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起床了嗎?”
一大早,傅予寒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 聽筒那端傳來無比熟悉的聲音。
聞煜好好說話的時候, 聲線溫潤,帶著某種如流水般的律動感, 唱歌一樣,這樣的聲音清晨在耳邊說早上好,就像拉開窗簾看見的那一束金燦燦的朝陽, 叫人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我?當然起了啊。”傅予寒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語氣輕鬆,“倒是你,今天醒得好早。”
“不是說好了去剪頭發麼。”聞煜在聽筒裡說, “我都在你家樓下了,起床了就下來吧。”
傅予寒微怔。
反應過來的那一瞬, 他抓起背包,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鎖門下樓。
而他沒想到的是,單元樓外並沒有站著某個人,反而停了一輛嶄新的黑色allroad。見到他的身影, 那車短促地響了一聲喇叭。
“聞煜?”
傅予寒睜圓了眼,湊在副駕駛的窗玻璃外麵向內看,有些驚訝。
聞煜把那邊的車窗放下來, 衝他笑:“年前就定下了,昨天剛拿到的車。上來。”
“但是之前沒聽你說起啊?”
明明他倆寒假那幾天都在一起來著。
傅予寒打開副駕門上去,把背包扔到後座, 開始係安全帶。
“特意沒告訴你,準備今天給你個驚喜。”聞煜輕咳一聲,假裝自己在開玩笑,“說好了不怕死就坐我車的啊。”
“怕倒是不怕……就沒想到你真的開車。”
“正好幫楊帆帶點東西上山,他們都沒車。”聞煜從手邊找出一張長長的紙扔給傅予寒,“喏,購物清單。”
傅予寒瞥了一眼,發現那上麵都是些飲料什麼的。
水飲最重,沒車不好帶,楊帆之前說他會帶一部分燒烤的肉菜,不夠的話山上也有賣的地方,水飲的任務就交給聞煜。
“我還帶了幾瓶酒。”聞煜開著車,朝身邊人輕掃過去,“晚上一起喝一點?”
傅予寒垂頭在看清單,沒注意到他的眼神,聞言隻是輕笑:“你酒癮怎麼這麼大。”
“冤枉,從上次班裡一起喝了一次啤酒之後我多久沒碰酒了。”聞煜說,“那你喝不喝啊?”
傅予寒“嗯”了一聲:“我又沒說不喝。”
聞煜勾了下唇角。
他今天的心情幾乎是起飛的,拿到車倒是不算什麼,年前他太忙沒空一起去剪頭發,傅予寒想了兩天,竟然沒拉上楊帆一起去,自己也沒剪。
所以按照計劃,他倆今天提前出門,就是為了先去理發店。
俗話說“正月剪頭死舅舅”,不吉利,結果聞煜拿這話問傅予寒的時候,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自己沒有舅舅。
巧了,聞煜也沒有舅舅。
現在開心的事情還要多一件——“晚上一起喝酒”。
正月初七,大部分店鋪都已經重新開張,聞煜開車來到他經常剪頭發的理發店附近,停完車和傅予寒一道走過去。因為提前預約過總監,他倆倒是沒等位,大約一小時後,兩人從店內出來,又一起去超市買東西。
買完東西接近11點,兩人買了點充饑的乾糧準備路上吃,這才驅車前往西山。
楊帆已經在群裡催促了。
楊帆:都出發了嗎?
楊帆:[定位信息]
楊帆:彆搞錯地方啊!我現在出門接彤彤,一會兒山上見~
經過一個多月的討論和拉人,這群不知不覺有了十二個人。
除了先前的八個人之外,還有後來進群的葛然、陳夢嫻、孫文瑞以及方佳遠。
叫陳夢嫻和孫文瑞,是為了趁機撮合一下兩人,有兩對小情侶在也方便他們換房間;至於方佳遠,那純粹是個掛件。
畢竟知情者沒人會公開解釋傅予寒和聞煜究竟是個什麼關係。
徐倩怡:我接@葛然
宋婷:我跟思思已經出發啦!
孫文瑞:我也出發了,跟老方一起去找夢嫻。
陳夢嫻:我準備好啦^-^
褚磊:???
褚磊:臥槽,有沒有人來帶帶我?傅哥呢?煜哥呢?
聞煜開車沒有手,傅予寒替他在群裡回複。
傅予寒:我和你煜哥在路上了。
褚磊:倒是來帶帶我啊!!我不知道路!![跪地.jpg]
傅予寒: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問問你煜哥。
褚磊:@聞煜 爸爸!!!兒子給您跪下了!!!
“要去接一下褚磊麼?”傅予寒問,“他在群裡求助。”
聞煜整張臉皺了一下,全身都是抗拒:“為什麼非要跟我們求助……”
“楊帆去接女朋友了,”傅予寒笑笑,“徐倩怡葛然一組,趙彤那兩個閨蜜一組,老孫老方去找陳夢嫻,就褚磊一個孤家寡人。”
聞煜特彆想跟傅予寒二人世界。
但他倆現在也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情侶關係,說不出口。
他擠眉弄眼糾結了半天,終於認了命,正準備開口——
“實在不想去就算了,我替你拒絕他。”傅予寒察言觀色,忽然出聲。
“彆,”聞煜叫住他,笑道,“算了,讓他發個地址過來吧,我這會兒還來得及改道——上了高架就真不去了。”
傅予寒會照顧他情緒這一點就夠安慰他的了,沒必要真讓褚磊一個人上山。
那也太可憐了。
聽說聞煜爸爸同意接他,褚磊在群裡歡呼雀躍了半分鐘,隨後發了個定位過來。傅予寒隨手用那個地址幫聞煜開了導航。
聞煜從餘光裡看見他的動作,忍不住笑起來。
雖然沒來得及捅破窗戶紙,但這種無聲的親密真的讓他感覺很好。
褚磊家住的位置跟他們去西山的方向不太順,然而聞煜難得沒有暴躁。一見麵,褚磊先對聞煜悄無聲息買回來的車大讚特讚了一番,隨後矜持地坐進了後座。
“太好了,我剛在那邊看公交車看得我人都暈了,好像要換兩輛還是三輛,最後還得步行上山。”褚磊感激涕零,“要不是煜哥來接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正常人一般開車或者打車去。”聞煜頭也沒回,“誰坐公交車上山啊。”
“好貴啊,”褚磊捧著心口哭訴,“我在攢錢買遊戲機。”
聞煜一愣。
傅予寒側過頭,從後視鏡裡和褚磊對視:“什麼遊戲機?”
“豚機出新款惹。”褚磊可憐巴巴地說,“以前還能蹭你的玩,現在我隻能自己買了。”
“高三了玩什麼遊戲,你有空麼。”傅予寒嗤笑。
笑完他忽然一怔,因為他發現聞煜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有沒有空跟我想不想買不衝突的嘛,再說等我攢夠錢估計都高考結束了,暑假正好能玩。”褚磊說著說著,突發奇想道,“誒,要不這樣,寒總你要買嘛?你買我就暑假來蹭你的。”
“不買。”傅予寒冷靜道,“我要複習。”
“……”褚磊啞了,“不像你啊!”
“因為我……”傅予寒忽然有點尷尬,輕舔了下嘴唇,把視線移到窗外,裝作無心的樣子,“想考T大啊。”
“哦!對!那你加油!咱們大學再一起打遊戲!”
“……嗯,好。”
傅予寒說完,不著痕跡地朝聞煜那裡看了一眼,然而對方早已把視線收回,正專心致誌地開著車。
T大……
今年過年早,大部分院校都將校考時間定到了年後,傅予寒聽從了美術老師的建議多報了幾所學校兜底,但他的第一站會是T大美院校考。
考試沒幾天就要到了,最近的考點在鄰省省會城市。傅予寒做了很多準備,也買好了車票。
因為是跨省考試,這回沒有人可以送傅予寒到考場去。
不過送站可以。
他得想想怎麼跟聞煜說才能不顯得太迫切。
車上有了聒噪的褚磊,這一路上前排的兩個人話都沒說幾句,車裡卻也不至於冷場,一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坐落在西山半山腰上的排屋建築群,一幢幢各具風格的排屋錯落有致地嵌在茂密的樹林中,環境清幽,卻又因為遊人如織而不失熱鬨。
聞煜找到了他們提前預定的那幢房子,將車開進小院停好。褚磊主動做苦力,三個人趁人沒來齊把飲料酒水什麼的都搬進了客廳裡放著。
“都沒到我是不是可以先挑房間啊?”褚磊搬完東西四處張望,“我今晚跟誰睡到底?”
“這取決於那兩對小情侶要不要同房。”聞煜把自己帶來的威士忌一字排列到廚房門口的吧台上。
“老孫那倆都沒在一起吧,怎麼可能一起睡。”傅予寒把帶來的背包卸下,坐到沙發上,垂眸玩起了手機,“就看楊帆要不要跟趙彤一起住了——不住的話你就跟楊帆睡。”
聞煜掀起眼皮遠遠地看了傅予寒一眼,那人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
嘖,楊帆。
“我不能跟你睡嗎傅哥?”褚磊問,“我想找人聊遊戲啊。”
傅予寒還沒開口,聞煜先一步回神:“你在想屁吃。”
“你倆就默認住一屋了嗎?!”褚磊錯愕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把目光落到傅予寒臉上,“傅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暑假的時候你們還在打架。”
“我什麼時候跟煜哥打過架,嘴炮也能算打架嗎。”傅予寒頭都沒抬,輕嗤道,“我以前也是跟楊帆住啊,現在他不是找女朋友了麼……我不想當燈泡。”
“那你就忍心讓我當……”
“誰讓你單身。”傅予寒揶揄地乜斜他一眼,起身拿包上樓去了,“我要住樓上,等他們到了我再下來。”
褚磊半天沒懂他單身跟當電燈泡有什麼關係。
這屋裡誰不是單身?
傅予寒一走,聞煜也很快跟了上去。他上樓一看,發現傅予寒已經在某間房間的床上躺好了。
這間房間有個巨大的陽台,眺望出去能看見西山上茂密的叢林,房間裝飾簡單、景色漂亮,在聞煜看來唯一的缺點就是床有兩張。
簡直像酒店標間。
“為什麼褚磊單身就活該做電燈泡啊?”聞煜邊走邊問。
傅予寒躺在靠陽台的床上玩手機,兩條長腿直挺挺地抻著,聞言瞥掃了他一眼,一抬下巴:“把門關上。”
於是聞煜邁到半路的腳步生生調轉了方向。
木門將房間和走廊隔成兩個空間,傅予寒這才開口:“我總不能告訴他因為他是直男吧?跟他住一屋的話,晚上洗澡他衝進來上廁所我是趕人還是不趕人?”
心裡隱約的期待瞬間化為失落,聞煜也說不出自己那一瞬間是個什麼感受,他想了兩秒鐘沒想出頭緒,酸溜溜地問了句:“那你以前跟楊帆住一屋,他就不會這麼乾了?”
“楊帆不會,褚磊太跳脫了。”傅予寒說。
“……哦。”
聞煜走到另一張床邊,依樣躺了上去。
他沒事做,便也摸出手機。
傅予寒悄悄斜了他一眼,輕抿了下唇,沒出聲。
就這一路上,群裡又多了好多消息,都是互相在問到哪裡的。進屋的時候傅予寒撂下一句“我們三個到了”,成功引發了一輪哀嚎。
一個說“我擦好快”,另一個就說“我們也快了”。
集體活動約見麵,最難就是這個“快了”,西山距離市區有不少路,這個“快了”大概能快上至少一小時。
還好他們來的路上吃過東西了。
褚磊沒吃,沒過多久就開始餓,在群裡瘋狂@兩人。
聞煜這才扭頭看了傅予寒一眼,發現他不知何時歪在枕頭上睡著了,斜過去的腦袋枕在了自己帶來的背包上。
鼓鼓囊囊一大包。
……什麼東西?
彆人出門帶相機,傅予寒出門喜歡帶他的速寫本,所以一開始他背包出來聞煜並沒有多想。但現在看來,就速寫本而言,那個包似乎過於鼓脹了,傅予寒竟然可以拿它當枕頭用。
這個姿勢肉眼可見地睡不好覺,聞煜自己鬱悶了一會兒,走過去想幫他調整個姿勢。
然而手剛觸到背包上,傅予寒輕蹙眉,翻了個手,兩條胳膊抱了上去,嘴裡發出意味不明的悶哼。
沒醒卻也不讓動。
聞煜:“……”
神神秘秘的,翻到讓他更好奇。
“傅哥,煜哥。”門外,遲遲等不到回應的褚磊上樓捶門,“你們吃飯嗎?”
聞煜拉過薄被給傅予寒蓋上,迅速走到門口開門,悄聲說:“彆叫了,小寒睡著了。”
“……這麼困啊?”
“誰知道他。”
“那你吃飯嗎?”
“我剛跟小寒一起吃過麵包了。”聞煜說,“你想吃什麼?”
“我想去看看山上賣的燒烤種類,順便看看爐子,方便的話就吃一點。我懷疑楊帆他們帶的不夠吃,我們有十二個人吧?”褚磊說,“你去嗎?”
“嗯,一起去看看。”聞煜想了想,“正好我也需要你幫個忙。”
“什麼?”
“你來就知道了。”聞煜合上門出去了。
屋內,躺在床上的傅予寒眼睛睜開一條縫,眯著眼看了看門口,又看看自己的被子,扯著薄被翻了個身-
聞煜和褚磊出去轉了一圈,把周圍的路都給踩了個點,租了三個燒烤爐和一個篝火盆回來,又額外買了點菜。
傅予寒小睡了一個多小時,下樓一看,其他人早已抵達。楊帆跟著女生們在廚房洗菜,褚磊被按在椅子上削土豆皮,聞煜坐在他對麵調酒。
“怎麼沒人叫我。”他打了個嗬欠,往廚房看了一眼——楊帆正在洗菜,說話間不知提到了什麼搞笑的事,笑容滿滿地往站在他邊上擇豆角的趙彤臉上親了一口。
傅予寒盯著看了三秒鐘,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自然而然地走到桌邊。
於是這話聽起來就像在和麵前的兩人說。
“因為不缺苦力。”聞煜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跟老方一塊兒看電視去吧,一會兒出去燒烤的時候叫你。”
“……我這麼大個人就這麼被嫌棄了?”
“不讓你乾活還不好,”聞煜笑道,“你話好多。”
“……”
方佳遠一個人坐在客廳最大的沙發上,對著那台電視機不停換台,一看就很無聊。
傅予寒被趕過去跟他做難兄難弟。
“老孫呢?”
方佳遠指了指天花板,滿臉苦澀,“帶陳夢嫻上樓聊天去了。”
“一會兒介紹你跟削土豆的那個褚磊認識一下,”傅予寒又打了個嗬欠,抓過遙控器,“你就不用一個人當孤家寡人了。”
方佳遠非常誠懇:“傅哥你不是嗎?”
“……”傅予寒頓了頓,側頭看他,“……我當然是。”
“那我有你就好了嘛。”方佳遠絲毫沒有察覺傅予寒差點咬到舌頭的微妙停頓,“不過認識個朋友我不介意,是你哥們兒嗎?”
“……嗯,以前的同學。”傅予寒把台換到了電影頻道,那裡正在播出一部古早的香港電影。
至少比電視購物和午間肥皂劇有趣些。
人太多,買的菜也量大,收拾起來需要一點時間。聞煜調完了簡單的雞尾酒,無事可做,到客廳來陪傅予寒一起看電視。
“可以生火了——”楊帆遠遠地喊了一句,“誰自告奮勇去點爐子——”
“我去吧。”傅予寒第一個應聲站了起來。
他無聊得快發黴。
聞煜撇了撇嘴,跟著站起來:“我幫你?”
“嗯,”傅予寒垂眸看了方佳遠一眼,“一起?”
“走走走,”方佳遠積極響應,“我不想看到這勞什子的破電視了。”
“其實我剛看過了,有桌球房有室內KTV還有電影放映室。”聞煜說,“晚上吃完燒烤不會無聊。”
“主要是我這會兒沒人陪啊,”方佳遠說,“還不如去點火,至少乾點活。”
然而事實證明,掛件就是掛件,他跟著沒用。
燒烤爐用的是炭火,習慣了天然氣灶的現代人十個裡有八個不會點。聞煜和方佳遠輪流嘗試了半天都功虧一簣,最終被傅予寒把打火機搶走了。
“那邊出租的老板還說這個很簡單……”聞煜有點無奈。
“是挺簡單的。”傅予寒說完瞥了束手無策的兩人一眼,“算了,本來我對你們的生活動手能力就沒抱什麼期待。”
要是換個人這麼說,聞煜現在會把木柴砸他頭上,但麵對傅予寒,他隻好默認。
疊被子、洗床單,打掃衛生下廚……這段時間他沒少被傅予寒嘲笑,習慣了。
傅予寒挑了幾塊引火木炭扔進爐子裡,錯落擺好,又撕開幾張報紙用打火機點燃一並扔了進去——無煙碳提前放在了燒烤爐下方墊著,上方用易燃物引燃。
“這我就不明白了,”方佳遠在一旁邊看邊思索,“明明我做的跟你做的沒差,為什麼我就點不燃。”
“木頭要挑乾燥的,不要太大,放的時候留空氣位置,點著了燒一會兒再扇風,彆急。”傅予寒掀了下眼皮,“哪裡不明白?”
“我哪裡都明白,但還是不會。”聞煜說,“算了,以後這種事還是交給你好了。”
傅予寒看了他一眼。
聞煜:“嗯?”
“行。”傅予寒垂下眼皮。
聞煜一愣。
他本來是隨口說的,但是傅予寒的反應……
聞煜抿了下唇-
徐倩怡幫著洗完菜,沒看見葛然,找著找著上了樓,發現二樓小客廳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站這裡乾嘛?”她說著走了過去,“準備開始燒烤了。”
葛然沒出聲。
這落地窗麵對著下方的小院,徐倩怡走過去才發現,這個位置恰好能看見下麵維持著爐火的瘦削男生。
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情郎啊。”
“他哪是我情郎。”葛然側過臉,溫和地笑了一下,“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能來,我根本沒玩進他的圈子裡好吧?”
“這有什麼的,等夢嫻答應了老孫,咱們就是一個圈子的。”徐倩怡說,“不過你要是想放棄,我也沒什麼意見。傅予寒人是挺好,長得也帥,就是……”
“什麼?”
徐倩怡似乎有些苦惱,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對誰都好的人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也挺冷酷無情的。”
“是嗎?”葛然輕聲說著,把頭轉了回去。
她沉靜的目光追著那個忙裡忙完的背影走了三圈,終於笑了。
“可是我覺得,你會有這樣的感覺,隻是因為我們沒有走近他呢。”
“隨你說吧,”徐倩怡翻了個白眼,“反正我找對象肯定不找這樣的。”
“你天天說要追彆人,也沒看你行動。”葛然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倩倩,偶爾也認真一點吧。”
“我不知道。”徐倩怡想了想,“那你呢?要‘認真’一下麼。”
“我很認真了,但我覺得他不會喜歡我。”葛然看著窗外,笑容漸漸變淺,眼底認真的神色反而越來越濃,“所以作為告彆,我打算下個月……情人節的時候,告訴他一聲。”
“什麼?”
“‘我喜歡他’。”
“……”徐倩怡歎了口氣,“我現在阻止你沒用了對吧?”
“嗯。”
“那就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好。”
“下樓麼?”
“好。”-
群體野外燒烤就是得花掉一下午的時間去準備,等第一批烤串終於烤好可以入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身為十二人中生活技能等級最高的人,傅予寒莫名其妙就成了今晚的主廚。好在幾個女生還算點了部分廚藝技能,能幫他一起烤串,不然十二人份的食物他一個人能烤到天亮去。
唯一的問題是,趙彤的那兩個閨蜜話有點多,還喜歡搭傅予寒講話。
也許是因為楊帆有了對象,而剩下長得帥的人裡,就傅予寒在跟她們一起烤肉。聞煜在桌邊坐了一會兒,實在看不過眼,主動過去和兩個女生聊天,也算是變相解救了傅予寒的耳朵。
對付女生比燒烤更適合聞煜,畢竟他是一個戴著“彬彬有禮”麵具長大的人。
“謝謝。”找了個空,傅予寒壓低聲音在聞煜耳邊說了一句。
“沒事。”這個距離,周圍的燒烤味皆是淡的,反倒是傅予寒身上的氣味更清晰一些,聞煜嗅了嗅,鼻尖裡鑽進一股檸檬的氣味。
雖然很好聞,但不是聞煜家的沐浴露味,他琢磨著什麼時候得再把這個人拐去家裡過夜才行。
氣味能滿足他微小隱秘又有些病態的占有欲,是他自己從未說出口過的秘密。
“下午我出去看了一眼,從這條大路一直往上走,大概二十分鐘左右能到一片空地,視野很開闊。”聞煜壓著聲音,“不是山頂但是感覺差不多,很適合……逛逛。”
傅予寒手上動作沒停,眼神卻瞥了過來。
聞煜盯著他看:“晚點要不要上山看看?”
“下午不上去,現在漆黑一片都看不清東西的時候上山?”傅予寒輕聲道,“你講實話。”
“……”聞煜無奈,“你能不能偶爾裝傻一次?”
傅予寒垂眸,輕笑兩聲:“行,那我不問了。一會兒吃完東西我們一起上去。”
不知不覺,他們準備的食材已經烤熟了一大半。
“好了好了,先彆烤了,”楊帆招呼他們,“先過來吃吧,該餓了。一會兒不夠再弄就是。”
夜裡山風淩冽,天沒黑的時候傅予寒就臨時抽身過去幫忙生了個火,交給了褚磊和楊帆和護著,現在他們把烤好的食物拿過去,一群人圍著篝火火盆開吃。
有肉,有菜,還有酒,再加上一下午一起乾活的情誼,這些年輕人無論熟不熟都迅速在說笑間拉近了距離。
吃完第一輪,楊帆擦了擦手,忽然跑進了屋。
傅予寒偏頭看了一眼。
“彆看,”聞煜伸出兩指掐著他的後頸讓他把臉轉回來,低聲說,“看吃的,彆看他。”
傅予寒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說:“你快比我還敏感了。”
“就當是吧。”聞煜隨他怎麼說。
畢竟“革命尚未成功”——
不過他不讓傅予寒看倒也不全是因為嫉妒,過了幾分鐘,楊帆重新從屋裡走了出來,手上捧著一個八寸的生日蛋糕。
碩大的“1”“8”兩個數字蠟燭在造型精巧的蛋糕上燃起燭火。
“祝你生日快樂——”他嘴角含笑,一邊唱著歌一邊走到了傅予寒旁邊,燭火映在眼底。
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加入了合唱的隊列。傅予寒一陣錯愕。
麵前,楊帆在對他笑。
記憶中,楊帆陪他過過很多個生日,這一個似乎也並沒有那麼特彆。
他從前很喜歡看楊帆捧著蛋糕走向他,那燭火映照出來的溫柔眼神像深沉的海洋,他願意溺死在其中。
不過今天……
“祝你生日快樂——”破鑼嗓子唱完最後一個音,楊帆重新將目光投向傅予寒,大笑道,“小寒,成年快樂!”
傅予寒:“……”
“怎麼傻了,不記得自己今天生日麼?”楊帆說著彎了下腰,在看清傅予寒的臉後瞪圓雙眼,“——你哭了?”
坐在邊上的聞煜一把拉過他。
“沒有,”傅予寒眨了下眼睛,聲線一如既往的冷淡,“過個生日有什麼好哭的。”
“我尋思也是。”楊帆點頭,“來來,許個願吹蠟燭了。”
隻有聞煜還在盯著他看。
“沒事。”傅予寒衝他笑笑,閉上眼。
半晌,他把眼睛睜開,一下吹滅了蠟燭。
“哦!!吃蛋糕吃蛋糕!!”
褚磊切蛋糕特彆積極,第一個把蛋糕刀塞進傅予寒手心:“壽星第一刀!快,傅哥,我饞這個蛋糕饞一下午了!我超喜歡這家店!”
傅予寒無語地切了一刀,把蛋糕刀扔給褚磊,偏頭看楊帆:“你什麼時候準備的蛋糕啊?”
“之前就想今天順便給你過生日的嘛,再說有……”楊帆看了聞煜一眼,不知為何表情有點古怪,“煜哥讚助,我們就合資買了個更好的。”
傅予寒轉過頭,聞煜衝他挑眉。
“那生日禮物呢?”傅予寒問。
“……”
場麵沉默了一瞬。
楊帆倒是準備了,他和褚磊皮球麻杆四個人集資買了個新款遊戲機,今天帶了過來。
“但是你要好好複習啊!”楊帆把禮物交給他的時候說,“說好了大學再一起做同學的。”
“好。”傅予寒輕笑。
但是剩下的人就沒有了,平時傅予寒也不太把生日掛在嘴上,他們都不知道他今天生日。
方佳遠和孫文瑞以頭搶地給他賠罪:“傅哥!我們錯了!!回去一定給補禮物!!”
三中的三個女生也表示要補給他,被傅予寒拒絕了。
“不用,我隨便說說的,”他真不介意,“不要破費了。”
從父母感情不合開始,他就不再期待生日,因為知道自己的出生不被期待,連帶著這個日子也失去了它歡樂的意義。
幾乎每年,生日都是楊帆給他過的。
生日對他而言是一年到頭疾苦暗戀的些許慰藉,收不收禮物對他來說沒有差彆。
不過傅予寒想了一會兒,在眾人分吃蛋糕的時候轉過頭,特地問了聞煜一句:“禮物呢?”
“我說沒有你信麼?”
傅予寒搖搖頭。
聞煜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莞爾:“臉皮挺厚啊你——準備了,晚點跟我上山去看。”
看?
傅予寒猜不到是什麼,隻點了點頭。
壽星公對甜食並不熱衷,蛋糕隻吃了一小塊就讓其他人分完了。烤肉配著聞煜調的低度數雞尾酒,鬨哄哄地打發了一整夜。
“啊……吃撐了……”
“桌子得收拾下吧?”
“火滅了嗎?”
“還沒。”
“得收啊。”
“你去。”
“一會兒吧。”
……
吃飽喝足,沒人想動手收拾,一群人圍著篝火,癱在椅子上裝屍體。
篝火有一種讓人專注的魔力,周圍很快沉靜下去,隻剩下火星爆裂的“嗶嗶”聲。
但是天很冷。
趙彤整個人往毯子裡縮了縮,伸手戳戳楊帆,求助似的看他。
“起來!”楊帆倏地跳起來,“把爐子熄了該收拾的收拾掉,然後咱們進屋玩去,這邊太冷了,彆坐了。”
“篝火呢?”
“篝火燒著吧,那老板說燃料燒完它就自動滅掉了,不會出事的。”
一群懶骨頭被楊帆強行從椅子上揪了起來,女生先進了屋,男生在室外手忙腳亂地收拾。
折騰完已經接近深夜,聞煜洗乾淨手,準備找找傅予寒在哪兒。
他要帶人上山看他準備的焰火——
市區內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市中心就連春節期間都聽不到爆竹聲,年初二在他家看電影的時候,傅予寒曾經隨口抱怨過一句。
聞煜覺得自己確實有點瘋,本來他給傅予寒準備了其他禮物,聽到這話以後又找遍通訊錄發動自己能發動的全部人脈,好不容易趕在初七前買到了煙花,下午趁傅予寒睡著,托褚磊幫忙到山上一起去布置。
褚磊不知道他的小心思,還嘲笑聞煜這個禮物浪漫得像在追求女孩子。
有一點褚磊沒說錯。
他確實是在追人。
雖然對方不是女的。
楊帆摟著趙彤進了電影放映室,碰見聞煜還問他要不要一起看。聞煜搖搖頭拒絕,轉頭進了KTV房,發現褚磊正對著徐倩怡葛然激情演唱。
桌球房裡方佳遠孫文瑞和陳夢嫻。
他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回到房間。
房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去,發現傅予寒剛剛係上了一個塑料袋。
他常用的黑色書包敞口放在床上,露出速寫本的一角;書包旁邊,一個空的塑料罐頭四仰八叉地倒下,塑料蓋被隨意地丟在一旁。
而傅予寒手裡的塑料袋,裝著一堆大大小小的折紙。
就好像是他特地疊了一罐幸運星準備送給誰似的。
聞煜緩緩蹙起了眉。
“你上來了?我剛準備下去。”傅予寒說,“走吧。”
聞煜沒動。
“走啊?”傅予寒疑惑道,“怎麼了?”
“所以你剛才……真的哭了。”聞煜看著他的眼睛,“眼睛紅了。”
傅予寒下意識地揉了揉。
什麼期待和雀躍都瞬間消散,聞煜沉沉地想,“他哭也隻是因為楊帆給他送了蛋糕而已。”
但他……真的花了好多時間準備。
焰火,禮物,還有那巨大而燦爛的煙花在漆黑夜空背景板上炸裂開來的那一瞬準備說的一句“生日快樂”。
他連說祝福的語氣都練習過,蠢到爆炸。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難看,傅予寒突然慌張了起來,想要解釋:“我不是因為……”
“你不用說了。”聞煜打斷他,“我明白的,忘記很難,沒事。我……我們走吧,上山。”
“……嗯。”
“你袋子裡那是什麼東西?”
“這個?”傅予寒舉了舉塑料袋,在聞煜肯定的目光中輕笑搖頭,“隻是一些垃圾而已。”
什麼垃圾值得他大老遠的從家裡背到山上?
大概也就是想送給楊帆又送不出去的東西吧。
聞煜撇了撇嘴,轉身插兜出去了。
氣氛突然降到冰點,排屋各處傳來聒噪唱歌聲、電影台詞……唯獨他倆走過的樓道安靜。
傅予寒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到聞煜了,他總覺得聞煜誤會了什麼,但對方不出聲,他又吃不準。
終於走到門口時,他才想起要叫聞煜:“等等。”
聞煜回過頭。
傅予寒走到篝火前,轉頭往點著燈的排屋裡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氣。
而後,他將塑料袋解開,把裡麵的東西全部倒進了火裡。
火焰頓時升高兩寸,聞煜依稀看清那是一堆八角幸運星和普通的折紙星星。
零零散散一大包。
這就是傅予寒背了一路的玩意兒,精致地一看就是禮物。
……之前給他,也不過送了一顆。
一顆。
聞煜下意識地摸了摸領口的圍巾。
而給楊帆準備的確實這麼一大罐。
著實雙標。
“我就是個俗人。”他默默地想,“我現在酸透了。”
傅予寒看著那些紙星星在篝火裡化為灰燼,順手把塑料袋扔進了邊上的垃圾桶,終於走向了聞煜。
“走吧。”他說。
聞煜伸出指尖,輕輕擦過他在寒風裡冰涼的眼角,觸到一指溫熱。
真的酸透了,酸到下一秒就想爆炸把這幢房子一塊兒掀了。
“你又哭了。”聞煜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傅予寒從兜裡摸出一包紙巾,隨手擦了擦眼睛,擤了把鼻涕:“這樣就沒了。”
聞煜被他氣笑了,轉頭就走。
“煜哥!”傅予寒伸手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