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喜歡那裡的。”項童宵說,“那裡山不高,也沒有什麼樹,但天很藍,雲很白。每個放羊娃都是出色的唱歌高手,即使隔著幾座山丘,也能把歌聲送進你的耳朵裡……”項童霄看了看,船票是後天一早的。時間並不寬裕,很多工作需要基層的同誌提前做好準備。他坐上一輛轎車出了辦事處的大門。在一個拐角下了車,步行一條街後坐上了等候在那裡的第二輛車。那天晚上攤牌之後,軍統對辦事處外出人員的監視有所放鬆。想必,這是“老板”在傳達著隻可意會的善意吧。但是必要的反跟蹤措施,他是一點都不敢含糊的,尤其是在執行今天這個重要任務的過程中。在一個戲園子裡,他見到了重慶地下黨的負責人。交代完任務,他指出,送行的人不要太多,但一定要挑選精明強乾、應變能力好的同誌。可以考慮加入女同誌,那樣掩護的效果會更好一些。當然,具體細節由他們自行製定。在那出《三岔口》的高潮部分,項童霄在一片叫好聲中悄然退場。這一次,汽車駛向了郊外。在一條盤山道行駛了很久,項童霄才下了車。他爬上一座山坡後,向下觀望。這裡視野極好,任何跟蹤者都難匿其蹤。確認無誤,他才大步流星地向大山深處走去。很快,他踏上了一條采藥人才會走的山間小路。隨著地形的陡升,腳下愈加難行,但沿途的風光確實越來越秀美。山勢忽然間就平緩了下來。在那片竹林的後麵,隱隱傳來咯咯噠噠的雞叫聲。項童霄來到茅屋前,看到喂雞的是主人十來歲的小女兒。“他在嗎?”小姑娘指了指茅屋左側的方向。他知道,向左百十米,是一條清澈的山溪。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在溪邊。垂釣者忽然開口說:“彆看了,一條都沒釣到。”“那是你的心不靜。”項童霄抻了抻褲子,蹲在了顧知非的身邊。“是不是帶來了好消息?”“不能說啊。”“為什麼?”“說出來,我怕你這魚就釣不下去了。我大老遠地來了,啥也吃不上,豈不是太虧了。”顧知非瞪了他一眼。可項童霄渾然不覺,他接著說:“這個釣魚呀,講究大了……”“滾蛋,哪兒來滾哪兒去。”顧知非隨手把魚竿扔到了一邊,一巴掌把項童宵推倒在草地上。笑夠了,項童霄才說道:“蔡江死了。”“什麼時候?”“五天前的一個早上,有人看到他的屍體趴在南京城外的一片荒野上。背後還貼了張紙條——‘漢奸的下場’。”“這一定是寺尾謙一的手筆,乾淨利落地徹底撇清。”項童宵點了點頭。“‘更夫’恢複工作了嗎?”“我們已經按照你提供的頻率,收到了南京發來的電報。”“能譯出來嗎?”“能。根據你提供的密碼本,我們很順利地譯出了電文。”“太好了。這麼說,他們沒有更換密碼。軍統那邊呢?”“他們倒是乖乖地通報給了我們,但內容還是有差彆的,這都是預料之內的事,‘老板’是不會那麼輕易就範的。”“我應該離開重慶。”沉默了片刻,顧知非說道。他明白,一旦自己還活著的消息被軍統獲悉,密碼必遭更換。“你想去哪裡?”“哪裡的鬥爭尖銳,我就應該在哪裡。”項童霄搖了搖頭:“難道你就不想發揮更大的作用嗎?”“哦?”“在北方,有一個條件很簡陋的學校。專門培養敢於深入敵後的勇士,但是他們缺少經驗豐富的教官。”“我明白了……什麼時候走?”“後天一早。”顧知非點了點頭。沉默片刻,他忽然說道:“幫我謝謝那兩個把我從嘉陵江裡撈出來的兄弟。九-九-藏-書-網”“那是他們應該做的。”“當初在那座公館裡,你就在著手準備我的退路是嗎?”項童宵沒有回答,而是取出了煙盒。兩個人點上煙,望著遼遠深邃的天空。“你會喜歡那裡的。”項童宵說,“那裡山不高,也沒有什麼樹,但天很藍,雲很白。每個放羊娃都是出色的唱歌高手,即使隔著幾座山丘,也能把歌聲送進你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