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唯一的那個被針對的“幸運兒”, 傅予寒早就知道聞煜不像看上去那麼友好溫和,性格甚至有些惡劣。
可傅予寒還以為那隻是針對他一個人的。
看這個房間布置, 好像他對所有人都一樣冷淡似的。
傅予寒正出神, 手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歌聲,他眉頭一皺, 把鈴聲掐了。
聞煜掀起眼皮:“怎麼不接?”
“我媽。”傅予寒輕聲說。
聞煜看了他一會兒,沒吭聲,繼續低頭吃飯。
沒過多久, 傅予寒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他像之前一樣掐掉了鈴聲,卻沒想到,聞煜忽然站了起來, 在傅予寒反應過來之前抽走了他的手機,按了兩下電源鍵, 一短一長。
“現在你的手機沒電了。”聞煜說著把手機放了回去。
傅予寒:“……”
如果是平時, 聞煜可能會趁機追問他家裡的事,或是好整以暇地看他和奪命連環call作鬥爭,絕對不可能存在這種……近乎於“照顧”的選項。
所以其實是真喝多了吧?
“看我乾嘛。”聞煜輕描淡寫地說, “父母的電話想掛就掛好了,又不重要。”
“……”傅予寒有點沒好氣,“當我是你?我媽很煩的, 一個電話接不到能叨叨半個小時,我今晚關了機,下個月耳朵都要起繭。”
他從聞煜的話裡聽出一點弦外之音, 還說他呢,看來聞煜自己身上也有不少故事。
“那你自己開吧。”聞煜說。
“算了。”傅予寒一哂,“你也算幫我做了件我不敢做的事,謝了。”
聞煜輕笑:“原來你還有不敢做的事,我還以為隻有……”
“什麼?”
“沒什麼。”聞煜搖搖頭,抬了下下巴,“你先去洗澡吧,新的牙刷毛巾壁櫥裡有,自己拿。”
“哦。”傅予寒站了起來。
他洗澡洗了20分鐘,出來一看,聞煜已經吃完了飯,把碗筷都收拾掉了,桌麵整潔如新,一旁的沙發上放著疊好的枕頭被子和一疊換洗衣物,從T恤到一次性內褲都有。
這個人照顧起人來還真是充滿了細節,傅予寒頓覺受寵若驚。
太奇怪了,他還不如懟他呢。
“你洗完了?”這時,聞煜抱著一堆衣服從那間敞開門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嗯。”
“那我去洗,你早點睡吧。”
“等等,”傅予寒沒聽明白,“是要我睡在哪兒?”
聞煜回過頭,一臉莫名其妙:“沙發床,你沒見過?”
“你有兩個房間,讓我睡客廳?”
“但我隻有一個臥室。”聞煜似笑非笑,“還是你想跟我一起睡?”
傅予寒張了張嘴,震驚得沒說出話來。不過也不需要他說話,聞煜很快又接了一句:“你樂意我也不樂意。”
“……誰他媽樂意。”傅予寒頂了回去。
聞煜很快鑽進了浴室,關上門。聽見水聲響起,傅予寒忽然鬆了口氣。
可不是嘛,還是跟聞煜互懟的時候感覺比較正常。
他把沙發打開成床的樣子,準備鋪被褥,誰料那鼓鼓囊囊的棉被一打開,竟然從裡麵滾出個娃娃。
那個……聞煜給他抓來還企圖塞給他未果後來就不知道去了哪裡的鬼斯通毛絨玩偶。
他竟然還放著,還企圖塞給他。
神經病啊。
傅予寒對著禁閉的浴室門罵了一聲,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生了5分鐘,才想起自己還有沒做完的試卷,便去了桌邊。
雖然其實玩偶本身挺可愛的。
但那是傅予寒一次戰鬥失敗的證明,挫死了,他看都不想看。
聞煜聽不見這些腹誹,他可能真的醉得狠了,從浴室出來隻跟傅予寒打了個招呼就回臥室關上了門,搞得傅予寒有問題不能用手機搜索,也沒地方去問。
他很久沒有老老實實做作業了,因為不懂的地方太多,做起來很痛苦,所以不想做,但作業就是一種越不做越不會做的東西,他陷在這個死循環裡很久,現在想找個突破口也難。
原本還以為可以看看學霸的……算了。
求誰不如求自己。
傅予寒直到淩晨兩點才睡,勉強做完了一張英語卷和半張數學卷,本來以為自己會因為換了環境睡不著的,也因為過度疲憊很快睡了過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被某種奇怪的聲音吵醒了。
“嘔……”
傅予寒睜眼一看,天邊剛露出魚肚白,他迷迷糊糊地抓過手機,對著那個怎麼按都不亮的顯示屏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
他抬頭一看,牆上的掛鐘顯示現在是5:20。
聲音是從廁所傳來的。
“聞煜?”傅予寒趿著拖鞋走過去,睡眼惺忪地辨認著怪聲的來源。
聞煜背對廁所門口,頭低低地垂著,一隻手撐在牆麵上,嘔得像是要吐出五臟六腑。
看上去很痛苦。
“你還好嗎?”傅予寒問。
聞煜沒理他,可能也是沒精力說話。
“既然會吐,昨晚乾嘛喝那麼多?”傅予寒有點無語,“我還以為隻有褚磊才會這麼作。”
“嘔……”
“你家有解酒藥沒有啊?”傅予寒皺了下眉。
“有個……屁……嘔……”昨天的晚飯已經被聞煜吐完了,現在吐出來的都是酸水,他聲音啞得要命,“就沒人知道我會喝酒。”
傅予寒一愣。
這句話裡的信息量和那種因為宿醉而痛苦的語氣莫名觸動了他。
“算了,看在你收留我的份上。”傅予寒歎了口氣,“借你家廚房用用。”
聞煜家什麼都有,就是主人自己活得不太有人氣。傅予寒進廚房找了個乾淨的鍋,從玻璃壁櫥裡翻出一罐綠豆開始煮湯。
小時候他爸總出去應酬,偏偏酒量不行,每次回家都無比痛苦。那年傅予寒六歲,想著要替老爸做點什麼,便上網搜索解酒的偏方,學會了煮綠豆湯。
這東西做起來簡單,多喝兩碗有助於酒精代謝。
傅予寒把鍋架到火上,又倒了杯水拿到廁所裡讓聞煜漱口。來回忙活了幾次,聞煜終於把胃吐空了,扶著牆直起身:“……看不出來,你照顧人還挺熟練的。”
“我媽要照顧妹妹,我就隻能自己照顧自己。”傅予寒架著他的胳膊把人放到沙發上,自己進廚房去盛湯,“在這兒等著。”
剛煮熟的綠豆其實有點硬,傅予寒什麼都沒放,不怎麼好喝,聞煜剛喝一口,就皺起眉,企圖把碗放下:“行了,喝過了。”
“喝完。”傅予寒堵在他麵前,“你以為你有的選?你現在是個病號你知道嗎。”
“……你的腰傷好點了嗎?”
“還行,現在不疼了。”傅予寒說,“岔開話題沒用,把它喝了。”
“……”
聞煜一臉英勇就義的樣子把湯一口悶了下去。
不過一碗熱湯下肚,倒是真的讓他的胃變得舒服了些,他看著傅予寒又進廚房把攤開來的材料和廚具一一收拾好,心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傅予寒的動作利索又熟練,一看就不是第一天乾活。
這是傅予寒身上他從沒見過的一麵。
傅予寒往剩下的綠豆湯裡調了點糖,倒進大碗裡,接著把鍋洗乾淨放好。做完他看不下去,乾脆連聞煜昨晚留在水池裡的碗都一塊兒洗了。
外麵的天漸漸亮了起來,傅予寒一轉身,發現聞煜不知何時走到了廚房門口,正在看他。
“我需要你幫個忙。”他突然說。
傅予寒:“?”
“忘了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聞煜說,“就當我欠你個人情。”
傅予寒挑起眉:“還真誰都不知道你會喝酒?”
“嗯。”
“可是……”傅予寒反問,“這種趁機在楊帆麵前抹黑你的機會我為什麼要放過?”
聞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你不會。”
傅予寒:“……”
“你要是會趁人之危,背地裡搞點小動作什麼的,”聞煜笑盈盈地說,“早就追到楊帆了,哪還輪得到我插足。”
傅予寒:“……”
這話可真是……直捅要害。
心底有個藏匿在黑暗處的聲音,曾經無數次蠱惑過他:出手吧,掰彎楊帆又如何,說不定他本來就是個深櫃。
但凡傅予寒道德感低下一點,可能早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你這人真是……”傅予寒一哂,“每次我對你觀感有所改善的時候,你總會用行動告訴我,你果然很讓人討厭。”
“謝謝誇獎。”聞煜從善如流地接了,而後他話鋒一轉,“我欠你一次。”
“你的人情有什麼用啊?”
“你會有需要的。”聞煜說。
傅予寒不置可否。
被聞煜這麼一折騰,傅予寒再也睡不著了,他平時就起得早,再說教室的門還得他開,乾脆去洗漱準備出門。
聞煜被迫刷新了自己的最早到校記錄,頭都大了。
“早知道這樣昨晚就不該帶你回去……”他咕噥著打開書包,“我真是給自己找事。”
“誰讓你昨天不肯讓我去讓我楊帆家的。”傅予寒話音一頓,這才看清對方的動作,“你作業沒做完?”
“嗯,”聞煜一邊寫一邊答,“這幾張太簡單了,做起來沒意思,乾脆拿到今天早上來寫。”
他寫作業的速度非常快,仿佛幾乎沒有思考時間,眼睛掃到題目的那一瞬答案已經寫在了紙上,看得傅予寒有點震驚。
主要是他成績最好的時候,做作業也沒有這麼快過。
“你是什麼冷酷無情的做題機器啊。”傅予寒越來越覺得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