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山本家的姐妹(1 / 1)

吉本芭娜娜 3174 字 1天前

今年初春,父親和他的前妻正式離了婚,叫我們母女搬到東京和他一起生活。當時我剛參加完東京地區的大學考試,恰巧等待父親消息的日子和高考發榜的日子重疊到了一起,所以那幾天我和母親對家裡的電話鈴聲都格外敏感。偏偏在這個時候,鶇總是故意打來電話,都是些“沒什麼事,你好嗎?”“櫻花謝了”之類沒話找話騷擾人的電話,一天數次。好在我和母親這些日子心情都特彆好,所以每次都欣欣然地接起來:“哎呀,是鶇啊!……那麼,回頭見。”那時,我和母親的心中都喜不自禁地有一種預感—很快就要搬到東京去了。那感覺,就像冰雪融化、春天到來一樣。這一天母親已經等了許多年了。她一邊在山本屋旅館工作,一邊等待著。雖然平時從表麵上看不出她有什麼痛苦,實際上,她不過是故意裝出那副樣子。那樣才可以最低限度地把痛苦掩藏住。大概正是因為母親的泰然自若、樂觀開朗,才使父親願意常回來,最終沒有放棄母親吧。但母親絕對不是一個天生堅強的人,隻不過在不覺間,她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而已。有時偶爾會聽到母親在政子小姨麵前訴苦,但是因為她總是麵帶微笑在說,所以如果沒有聽那些內容,實在是聽不出她是在“倒苦水”。印象中,政子小姨總是笑著點頭,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似的。不管周圍的人對媽媽怎樣好,看不到未來、寄人籬下的“第三者”的生活卻是無法改變的。想必媽媽的內心裡,也有很多不安,也有疲憊得想哭的時候吧。正是因為能夠理解母親的心情,我好像沒經曆什麼逆反期,就順利地過來了。就這樣,我們母女倆一邊等著父親,一邊在這裡生活著,不知不覺中這個海濱小鎮給我留下了很多很多值得記憶的東西。春天將近,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一想到要離開這裡,平時早已看習慣的光景—山本屋旅館那古舊的走廊,夜晚招來很多蟲蛾的旅店招牌發出的光,特彆容易結上蜘蛛網的曬衣竿,以及從那裡可以望到的遠處山巒,這時都被罩上了一層美麗的光暈,充溢於我的心中。臨行前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我都帶著“小小”去海邊散步。那是鄰居田中家養的一隻秋田犬,名字很常見。晴朗的日子,清晨的海閃著光,特彆耀眼。波浪仿佛碎成了千千萬萬個碎片,閃閃爍爍。海水冰冷地一波接一波湧上來的樣子,不知怎的,竟給我一種難以靠近的神聖感。我坐在防波大堤的儘端,注視著大海的時候,小小會自己在岸邊歡快地跑來跑去,周圍釣魚的人們都很喜歡它。後來,鶇也開始跟我們一起散步了。這讓我特彆開心。在小小還很小的時候,鶇就總是欺負它,有一次被小小狠狠地咬傷了手。我還記得當時我、陽子、政子小姨以及母親四個人正準備吃飯,政子小姨隨口問道:“也不知鶇去哪兒了?”剛說完,鶇就舉著血淋淋的手臉色慘白地走進屋來。“怎麼了?”政子小姨急急慌慌地站起來。而鶇卻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冷靜地說“被狗咬了”。看到這滑稽的場麵,我、陽子、母親禁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從那以後,小小和鶇就結下了仇,每當鶇從側門出入時,小小就汪汪地叫個不停。因為這樣會吵到客人,我們大家為此傷透了腦筋。而我和他們兩個關係都很好,所以總是不由得把這件事掛在心上。而今在我離開這裡之前,看到他們終於和解,心裡自然特彆高興。除了下雨的日子,鶇總是和我們一起去散步。早上,我打開防雨的木板套窗,小小聽到聲音,就歡快地雀躍著從它的小屋裡飛奔出來。我急急忙忙洗把臉,換上衣服走出來,把山本屋與田中家院子之間的那道小木門悄悄地打開,抓住奔跑過來的小小脖子上嘩啦嘩啦作響的鐵鏈子,給它換上皮繩套,再把它從小木門裡牽出來,這時,鶇往往已經等在那裡了。一開始小小好像很討厭鶇,鶇對小小也好像心有餘悸似的,總是小心翼翼的。所以最初,早上的散步氣氛有些沉悶。但是,慢慢地習慣以後,小小也肯讓鶇牽著皮繩了。晨光中,鶇一邊被小小拽著跑,一邊叫著:“彆著急!”那樣子顯得特彆可愛。我這才知道:“原來鶇一直是想和小小和好的呀……”想到這兒,竟有些感動得要落淚。但是,小小跑得實在是太快了,鶇跟不上,隻好拚命地把皮繩往回拽,使小小的前腳騰空離開了地,隻能用後腳站立著。看到這情景我知道自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如果不小心把人家的狗給弄死了就糟了。對於鶇來說,這種程度的運動正適合她。自從鶇加入我們的散步以後,我把路程縮減了一半。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有些擔心。後來看到鶇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好,也不再發燒了,才終於放下心來。有一天早上散步的時候。那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海水和天空都呈現著一種淡淡的藍色。所有的景物在朝陽的輝映下,都披上了一層耀眼的金光。在海灘的中央有一個用木頭搭起來的瞭望塔。那是夏天監視員在上麵看守大家遊泳的塔台。我和鶇沿著梯子攀登上去。一開始,小小羨慕地圍著監視塔跑來跑去,後來大概是知道自己反正也爬不上來,隻好放棄,沿著海岸跑遠了。鶇故意壞壞地喊道:“笨蛋!活該!”小小也不客氣地“汪!汪!”回應著。“你怎麼那樣說它啊?”我愕然。“反正畜生也聽不懂人話。”鶇看著海笑著說。薄薄的劉海被風吹得在額頭上飄動著。因為一直奔跑的緣故,紅紅的臉頰,皮膚透明得仿佛能看到血管。眼睛在海的映襯下閃著晶瑩的光。我也把目光轉向了大海。海是那麼不可思議,兩個人一起麵向大海時,不管是靜默以對,還是高聲歡語,不知怎麼,這時好像都變得無所謂了。大海讓你永遠看不厭倦,波濤的聲音、平靜的海麵,即使是波濤洶湧,那巨大的海浪聲也不會讓人厭煩。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想象我搬到一個看不到海的地方後,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因為實在找不到那種感覺,我甚至莫名奇妙地不安起來。心情不好的時候;夏天海邊人潮如湧的時候;隆冬裡繁星布滿天空的時候;迎接新年去神社參拜的時候;側過臉去,海,總是一成不變地陪伴在那裡。小時候也好,長大了也好,鄰居家奶奶臨死時也好,醫生家生孩子時也好,第一次約會也好,失戀也好。無論什麼時候,海總是寧靜地環抱著這個小鎮,潮漲潮落,永無止息。天氣晴朗能見度特彆好的日子,能夠清楚地看到對岸。這時的大海,無需寄情於它,卻仍會告訴我們很多很多東西。也許正因為如此,至今為止我對於它的存在,以及永不停息地拍岸的濤聲,從來沒有仔細地去回味過。但是,讓我無法想象的是,住在都市的人們,他們又是麵對什麼來思考“平衡”的呢?大概是月亮吧。然而,月亮和大海相比,實在是太遠太小了,反倒讓人覺得心裡沒底。“鶇,我到現在也無法相信,我將怎樣在一個沒有海的地方生活。”我禁不住脫口而出。當把剛才的所思所想說出來後,那種不安感竟更加強烈起來。晨光漸漸變得明亮強烈起來。小鎮開始醒來,遠遠地傳來人們生活中發出的各種聲響。“混蛋。”鶇好像突然生氣了,她頭也不回地依然看著大海,說,“有得必有失。你們不是一直都盼著一家三口團聚,在一起快快活活地生活嗎?現在終於實現了。與趕走你爸爸的前妻相比,大海又算什麼呀。你啊,還沒長大呢。”“說來也是啊。”鶇回答得那麼嚴肅認真,這讓我感到惶恐。突然被這麼一嚇,內心的不安倒仿佛在那一瞬被吹跑了似的。或許,鶇的內心裡也被這種“得”和“失”糾結著吧。平時,因為鶇總是過於強調“自我”,所以,旁人很難發現她的所得與所失。而當我無意中窺視到這一點的時候,竟莫名地感到有些悲哀。長年來,鶇把心事藏得深深的,從不向人透露,她一直就這樣生活著。就這樣,我一邊一點點地梳理著內心的記憶,一邊做著離開故鄉的準備。好久沒有見麵的初中好友,高中時交往過的男孩子……我都陸續地和他們見了見,把自己要搬家的事情告訴了他們。我深知,這種恪守禮節的做法完全來自於母親的言傳身教。或許因為媽媽自己身為情人的緣故,她平時在接人待物上特彆注意禮節。本來我是想誰也不告訴,就那樣瀟灑地離去的。因為母親大大方方地一一去和左鄰右舍惜彆,所以想必我們要搬家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小鎮。於是,我也隻好改變了主意,把該見的人都儘量去見了見。我也開始收拾房間裡的東西。那是一種既燦爛美好,又令人心中隱隱作痛的工作。有點像波浪,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彆離,無法躲避,卻絕非不幸。在做著這項工作時,讓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隻要突然停下來,那種與其說是痛苦不如說是憂傷忐忑的感覺,就會一浪接一浪地湧上心頭。鶇的姐姐陽子和我在同一個地方打工。那是一個位於小鎮中央大街邊上的蛋糕店。因為在這個小鎮上,專賣西式糕點的隻有這一家店,所以非常有名。(聽起來像是吹牛……)那天晚上,我特意選在陽子上晚班的時候,去店裡拿最後的工錢。如我所願,店裡果然把賣剩下的蛋糕分給了我和陽子,我們拿著蛋糕一起回家。陽子把我們倆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自行車的車筐裡,推著車子往前走,我慢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邊。通往山本屋旅館的碎石路是沿著河邊建成的,途中要過一座大橋,大橋的另一邊就是大海,河水靜靜地向大海流去,月亮和路燈把河水和欄杆照得分外明亮。“橋下開了好多花啊!”走過橋的時候,陽子突然看著橋下說。在水泥澆築成的橋墩處,有一小片淤積的泥土,那裡開著很多白色的花,花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搖曳著。“真的啊。”我說。在黑暗中,白色的花朵顯得特彆突出。隨風舞動的白花,簡直就像夢境一樣,留下白色的映像。在花的旁邊河水嘩啦啦地流著,遠處是夜色中的大海,月光映襯在海麵上,仿佛一條道路閃著光,蜿蜒起伏一直通往無儘的黑暗中。過不了多久,我就再也難以看到如此奢華的景象了。我心裡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來,因為最近陽子變得特彆愛流淚,我怕說出來又讓她傷感。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好漂亮啊。”我說。“嗯。”陽子笑著點點頭。柔順的長發在肩膀上飄動著,雖然不像鶇那樣美得令人矚目,陽子的臉龐卻顯得端莊高貴。兩姐妹雖然從小在海邊長大,卻都有著白皙的皮膚,此時在如水的月光下,陽子的皮膚更顯得有些蒼白。稍稍駐足片刻,我們又接著朝家的方向走去。蛋糕盒在自行車筐裡哢嗒哢嗒地晃來晃去。再有十分鐘我們四個女子就會圍在一起吃蛋糕了吧。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幕:電視的聲音,榻榻米的味道。我們走進明亮的房間,衝著房間裡的媽媽和政子小姨說:“我們回來了。”鶇肯定又會說,“你們倆拿回來的那些免費蛋糕,我早就吃膩了。”卻總是不客氣地先選兩三塊她最喜歡的,拿回自己房間去吃,說是“圍在一起吃,讓我惡心得想吐”。鶇總是這樣。拐過一個彎,走進了看不到海的街道,但那“嘩嘩”的波濤聲仿佛依然追隨著我們,還有天上的月亮,從古老房屋的屋頂處,一直一直注視著我們。即使是如此美好的時刻,我和陽子卻都靜靜地、一言不發地走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天我把工作辭掉了的緣故。兩個要好的表姐妹在一起度過的時光有多長,這時的寂寞就有多深。那寂寞就像一首若有若無的旋律一直環繞在我們周圍。那時,我可能又想到了陽子“溫柔和善”的人品—就像在陽光下飛落的花瓣剪影一樣。也可能我什麼也沒有想,兩個人隻是邊走邊笑著閒聊而已。但是,無論那時多麼想開心地享受兩個人的獨處,現在能回憶起來的,卻隻有黑暗的夜色、電線杆和垃圾箱的影子等一些陰暗的畫麵。或許這才是那天晚上我真正的感受吧。“因為你說要在關店前過來,我就想店長肯定會把賣剩下的蛋糕讓我們倆帶走。所以一直等著,果然……真是太好了。”陽子說。“是啊,有時即使賣剩下了,也不一定給我們,甚至有時候全賣光了。這次真的是運氣好啊。”我說。“回去以後,大家一起吃吧。”陽子轉過臉來笑著說,戴著圓圓眼鏡的麵龐是那麼溫柔優雅。“對了,在被鶇搶去之前,我無論如何都想吃那個蘋果派。那家夥最喜歡蘋果派了。”我拚命為自己爭取著,想想真是沒出息。“那,這個盒子裡除了蘋果派沒有彆的蛋糕,我儘量不讓她看見。”陽子又笑著說。不管是誰,不管多麼任性,在聰明的陽子麵前,總是能像水滲進沙地一樣,被她靜靜地容納下來。或許正是環境造就了她這種樂觀和冷靜吧。鶇的性格卻有些怪,算了,暫且不提了。我知道在學校還有幾位女生和陽子一樣是“開旅館”家庭出身的。我發現,不管這些女生是什麼類型的人,她們好像都有一個共同點(也許這隻是給人的一種感覺),那就是她們都懂得用一種淡淡的方式去處理人際關係。也許是因為她們從小目睹了太多的人來到自己“家”,在這裡短暫地住上幾天後又各奔東西的緣故吧。在這種迎來送往中,她們已經看慣了各種彆離,所以學會了怎樣隱藏自己的情緒,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雖然不是“開旅館”家庭出身,但是也和這些孩子差不多。我覺得自己身上好像也有類似的東西,很會讓自己從那種悲涼的情緒中逃離出來。但是,一遇到彆離這件事,陽子的反應還是會不同。小時候,我們總是趁著大人們打掃客房的時候,跑來跑去地玩。有時,有些長期住在旅館裡的客人會跟我們打招呼,問我們是不是這家旅館的孩子?慢慢就熟識起來,雖然隻是見麵熟的程度,但是互相打招呼的時候依然讓人感到特彆快樂。客人中難免有令人討厭的家夥,但是也有不少給人留下好感的。不管那個人是男是女,隻要那個人在,就好像有一束光照過來一樣,周圍頓時明快起來。甚至連廚房的廚師和鐘點工都能夠喜歡上他(她)。當這個人退了房,收拾好行李,上了車和大家揮手告彆後,突然變得空空蕩蕩的房間裡,下午的陽光會覺得特彆的刺眼。那個人明年一定會再來吧,內心裡卻恍惚覺得明年的這個時候是那麼遙遠。然後,客房裡又住進來新的客人。這種情境在我們眼前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旅行旺季結束後,初秋時節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我故意瘋跑瘋玩著,以為這樣能稀裡糊塗地忘掉寂寞。可是看到陽子時,她卻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甚至當看到曾經的玩伴—某位客人的小孩兒忘記帶走的東西時,她都會忍不住留下眼淚。說起來,這種感覺在內心裡畢竟隻有很少的一部分,任誰遇到這種場合,都會悄悄地把它藏起來。因為這一幕顯然會讓人變得寂寞感傷。所以,越是麵對這種場麵機會多的人,越是有辦法應對這種小小的寂寞。但是,陽子卻不一樣,長期以來,她一直是珍惜著自己的這種感情慢慢長大的,所以她一定不想失去它吧。拐過一個彎,能夠看到“山本屋旅館”的店牌在樹叢中閃著光亮。每當看到它以及那排從客房的窗戶中透出來的燈光,我就不由得產生一種安心感。不管是住滿了客人,客房的燈全亮著的時候,還是人走房空的時候,我都有一種被某個強大的東西迎接著的感覺。我們穿過側門,走進山本家的玄關,陽子說著:“我們回來了。”這個時刻,媽媽如果不是在山本旅館那邊乾活,就是在這邊的客廳裡喝茶。然後,總是在大家吃完蛋糕後,我和媽媽一起告辭走著回家。一直以來,這早已成為一種習慣。“啊,對了。”我剛要脫鞋,突然想起來。“你讓我幫你錄的那盤錄音帶,我想把那盤原版帶送給你呢,我現在就去給你拿吧。”“哎呀,那多不好啊,那是兩盤一組的吧。隻要轉錄下來就好了。”陽子感到意外地愣了一下說。“沒關係,本來也是不打算帶走的,省了我的事了呢。”接下來的話,說完我就後悔了,但是,我已經脫口而出:“就算是餞彆吧。哎呀,是我要走,所以不能用這個詞吧。”再看陽子,她正站在門前的陰影處,一邊給自行車罩著套子,一邊臉紅紅地流著淚。那毫不掩飾的淚水,讓我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好故意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轉身進了房間。“快點兒進來,我們一起吃蛋糕。”我說。“嗯。”陽子立刻擦去眼淚,鼻音很重地點頭應道。清純的陽子大概以為大家還都不知道她愛掉眼淚吧。在這十幾年間,我仿佛一直被一個由各種東西編織起來的巨大保護網保護著一樣。如果不是從那個網裡走出來,我大概永遠也體會不到那裡麵的溫暖。如果不是因為再也回不到那個網裡去了,我甚至從來都不會注意到自己曾經在裡麵生活過。那是一個溫度適中的安全網,有海,有整個小鎮,有山本一家,有母親,還有住在遠方的父親。所有的這一切,在那個時候都靜悄悄九九藏書地把我保護起來,讓我總是那麼快樂幸福。雖然偶爾也有悲傷和寂寞難耐的時候,但而今回憶起那時,最先浮現在腦海裡的,就是鶇和小狗在海灘上一起玩耍的場景,以及晚上陽子微笑著推著自行車走在路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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