得結結實實,放在麻袋裡看不出有任何的動彈。一個歹徒手持尖刀朝薑雲傑揮舞著過來。咚地一刀刺在了薑雲傑的手背上。薑雲傑隻覺得一陣鑽心般的疼痛,鮮血立時湧了出來。公路兩旁出現了一塊連接一塊的水田,白天綠油油的禾苗被晚上的車燈照射成黑乎乎的一片。望著水平低於路麵不超過一米的水田,薑雲傑腦海裡忽地有了主意。薑雲傑一手緊緊抓著窗口邊沿,另一隻手搭上方向盤的一邊。趁歹徒舉起小刀第二次要刺向他的手背之前,抽回窗邊的手,縮成一個拳頭,伸進車內狠命朝司機握住方向盤上的手砸去。司機本能地抽回手。與此同時,薑雲傑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迅速將方向盤往左邊猛地轉了個九十度的角,沒有減速的車子調轉車頭,像發射的導彈從路基騰空躍起,在空中劃出一條開口向下的半拋物線軌跡,接著一頭紮進水田。借著慣性,車子向前掙紮著滑行兩米遠的距離後,便趴在水田中央不動了。車後兩道長長的車輪印,像水牛剛剛啃過青草的地方,看不到禾苗。車身滑過的地方,宛如暴風雨襲擊過後的情景,葉麵耷拉著伏在水麵上。車子落入水田時濺起的水浪高過路基,飛灑到了公路的路麵上。水麵的浮力和泥土的柔軟構成一個龐大的緩衝體係,部分抵銷車子高速行駛時帶來的衝擊和震蕩,使得車內的人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除了林雪不知發生什麼事之外,車內三個歹徒的臉色刹那間蒼白得沒了血色,大腦半晌沒有回到現實中來。路基由山上開采的青石和石灰抹漿砌成,跳車時隻要碰上路基輕則重傷,重則一命嗚呼。早在車子飛離路基的時候,薑雲傑看準了前麵的地形。隨著車子駛入空中的一刹那,薑雲傑不失時機地發動了起跳。巨大的慣性將他側身拋進水田。當他從水田爬起來時,左耳灌進了泥水,衣服、褲子和泥水渾然一體,借著微弱的燈光,分不清哪是衣服哪是皮膚,簡直成了泥塑的雕像。車內三個歹徒清醒之後,從車內各自拿出一把小刀,打開變了形的車門,氣勢洶洶地朝著薑雲傑包抄過來。薑雲傑自知雙方力量懸殊,寡不敵眾,但此時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對他來說,林雪的生命比他更重要。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林雪給了他一般常人難以想像的溫暖和關心,使得他對生活重新拾起了信心。但是現在,僅憑他赤手空拳孤軍作戰,結果將意味著什麼,他心裡很清楚。他得想方設法躲著對方的凶猛進攻,以拖延時間。隻要公路上有汽車經過,就會有人發現這兒的情況。如果有人出手幫忙,他將會轉為有利的處境。時間拖得越久,對林雪的安全越有利。三個歹徒力求速戰速決,一上來就非常凶殘地一陣狂砍,明顯要置薑雲傑於死地。薑雲傑脫下身上的衣服,當做手中的一條棍子,在手中揮舞著與三個歹徒博鬥起來。正當薑雲傑處於極度生命危險時,一輛出租車急馳而至。出租車停下後,從車內跳下一條結實粗壯的人影。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尾隨而來的楊濤海。他一直沿著林雪的方向跟蹤而來。林雪和薑雲傑站在萊河大橋時,他叫司機停在兩百米遠的地方觀看。他心裡忽地產生好奇,林雪和薑雲傑之間是否會有過分親近的行為。林雪看上這種窮小子,實在令他心有不甘。當看到有人從橋上把林雪抓走時,楊濤海感到極度震驚,便心急如焚叫司機追了上去。來不及說任何話,楊濤海跳到了薑雲傑的身邊,和薑雲傑背靠背,構成一個最佳的防禦陣形。打架對楊濤海來說是拿手好戲,他叔叔就是公安局有名的刑警隊長楊敬峰,曾指點他不少的拳腳之術。“林雪在哪裡?”楊濤海一邊施展拳腳,一邊向薑雲傑問道。“她被捆在車內。”“快快,你突圍出去救林雪。我來對付這三個家夥。”“你——”“羅嗦什麼?”楊濤海吼道,“我學過幾招,一時能對付他們。”薑雲傑殺出包圍圈時,肩上中了三刀。血水順著裸露的背部流下來,留下三道鮮紅的印跡。薑雲傑曲下身子,鑽進車內,打開袋子,拖出林雪,然後一一將她身上的東西解開。林雪此時才明白車子發生了什麼事。“那些歹徒呢?”林雪問道。“楊濤海一個人在對付,他要我來救你。”薑雲傑說著,扶林雪鑽出車門。在車燈照射下,楊濤海表現出非常頑強的博鬥。他的衣服被劃破了,臉和手都被傷著了幾處,可臉上毫無懼色,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此時決不能輸給薑雲傑。“千萬不能讓楊濤海出事。不然,無法向楊叔叔交待嗬。”林雪不禁為眼前的局勢擔憂起來。在三個歹徒的小刀揮舞之下,楊濤海身上劃破了好幾處地方。“我上去和楊濤海一起作戰。那些歹徒我交過手,他們並沒有多少實戰技能。主要仗著手裡有幾件凶器。隻要打落他們手裡的凶器,他們就不是我和楊濤海的對手了。”薑雲傑正說著,遠處響起了警笛聲。一個距離很近的歹徒,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將一支長約40厘米的小刀刺向楊濤海的左胸!顯然,三個歹徒感到局勢對他們不利,便加緊了激烈的攻擊。來不及躲閃了!楊濤海迅速使出一記擒拿術,抓住歹徒的手腕用力往上一翻,隨著一聲手腕關節折斷的響聲,歹徒發出痛苦的呻吟,小刀掉落在水田中。薑雲傑衝上去,從背後朝著歹徒的後膝蓋處補上一腳。歹徒腿一軟,臉朝下跌撲在在水田裡,嗆了幾口泥水。警笛聲越來越近。另兩個歹徒知道情況不妙,開始往水田小路方向撤跑。楊濤海衝上前去,死死鉗住跑在後麵的一個歹徒的雙臂。薑雲傑搶走他手裡的刀具。這時,兩名騎著摩托車的警察趕了上來,在他們的協助下,兩名歹徒終於被製服。另一名歹徒已跑出十多米遠,回頭一看,兩個同夥已落入網中。心虛之下正準備繼續往小路上逃竄,忽然看到林雪獨自一人站在另一條田梗上,便悄悄又折轉身來。林雪還沒回過神來,一把水果刀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金屬質感般的冰涼,透過皮膚,傳遞到了體內,林雪不由產生一陣顫抖。那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在夜晚顯得格外刺眼。她明白歹徒在作最後的掙紮,把她當作生命睹注中的籌碼。林雪儘量鎮靜住自已,儘管她心裡恐慌到了極點。如果她此時表現得非常脆弱,將不利於薑雲傑他們的援救。“你這種做法要坐牢的。你最好坦白從寬吧,反正你逃脫不了他們的手掌心。”林雪看到歹徒手裡緊緊握著的水果刀說。歹徒將小刀劃進林雪的脖頸,叫嚷道,“不許動,再動我就殺了你!”林雪的皮膚被割破一個口子,血不斷地流了出來。一陣疼痛傳來,但林雪臉上仍無懼色,“你如果傷人,要判刑的……把刀放下來吧,你還年輕。”歹徒沒有聽從林雪的勸告。“你們得統統離開這裡,放下我的兩個兄弟。要不然,這娘們今晚將死在我手裡。”歹徒朝著走過來想談判的兩位警察大聲吼道。兩位警察麵麵相覷,隻好退回原地,用傳呼機傳呼更多的警力來援助。楊濤海一言未發,從薑雲傑手裡搶走水果刀。將刀尖抵向自已的喉部,刀柄朝外,一步步朝著歹徒站著的方向挪去。“請你把她放下。我是萊市副市長楊敬嶺的兒子,價值比她要大。來,過來挾持我。隻要我在你手裡,你要達到什麼樣的條件,警察全都會答應。”楊濤海一邊說著,一邊一步步逼近歹徒。“你——你不要過來。”歹徒大聲命令道。可是遲了!就在歹徒的注意力放在楊濤海身上的那一刹那,楊濤海手中的小刀反轉著方向飛了過去。刀尖正中歹徒持刀的手背。隨之,歹徒手中的水果刀掉落到地麵。在歹徒躬身撿水果刀時,林雪趁機跑了過來。緊接著,楊濤海餓狼搶食般地撲了上去。在他撲到跟前時,歹徒已將水果刀撿在手裡。接著兩人打成了一團。很快楊濤海的頭部、麵部和手部多處被刺傷,但仍將劫匪緊緊地抱住。一見情況發生了變化,兩位警察立即撲了上去。歹徒見警察跑了過來,慌忙甩開楊濤海,朝著下麵的一個村莊逃竄。麵對拿著匕首的歹徒,路上的行人沒有一個敢上前攔阻。楊濤海不顧一切地緊跟在歹徒後麵窮追不舍。5米、10米、30米……楊濤海忍著劇痛追出了300多米,此時,精疲力竭的歹徒再也跑不動,索性停下來,轉身操起匕首朝楊濤海腹部刺來。楊濤海迅速往左閃過,一個漂亮利索的“夾臂奪匕首”動作,將歹徒重重地摔在地上,緊接著一個折腕動作將歹徒右手握的匕首奪下。隨後兩位警察上前將歹徒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