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傅予寒在三姨家大鬨了一場, 砸了表弟一套樂高。

他很少發那麼大的火,再加上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氣質, 簡直像個地獄修羅, 把從沒被人凶過的嬌慣熊表弟給嚇得嗚哇亂哭。

其實平時,他的脾氣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糟。以前表弟在他這裡拿了什麼值點錢的舊物, 他最多跟他媽吵兩句,不會鬨到三姨家。

他以為自己做得夠好了,他其實不愛計較那麼多。

可是, 為什麼, 連他的模型都要動?

傅予寒是真的不明白。

“傅予寒!你是不是瘋了啊,特意跑過來砸你弟的玩具?”

“不砸他點東西他都不知道彆人的東西不能碰。”傅予寒冷冷地盯著三姨,指著哭得震天響的表弟, 一字一頓地說,“還有, 你們來家裡找我媽我管不著, 但是他要再進我房間一次,我能打到連你都不認識他。”

三姨可能是沒被人頂撞過,驚得眼睛瞪大了三圈:“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多大人了還跟你表弟計較個玩具, 脾氣怎麼這麼大?”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我就這個態度,不信你可以試試, 看下次你兒子會不會進醫院。”傅予寒撂下這句話就準備離開,走到門邊,忽地又回頭, “哦對了,三姨。”

他直視著三姨驚恐到仿佛快要脫眶的雙眼,“您跟您姐姐還真是如出一轍的傲慢。”

傲慢到,從來不肯問問他是個什麼想法。

好像他白長那麼高那麼大,卻不會思考,也沒有情緒似的。

不愧是姐妹。

連說出的話都差不多。

“你這什麼態度?怎麼能這樣說長輩呢?傅予寒!傅予寒!!你給我回來!我、我要去告訴你媽——”

去告訴吧,傅予寒心想。

愛誰誰。

他不慣著了。

傅予寒飛速地走出單元樓,離開了這個讓他看一眼都覺得厭煩的小區,一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用手指摩挲著高達模型的斷口。

他心裡又氣又茫然,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現在要乾什麼。

高三學生即便開運動會也有作業,他包裡還有好幾張卷子沒有寫,可他提不起勁。

也不知走了多久,傅予寒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什麼都沒有,但他知道自己下意識走出來的路線通往哪裡。

是楊帆家。

楊帆家離他小時候的那個家很近,當時,傅予寒不管高興不高興,有沒有事,都會跑到他家去玩,也不用提前打招呼。

但等後來漸漸長大,兩人都有了各自的事情,以及某些意識的生根發芽,拜訪前就得多加一個打招呼的步驟。

後來父母離婚,離得遠了,課業也變得繁重,傅予寒就越去越少了。

路旁的小店在漆黑的夜幕裡撐起一片絢爛的燈影,傅予寒盯著前路出了會兒神,忽然歎了口氣,走到路邊的一個石墩子上坐下,摸出手機給楊帆發信息。

今晚不想回家,他總要給自己找個地方住。

傅予寒:你幾點放學?

楊帆:10點,乾嘛?

傅予寒:沒事。

楊帆:??哥,有事就說,怎麼跟我都搞這套了。

傅予寒:不是大事,等你放學再說吧。

也好,他正需要一點時間來組織措辭。

他們當初既是同學又住得近,兩家父母彼此認識,楊帆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對他一團亂麻的家庭情況有所了解的朋友,既然打算去借住,怎麼也得交代下前因後果。

現在才7點多,到10點還有好幾個小時。

……

傅予寒在石墩子上坐了很久,中途他有點餓,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去附近買了兩個餡餅充饑,又坐了回去。

他看見黏黏糊糊的情侶走過,也看見邊走邊吵的夫妻;看見趕路去補習的學生,也看見剛剛下班的工作族。

很多很多人,形形色色,在夜幕下露出真容。

他們都有目的地,唯獨他沒有。

他發了半小時的呆,從包裡摸出了速寫本,借著不遠處小酒館門前的一點燈光,畫了起來。

“……傅予寒?”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傅予寒抬頭一看,竟然在暗處看見了聞煜。

他穿的跟平時非常不一樣——黑色的襯衣解開三顆扣子,白皙的胸膛在領口交疊處若隱若現,襯衣下擺掛在外頭,腿上穿著條修身的休閒褲。

他插兜站著,整張臉表情沉沉,膚色比平時還要白上一截,與之對應的是那雙眼睛,黑得仿佛深不見底。

傅予寒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聞煜,愣了好幾秒,差點沒敢認。

見傅予寒抬頭,聞煜往前走了兩步,從暗處走到有亮光的地方。這時,傅予寒忽然注意到他的左耳上戴著一顆帶鑽的耳釘,被路邊的燈晃出了一點光。

果然,上回在他耳朵上看見的那個就是耳洞。

聞煜行至近處,嗓音微啞:“怎麼在這兒?”

傅予寒皺眉,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下:“你喝了多少啊?”

“沒多少。”

“……真的假的。”

傅予寒幾乎要以為聞煜剛從酒壇子裡被人撈出來了,兩人明明還有好幾步的距離,他已經能聞到對方身上那股衝天的酒味。

“真沒多少,”聞煜笑了笑,“很難聞嗎?”

“也不是,”傅予寒坐了回去,“隻是不太習慣。”

就算是喝酒的人也不一定能聞得慣彆人身上的酒味,何況傅予寒本人還沒有酗酒的毛病。

聞煜垂眸看了他幾秒,冷不丁朝前又邁了兩步:“那你就熏著吧。”

“……”

這人的惡趣味時不時就會冒出來,實在很招人厭,傅予寒不樂意了,冷嗤一聲:“聞就聞,不就一點味。”

男人麵子大過天,再加上今晚他心情不好,說什麼也不能在這種小事上輸給聞煜。

聞煜低低地笑了一聲,起了個彆的話題。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語速不快,垂眸看傅予寒速寫本的動作多了幾分專注的意味。

“你大晚上的坐在這裡畫畫?”

“你就當是吧。”

“興致真好。”

傅予寒沒再理他,低頭畫畫。他正在畫街對麵的房子,畫到一半,可不想被聞煜打斷。

但聞煜顯然不那麼想。

他可能是鬨人有癮,在傅予寒最投入的時候伸手抓了下對方的包。

準確地說,是挎包口袋邊上那個縫隙露出來的一個東西。

“解體匠機RX-93?你居然有這——”模型抽到一半,聞煜看見了上麵的斷口,一愣,“怎麼弄成這樣。”

“倒黴。”傅予寒頭也沒回,“傻逼家長傻逼熊孩子。”

他沒攔著聞煜去摸,反正那東西也壞了。

斷掉的零部件怎麼拚都有痕跡,是修不好的。

聞煜出現前,他已經難過了好幾個小時,這會兒看上去反而很平靜。

聞煜沒出聲,彎下腰,從傅予寒的挎包裡拿出了模型身體和斷掉的胳膊,在燈下看了好一會兒。

“做工真好。”就在傅予寒以為聞煜不打算說什麼的時候,聞煜再次開了口,“這個我沒買到。”

“你大少爺還能買不到?”傅予寒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他有些意外。

即使是壞掉了的高達,聞煜的動作也很小心,目光專注極了。不知為何,傅予寒忽然有種“這個人現在沒在演戲,而是真的很喜歡高達”的感覺。

“發售的那段時間我爸一直在家,我買不了。”聞煜輕聲說,“他不喜歡我玩這種東西,隻有在他不在家的時候我才能悄悄買。”

傅予寒看了他一會兒。

“真那麼喜歡就給你吧。”

聞煜微怔。

他投過來的視線讓傅予寒突然有點不自在,扭過了頭,不在意地說:“反正也壞了不是……又修不好。”

街景還剩細節沒畫,傅予寒匆匆收尾,合上速寫本,身上往包裡翻了翻,把高達模型的碎片一股腦地都塞給了聞煜。

“好了好了,拿了就快走。”傅予寒開始趕人,“擋著我畫畫了。”

離10點還有十幾分鐘,他不想當著聞煜的麵給楊帆打電話。

“我不想欠你情。”聞煜忽然說,“你給了我東西,我也得還你一個。”

這話的語氣和往日不太一樣,傅予寒懷疑他是喝醉了:“你要送我什麼?”

聞煜沒回答。

“不說就走,我要畫畫了。”

“說的。”聞煜停頓片刻,慢慢地說,“你是不是沒地方去啊?”

傅予寒愣了下。

“剛剛楊帆微信問我,是不是今天運動會出了什麼事。”聞煜盯著他看,“今天運動會挺多事的,你說我回答他哪一件比較好?”

“……楊帆叫你過來的?”

聞煜眨了下眼:“怎麼可能,我就是剛好路過。”

傅予寒不吭聲了。

仔細一想也是,他還沒告訴楊帆自己在哪兒呢,楊帆就算通風報信也不可能告訴聞煜具體坐標。

楊帆擔心他出事不肯說,跟同班的聞煜打聽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他有點不高興。

怎麼說呢,就是……他以為自己背著聞煜跟楊帆多了點小秘密,結果情敵根本就什麼都知道,讓人很挫敗。

“是不是沒地方去啊?”聞煜又問了一遍。

“是,”傅予寒沒好氣地說,“看我狼狽的樣子有趣麼。”

聞煜既沒笑,也不怎麼嚴肅,他的表情很微妙:“那你……要不要去我家?”

“啊?”

“我一個人住,你不用擔心遇見家長……”

“不是,”傅予寒沒聽懂,“楊帆媽媽挺喜歡我的,我好端端的不去楊帆家借宿乾嘛上你那兒啊?”

“可我既然知道你要借宿,怎麼可能讓你單獨去啊?”聞煜反問,“你是不是忘記我們是情敵了?”

傅予寒:“……”

“要麼一起去楊帆家住,”聞煜說,“要麼去我家,你選一個。”

傅予寒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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