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沒有像張靜預料的那樣發展,對於看守所門前的這場鬨劇,第二天的媒體上沒有任何報道。顯然,張靜的能力雖然大到可以調動一部分媒體資源,但還沒大到能夠指揮媒體做有針對性的報道。老羅搜羅了全城所有的報紙,沒找到相關的隻言片語後終於放下了心,開始為這個案子奔波。儘管警方此前已經做過了詳儘的調查,但是作為律師,對警方的調查進行核實也是一項重要的工作。一大早,我們就跑到顧明當晚入住的那家賓館,找到了那幾個提供證詞的服務生,他們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胸前的工牌顯示,這幾個人並不是酒店的正式員工,隻是實習生。“確認就是這個人嗎?”我把一摞照片放到桌子上,看著他們從中抽出了顧明的那張,問。“就是他。”服務生用力點了點頭,“那個大老板人很好,經常給我們小費。”“要是當時監控沒有調試,就能取得更直接的證據了。”老羅看著大廳裡的攝像頭,歎了口氣,“安全主管上班了嗎?有幾個問題想問他一下。”“沒。”服務生搖了搖頭,“主管在休年假。”“可真會挑時候。”老羅站起了身,“走吧,回去繼續研究卷宗,肯定還有我們沒發現的東西。”“明啊,你記不記得,顧明有沒有說過他和林琳做那事的時候用沒用套?”老羅叼著煙,一輛無線遙控的賽車在他手指的翻飛中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動作,翻開的卷宗被隨意地丟在桌子上。“好像沒有吧。”我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沒說用沒用。”“你看這地方。”老羅把法醫的屍檢報告遞給我說:“警方說在林琳的陰道內發現顧明的精液,但同時也指出,林琳的陰道裡有避孕套上的油性物質。”“你是說……”我皺了皺眉,“避孕套破了?”“傻啊你!”老羅用力一扭遙控器,遙控賽車貼著我的腳麵飛了過去,“瞅半天卷宗,你都瞅啥了?警方的物證裡提到避孕套了嗎?”聽他這麼一說,我連忙把卷宗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果然就像老羅說的那樣,自始至終,警方都沒有提到在案發現場及賓館房間裡發現避孕套這個重要的物證。“看吧,我就說,顧明不可能是凶手。”我用力揮了一下拳頭說,“他既然想到帶走避孕套,怎麼會不清理彆的痕跡?還把精液那麼重要的證據留在了林琳的身體裡,還不開走自己的車?“老羅,我覺得,事情有可能是這樣的:林琳在和顧明發生關係後,聯合彆人盜走了顧明的車,並在車裡和那個人發生了關係,而那個人是戴著套的。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那人殺死了林琳。”“你當警察和你一樣蠢?這麼明顯的問題看不出來?”老羅白了我一眼,“我倒覺得是另外一種可能,林琳的確聯合彆人偷了顧明的車,不過顧明跟蹤了林琳,發現了林琳做的事,一氣之下宰了林琳。同時,他有可能還殺了另外一個人。這就能解釋他為啥丟棄自己的車了,他想偽造成車是被偷的,和他沒關係。”“我們作為當事人的辯護律師,是要幫他脫罪或者減輕罪行,怎麼到你這兒變成罪加一等了?”我看著老羅,頗有些無奈。“合理推測。”老羅得意地說道,“要真是這樣的,我們咋辦?”“不知道,我想靜靜。”“誰想我?”我剛說完,辦公室外就傳來了一個悅耳的聲音,接著張靜就站到了門邊。我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老羅,果然,愁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浮現在了他的臉上。那輛飛得正歡的遙控賽車也一頭撞到了她的腳上,摔了個底朝天。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麼?小騾子,看見我不開心?”張靜拎起賽車,不滿地說道,“昨天那頓飯你可還欠著呢。是不是把錢都花這上麵了?”“我就那麼像欠債不還的人?等忙完這個案子。”老羅垮著臉,把遙控器扔到了一邊,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一般,一隻手死死地抓著口袋裡的錢包。“行了,彆一臉上刑場的樣兒。”看著老羅的表情,張靜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說說,你們那案子怎麼樣了?”“我覺得這案子另有凶手,老羅覺得啊,顧明殺了不止一個。你說這叫什麼事?”我走到飲水機旁,給張靜衝了一杯咖啡,“兩塊糖?”張靜點了點頭,一臉驚奇地看著我們:“喲?你們兩個律師還乾起破案的事來了?說說,怎麼回事?”“作為律師,我們有義務維護當事人的隱私,老簡,你不能把案情告訴與本案無關的人。”老羅一臉的義正詞嚴,卻招來了張靜的白眼。“我是無關的人?”張靜“嘁”了一聲,“這案子還是我給你們爭取來的呢。再說了,老……本姑娘可是你們的首席技術顧問。小明哥,你說!”看著張靜充滿了威脅的眼神,我下意識地把剛才和老羅討論的內容告訴了她,看著她臉上逐漸凝重的神情,我連忙說道:“都是瞎想的,你這個專業的可彆笑話我們。”“不對,你們說得很有道理。”沒想到張靜突然說道,歎了口氣,“對於檢察院來說,這案子確實證據充分,足夠定罪了,換誰來都能輕鬆打贏。也就是你們,才會從當事人不是凶手這個角度考慮問題。”“那是。”老羅得意地說道,“檢察院是給人定罪的,我們是給人脫罪的,這就決定了我們考慮問題的角度是絕對相反的。”“彆高興太早。”張靜冷哼了一聲,“小騾子說的那個有點異想天開,顧明要是殺了兩個人,就得同時控製住這兩個人,要不然就得使用更暴力的手段,難免會留下血跡。報告裡沒提到這個。至於小明哥說的那個,我有個想法。”張靜故意賣了個關子。“啥想法?”老羅毫無誠意地擺出了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問道。“你們知道‘現場還原’嗎?”張靜興衝衝地說,“就是模擬犯罪現場發生的一切,有時候會發現一些忽略掉的證據。”“你的意思是?”我看著張靜,皺眉問道。“對啊,我們也可以搞一下現場還原啊。”張靜說。“但我們不懂啊。”我無奈地攤了攤手。“我懂啊。”張靜說,“就今天晚上吧,怎麼樣?一切聽我指揮,說不定真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呢。就這麼定了。”夜裡11點多的時候,在張靜的脅迫下,老羅開著車,載著我們抵達了案發現場。對於這次行動,出於一些特殊的原因,老羅是有些抵觸的。一路上,他一直不安地看著窗外,不滿地嘟囔著:“為啥一定要在這地方?為啥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既然是現場還原,當然要儘可能還原一切,包括當時的環境。停車停車,就這地方,往回倒一點兒。”張靜說著,指揮老羅在林子裡停好了車。“老羅啊,我想起一件事來。”看著黑漆漆的樹林,我陰笑了一聲,“這林子裡以前就發生過凶殺案吧?好像也是一個女大學生,被人拉到這裡殺了?聽說這地方鬨鬼啊,一到晚上就有人聽到女人的哭聲。”“嗚嗚……”坐在副駕駛座的張靜適時地幫我配了個音。老羅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不已。“對啊,這地方鬨鬼。要不,咱明天早上再來吧?”“有鬼啊!有鬼好啊!”張靜一臉的興奮,“我還沒抓到過鬼呢,這要是逮一隻回去,沒準兒能得諾貝爾獎呢。”“哈哈。”聽著張靜的話,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笑,接著笑,待會兒有你好看!”老羅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著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直愣愣地看著我的身後。“鬼……鬼啊!”他嗷地叫了一聲,嚇了我一跳,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一巴掌掃了過來,我鼻梁上的眼鏡瞬間飛了出去。顧不上眼鏡,我連忙回過頭,就看到車外不遠的地方,一團火光搖曳生輝,幾個黑影圍在火光周圍,他們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張牙舞爪。饒是膽大的張靜也嚇得屏住了呼吸。片刻後,張靜推開了車門,大喊道:“誰在那兒?”那幾個身影愣了一下,接著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四散逃竄。“好像有點眼熟啊。”看著那幾個逃離的身影,回過神來的老羅皺著眉,突然說道,“老簡,你看像不像那幾個服務生?”我哪知道像不像,沒了眼鏡的我,一米以外的東西都看不清。“算了。”老羅無奈地說道,又看了看張靜,“現在咋辦?”張靜沒說話,從包裡拿出了一個檔案袋,借著車燈,找出了幾張照片看了看。“小騾子,把副駕駛座放倒,你躺上去。”聽著張靜的話,老羅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張靜強硬的目光下,也隻有依言行事。“係上安全帶。”張靜指揮道,“小明哥,你趴到他身上去。”“啊?”我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確認了一遍,“我趴到老羅身上?”“要不然呢?”張靜攤著手,“還原現場嘛,就得有人扮演被害人,有人扮演凶手。”“那為什麼不是你扮演凶手?”我脫口而出,隨即卻暗自後悔。果然,張靜的表情有些失落,噘著嘴:“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注意什麼。”“那為啥不是老簡當被害人?”已經躺在椅子裡的老羅喊道。“你看看你那小體格,一米七,要不是當年你狗熊救美,我能看上你?你再看看小明哥,一米八五,人高馬大,誰攻誰受還用說?好了,彆廢話,趕緊趴上去。”張靜不滿地說道,同時,一股大力從我的屁股上傳了過來,我連忙回過頭,就看到她正施施然地收回那條誘人犯罪的長腿。而此時的老羅,我現在隻想狠狠揍他一頓。他正雙眼緊閉,臉側向了一邊,嘴裡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麼。我湊近了一點才聽到,他一直在說:“我是直男,我不是同性戀!”“老子也不是!”我氣得吼了一聲,看著車外的張靜,“接下來呢?”“我看看啊。”張靜翻看著卷宗,臉上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神色,“報告裡說,兩人應該發生了關係,所以……”聽到這裡,老羅一下子把雙手放在了胸前。我也直起了身,幾乎同時大吼道:“不!”“做做樣子而已嘛。”張靜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還沒說吃虧了呢。”她一臉委屈地看著我,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讓我頓時收起了所有反抗的念頭,下意識地俯下了身。老羅一看我動真格的,一下子激烈地掙紮了起來。“對,就是這樣!”車外的張靜一臉的興奮,“小明哥,扒他衣服,掐他脖子。”我認命地閉上眼睛,一把扯開了老羅的衣服,卻並沒有按照張靜的要求卡住他的脖子,而是捂住了他的嘴,另一隻手按住了他的雙手,這個動作讓我全身都趴伏在了老羅的身上,場麵極為曖昧。老羅的掙紮越來越激烈,臉色漲得通紅。見我還沒有撒手的意思,他猛地給了我一腳,直接把我從車裡踹了出去。“靠,老簡,你真想殺了我啊!”老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滿地罵道。“她讓的。”我指了指張靜。此時的張靜正端著相機,一臉的陰笑。“你弄啥?”老羅驚疑不定地問道,我則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衣服。“這麼精彩的場麵,當然要留個紀念啊。”張靜晃動著相機說道。“一世英名啊!”黑暗中,傳來了老羅的慘叫。“你有個屁英名!”張靜撇了撇嘴。“怎麼樣?”我問。“應該就是這樣吧。”張靜說,“凶手違背被害人的意願強行發生了性關係,卻沒想到被害人死亡,草草收拾了現場後逃跑。”“小明哥,現在你是凶手,會怎麼辦?”張靜問。“跑啊。”我想也不想地說道,“肯定是一腳把老羅踹下車,開車就跑。”“顧明的話,應該也是這樣吧。”張靜皺著眉,“但他丟下了車。小明哥,你的話,會對用過的避孕套怎麼處理?”“隨便找個地方扔了。”我想了想,“不對,那是重要物證,燒了最保險。”張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神色,鑽進車裡說道:“走吧。”“這就完了?”老羅不解地看著張靜,“啥都沒發現嘛。”“怎麼什麼都沒發現?”張靜笑意盈盈地看著老羅,“小明哥不是說了嘛,他肯定會開著車跑路啊。不過,”張靜突然換了一副嚴肅的神情,“這裡有個重要的前提條件,凶手認為開走這輛車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換句話說,這車是他自己的。”老羅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那有啥用啊,根本沒證據,法庭不會采納的。”“彆動。”我喊了一聲,照著老羅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你乾啥?”老羅愣了一下。“蚊子。”我皺著眉,雙手飛舞著,和車裡的蚊子做著激烈的戰鬥,“就這麼一會兒,這車裡就這麼多蚊子。你說,那兩個人怎麼想的,跑這種地方來親熱。”“情趣唄。”老羅嘿嘿一笑,“你這種萬年單身狗是不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