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DLC 霧夜步與線下相遇(1 / 1)

眼中釘一詞,講的正是像「她」這種人。「啊~~!剛才那樣還輸掉~~!唔啊~~!」我從擺在桌上的街機控製器抽身,胡亂搔起頭。景太坐在電腦前的辦公椅上,覺得稀奇似的看著我這樣的醜態。「好難得耶,霧夜同學會對遊戲的輸贏這麼情緒化。」「那當然……在格鬥遊戲的線上對戰碰到勁敵,用了專門克對方的強角還被反殺,總會有怨言的吧。」「勁敵?」景太這時不解似的偏過頭,朝映在電視螢幕上的戰績畫麵瞥了一眼。顯示在那裡的,是我跟這個對戰對手的勝率資訊。沒錯──就兩成,我的勝率實在慘淡。當我轉開視線時,雨野景太依舊純真無邪地挖起彆人心中的傷口。「咦?基本上,勁敵是指同格的對手吧?」「彆說了啦!無所謂!在格鬥遊戲界,也有勝率兩成照樣可以稱為勁敵的案例!因為一時的運氣要素在這個世界也占了很大的比例!」「咦?可是,就算說成一時的運氣,總結起來,以往這個對手已經跟你打過三百場了吧?既然是在這樣的分母中贏兩成,很明顯就是差一截──」「景太,你覺得麵○超人跟○菌人之間算勁敵關係嗎?」「怎麼突然問這個?嗯,以角色來說,他們應該算勁敵吧。」「對吧?那麼接下來,你想想看○菌人的勝率。」「……!奇怪?他的勝率會不會太低?」「你看吧。相較之下,你不覺得贏了兩成之多的我有足夠權利自稱勁敵嗎?」「唔……!聽、聽你這麼一說,感覺並不成問題耶!」雨野景太頗為興奮地表示心服。傻瓜。真是個傻瓜。兩成勝率哪有什麼同格可言,以實力來講完全低人一截。我自己最明白這一點。我直接跟相同對手再戰,景太在旁觀摩。……我一次又一次再戰,景太就持續觀摩。…………於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景太將椅子搖來晃去地玩,一邊嘀咕:「……呃,霧夜同學,那個……儘管在年底忙碌的時期……對於我想看你玩這款對戰格鬥遊戲的任性要求,你還肯通融答應,我很感激。」「不會不會。既然是為了你,這點小事……」「是的,我真的相當感謝。多虧如此,我已經充分感受到這款遊戲的魅力了。因為我已經感受到了……」景太說到這裡便停頓一拍……然後稍微含著眼淚對我喊了出來。「在線上模式贏一場就關掉的結束條件,能不能請你毀棄!打來打去,我已經被迫看你連輸一小時以上了耶!」他拉下臉求情,我便嗬嗬微笑說:「等著吧。」並加以安撫:「我隻是還沒認真罷了。」「坦白講,這句話我也聽過五遍了!」「我還保留了十五次的變身。」「換檔次數切得太細了吧!請你趕快變身成最終階段啦!」「……唉。景太,你完全不懂周刊少年漫畫的教條。」「你才沒資格說呢!在周刊雜誌要打十五階段變身的敵人,除了拖戲以外沒有彆的形容詞好說吧!」「哎呀,聽你的口氣,簡直像在嫌我打格鬥遊戲跟歹戲拖棚一樣不是嗎,雨野景太?」「因為我就是這麼說的!既然你聽懂了,能不能快轉?」「這個嘛……怎麼辦好呢?(賊笑)」「乾嘛演得像亂強的角色!明明是在唬人!我今天要回家了喔!」景太說著就從椅子起身。我連忙留住他。「不不不,景、景太。弄成這樣,不就好像我真的很弱嗎?拜、拜托再陪我一下……」當我們東拉西扯時,對方又申請再戰了。「……真是的。話說,你跟這個人以外的對手打不就好了嗎?」「不不不,就是要打敗她這個勁敵給你看,而不是跟那些爛大街的遜咖玩家打,我才能滿足……」這是實況影片製作者的性子,我一向希望跨越較高的門檻。「啊?那是怎樣……唉,是可以啦。」我看著景太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後安心地捂胸並答應再戰,彼此都沒有更換角色就來到了下一局……好,這次我非贏不可。……不,今天我非贏不可。就這樣……結果猶如賽程重播的敗退局麵再次上演,同時我也茫然回想起有關這名比賽對手的事。SALT0519。在這款熱潮已退的對戰格鬥遊戲《完形ZERO》,屬於線上排行榜中位居前列的玩家之一,實質上可稱作封頂玩家也不為過的高手。然而,卻從未登上線上排行榜的第一名。因為他──不,因為她並不以「常勝」為是。將一個角色練到極致以後,隨即改練其他弱角,即使編出強勢的套路,也會立刻著手研究其他打法,因而讓勝率下滑。技不如人的我能有兩成勝率,大多是出於她這種特質。因此,其實也不用景太說破,我自稱她的「勁敵」就是不自量力。基本上我的遊戲技術在前段班是墊底的。雖然我目前在《完形ZERO》的世界線上排行榜位居四十五名,但我之所以能擠到前麵的名次,也是遊戲人口銳減的外因居多。實力完全比SALT0519矮一截。即使如此,我還是稱她為「勁敵」……這全是因為我們之間有段「恩怨」。我首次跟她對戰是在約一年前,當時我正在嘗試開台實況。還記得那次影片的企畫是類似「○連勝就收台」,內容平凡鬆散。從事前的彩排結果,原本我預估那是「儘管中途會挑戰失敗幾次,但還是可以在一小時左右結束的企畫」。對我來說,終究隻是「實驗性質的企畫」罷了。──直到跟SALT0519扯上關係。明眼人應該已經猜到,結果這次開台實況變成了長達四小時的苦戰。當連勝紀錄的目標即將達成時,SALT0519就會闖進來使我落敗。等我從頭打起,打到隻剩一場就能關台時,SALT0519又會跑來打斷,使我落敗,如此不停地反複。途中更因為觀眾看得亂有興致,我也不好拒絕她的對戰申請,就這樣死拖活拉地繼續打。結果直到她離線為止,我的企畫始終被擋著無法達成……由平時將「進度管理嚴謹如行家」視為信條的我看來,那是一段真夠苦澀的回憶。後來,我就幾乎不開即時實況台了。要說的話,「以影片來講」其實有看頭。不過,我的內心實在沒有堅強到能讓人慘電四小時還保持毫無損傷。我當然對SALT0519抱有心結……然而,隔天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沒想到可恨的SALT0519竟然向我申請加好友。一開始我還懷疑對方沒安好心,不過隨附的一句留言「下次再來打吧」實在太光明磊落,消氣的我便答應好友申請。之後雖然始終是透過《完形ZERO》,但我們仍靠著對戰低調地保持交流到了現在。後來我才發現首次對戰時弄成那樣,她是完全沒有惡意的,單純是我被認定為「打輸了仍有毅力繼續奉陪對戰的好人,令人有好感的類型」,對方才會執拗地申請再戰。順帶一提,關於這樣的她,我借由看她順便用於征求格鬥遊戲對手的某社群服務帳號,從推文內容弄清了她的為人。當然,本名無從得知,就算這樣,還是可以感受到她似乎是女性;同時也有廣泛涉獵其他格鬥遊戲;強歸強卻因為之前提過的比賽風格而成為「圈內人才曉得」的存在。還有……「呃,你又輸了耶……霧夜同學。」「……看來是這樣沒錯。」從回想中突然回神後,畫麵上仿佛重現了幾分鐘前的過程,我用的角色倒下,SALT0519的角色正發出歡呼。……就像這樣,她現在依舊比我強。玩了這麼久,我應該也有練出一些實力才對,她卻總是更勝於我。儘管她跟隻練這一款格鬥遊戲的我不同,同時也在玩其他的格鬥遊戲,依舊如此。多麼不討人喜歡的存在。在遊戲裡,沒有比「好友」這個詞更無法信任的字眼了。這算什麼「好友」嘛。好像能超越又超越不了的存在。因為有她在,我……才會停在世界排行榜第四十五名,仔細想想應該屬於有點斤兩的玩家,卻不太能抬頭挺胸斷言:「我擅長玩這款遊戲!」對我而言,簡直堪稱眼中釘。這便是SALT0519。當我把這段經曆也講給景太聽兼打發時間,當中隻將開台實況的那些環節含混帶過,他就頗感興趣似的點頭回話:「啊,你講的那些,我好像可以理解耶。雖然……我並沒有勁敵,不過正因為網路上能做的交流不多,感覺更能用純粹的心態投入其中,我能體會這樣的想法……」接著,不知道景太究竟想起什麼人,他還露出了亂溫柔的表情…………「我跟她可沒有什麼親密的關係耶。」我在畫麵中吞下不知是第幾次的敗仗,一邊氣惱地回話,景太就苦笑著對我說:「霧夜同學,說起來或許她對你是眼中釘,不過對方是把你當朋友的,不是嗎?」「她是把我當冤大頭才對吧。」「單就你說的來判斷,感覺她不是會有那種觀念的人耶。」「這……或許是這樣沒錯啦。」彼此登錄為好友的人在這款遊戲裡對戰,並不會影響到線上排名的積分。就算把我當成冤大頭,確實對她也沒有好處。儘管確實是如此……這時候,我的角色在畫麵中吃了一整套行雲流水的連段。當我不開心地嘀咕「這家夥果然不能算朋友」時,景太就嘻嘻笑著說了:「不過,這個對手是女性還滿讓人意外的耶。該怎麼說呢?雖然這是我超主觀的偏見啦,玩格鬥遊戲或FPS的厲害玩家,我都會想像成男性。」聽了他這番話,我一邊將心思放在遊戲畫麵上一邊隨口回話:「是嗎?這年頭,玩這類遊戲的女性也大有人在吧。」好,雖然剛才吃了她一套連段,但我將錯就錯發動的攻勢奏效了,目前我相當占優勢。這下子……應該贏得了吧?「是啊,在我身邊也有很會玩電玩的女生。」激烈的戰鬥正在上演,悠哉的閒聊依舊繼續。心思仍幾乎都放在遊戲上的我就這樣回應景太:「對吧?實際上我也喜歡玩FPS跟格鬥遊戲。」「…………?」很好,戰況不錯。這樣贏得了!隻要再來一發弱攻擊,就可以削完對手的HP──……………………這時候,我用的角色動作停住了。瞬間,理所當然般遭到對手一舉反擊……我這邊的HP被削完了。〈YOU LOSE〉畫麵上顯示出已經不知看過幾次的字幕。這場比賽原本能贏的,可惜……真的輸得很可惜。然而……那些輸贏,現在都無關緊要了。我……握著搖杆的手裡濕淋淋地冒出汗水,一邊回想。「(我剛才……對景太,說了什麼?)」……我想不起來。不,這是假話。我想得起來。雖然想得起來,卻不願意承認。但……無情又無邪的男人雨野景太愣愣地歪著頭,把那個事實攤到我麵前。「?呃,我想,我剛才講的是女性玩家,可是霧夜同學,你為什麼會說到自己呢?」「…………」我擺出生硬的笑容,保持緘默。……怎、怎麼辦呢……不,還不到慌張的時候。是吧,霧夜步?要找借口,說詞還多得很吧?好比我的變身還剩十五次以上那樣──「霧夜同學,難道──你其實是女性?」「(突然就來到最後的局麵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怎樣?腰斬的最後一話嗎?還剩十五階段變身的發言招惹到讀者,最後導致問卷調查的評價顯著下滑,連載就立刻敲定腰斬了?我瞪圓眼睛,然後望向景太。而他……滿認真地用懷疑的眼神望著我。「(……這家夥,該不會隱約對我的性彆感到疑問了吧?)」倘若如此,那就糟了。非常糟。這次的失誤……沒辦法輕易挽救。「怎、怎麼樣呢,霧夜同學?萬一是這樣,我……」「…………」我怎樣?我……就不能再來這裡了,對嗎?哎,應該也是。畢竟雖說目前似乎已經分手了,他仍然有意中人。這樣的話,即使可以到「喜歡電玩的大哥哥」家裡玩,總還是不能老泡在「獨居大學女生」家裡。那是當然的。對戀愛中的少年來說,屬於太過當然的總結。「(哎……或許差不多到收手的時候了吧。)」實際上,在博取實況影片的人氣這一點,景太已經貢獻得夠多了。對身為恩人的他造成現實生活中的困擾也非我的本意。萬一女性身分曝光,我就該毅然決然抽身。「(沒錯……這樣做才對……)」是的,照理說這樣就能解決一切。趁現在打住,既不會對他的戀愛造成多餘的折騰,這樣的選項更可說是最上策。為什麼我一邊把他當朋友,一邊卻又一直在「蒙騙」他,直到現在呢?這是個好機會。我橫下心,好好地朝景太看了回去。「是啊,景太。其實我──」…………………………………………?「(奇……奇怪?這、這陣悸動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這麼……)」……怪了。我在理性上應該完全明白現在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可是……可是────跟他結束這段關係的宣言卻哽在喉嚨,完全說不出來。「啊……呃……唔……」「?霧夜同學?」我呼吸困難似的臉色發青,景太就擔心地看了過來。可是……我無法直視這樣的他,不自覺地轉開視線。我為什麼會……這時候,遊戲畫麵顯示出再戰的申請。我不禁巴著街機控製器,急著想按下答應鍵──手指卻因為心慌而卡在一起,結果……「「啊。」」……我竟然把她「踢掉」了。即使說是「踢」,指的也不是在格鬥遊戲裡用腳踹人,而是線上遊戲中「用來把問題玩家趕出比賽的功能」,意指「踢出房間」的那個「踢」。換句話說,對已經有信任賴關係的好友絕對不會這麼做。若是用實際的友誼關係來比喻──「喂~~磯野~~要不要到空地打棒球──」「閉嘴,中島。彆再讓我看見你那副臟臉,Get Out!」「磯……野……?」類似這樣的行為。從中島的立場來看簡直晴天霹靂。呃,被我擅自在範例中描述成狠角色的磯野鰹小弟也應該嚇了一跳就是了。回到原本的話題。假如隻是按錯把人「踢掉」,立刻說「抱歉,剛才不算」就沒事了。隻不過,棘手的是在這款遊戲裡,「踢人」會直接跟「加入黑名單(分配對手時不會再遇見對方)」綁在一起。事態相當嚴重。「啊啊!混帳!」我不禁猛搔頭,並先將街機控製器換回普通控製器以便進行選單操作。不知為何,景太就愧疚似的開口:「不、不要緊吧?總覺得……我應該道歉,是我亂講話。」「咦?咦,是、是嗎?沒有啦,這單純是我操作不當,你彆在意。」「這、這樣喔?不過……」景太擔心似的望著畫麵……他會擔心確實有道理,照遊戲設定及幫助說明來看,一旦把對方加進黑名單,似乎要隔一個星期才能解除封鎖……這款遊戲之所以遊玩人數少,問題就是出在這種地方吧。我表示「傷腦筋了耶」並搔起頭。「呃……」景太怯生生地如此說道:「總、總之……先向這位……SALT小姐?傳一則簡訊解釋會不會比較好?照這樣下去,關係真的會變差喔。」「嗯?噢,雖然我跟她本來就不算朋友……也是啦,是該這麼做。」我想了一會兒以後就放下控製器,改拿智慧型手機操作起來。景太看似不解地問:「?難道說,你曉得對方的聯絡方式?」「呃,並不是那樣。因為她有用推特,我打算從那裡傳私訊。畢竟要打長串的文字,用控製器也嫌麻煩。」「原來如此。啊,可不可以讓我瞄一下那個人的推文?」「好啊,請便。」我輕鬆地這麼回話之後,景太就從辦公椅下來坐到我旁邊,臉頰湊得十分靠近。我一瞬間差點心慌,但因為發生過剛才的狀況,就努力保持冷靜操作手機。於是當我總算開啟SALT0519的發文列表後,景太嘀咕了一句。「霧夜同學,剛才真的很抱歉。」「……不會。」「……呃,請忘記我剛才說的那些。」「……好。」我們隻說了這些話,連彼此的眼睛都沒看……我想景太恐怕還是沒有對任何事釋懷。不,何止如此,他應該仍抱持著模糊的疑心。即使如此……他好像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而我也接受了這樣的做法。這大概……是該形容成逃避或者不誠實的行為吧?……或許是這樣沒錯。然而,要是提出答案,這段快樂的時光肯定就會結束。關於我的性彆是有「答案」的。而且,那對我們來說是殘酷的「答案」,將使我們兩個不能繼續像這樣玩電玩遊戲的無情「答案」。不過,在景太弄清楚以前,還是能保持曖昧。……簡直像「薛丁格的貓」。對他來說,目前的霧夜步有身為男性的霧夜步,與疑似女性的霧夜步重疊在一起,處於扭曲的狀態。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還可以繼續當「遊戲玩伴」。歡樂的遊戲時光還能繼續。「(……明明雙方的心願是這麼孩子氣又純粹的心願……)」想跟朋友玩遊戲。動機不過如此,為什麼卻會讓我們像這樣,一腳深陷於類似外遇糾紛的困境呢……我不懂。這時候,探頭看向我的手機畫麵的景太發出了「咦?」的一聲。他指著SALT0519的過去推文繼續說:「她在幾天前發的這則推文……」「?怎樣怎樣……平時常去的遊樂場正在做小規模改裝。在後天重新營業之前該到哪裡玩呢?……這則推文怎麼了嗎?」「呃,沒有……或許是巧合吧,我跟上原同學偶爾會去的遊樂場最近正好也在做小規模的改裝工程……」「咦?」我對景太點出的巧合睜圓了眼睛回話:「咦,換句話說……這個叫SALT0519的玩家,有可能是本地人……?」「不至於吧,全國上下總有選在同一時期做小規模改裝的其他間遊樂場才對,所以我不會斷言……可是……」「可是?」「萬一這位叫SALT0519的格鬥遊戲女高手是鄰近居民……我倒不是沒有想到吻合的人……呃,可是總不會那麼巧……」景太從手機畫麵抬起頭,一個人喃喃自語地嘀咕起來。坦白講,後半段幾乎聽不見。打算先傳個訊息向對方道歉的我隻好先擬稿。接著……我一時興起,就在訊息的最後補上一段文字。〈P.S. 我家附近的遊樂場最近碰巧也在進行小規模的改裝工程,說不定我們住得很近呢。假如在現實中有對戰的機會,屆時請手下留情。〉由於道歉文顯得生硬,我才想補一點能緩和氣氛的內容。「好,發出去。」訊息寫完以後,我也沒有心情繼續玩遊戲,就關掉主機電源,開始切換電視頻道。至於景太,他還是一個人念念有詞地在說著什麼。「SALT……鹽…………鹽巴?嗯~~……果然沒關聯嗎……鹽巴……拚音是OSIO…………假如反過來念──」這時候,傍晚播給小朋友看的動畫節目正好開始了。景太頓時打住思考,露出回過神的模樣。「糟糕,已經這麼晚了。那我要回家嘍。」景太急忙動手披上大衣,我則是一邊茫然望著動畫的片頭一邊回答他:「嗯,今天不好意思,好像從頭到尾都在觀摩我跟人對戰。」「不會,雖然我剛才有脫口抱怨,但看你跟人對戰其實滿開心的喔。之前我就稍微想過,感覺你在玩遊戲時的口條挺不錯耶,霧夜同學。」「是、是這樣嗎?」「是的,簡直像在看駕輕就熟的遊戲實況影片。」「……咳咳!咳咳!」我不禁嗆到……怎樣啦,雨野景太?你是遲鈍還是敏銳?說真的,選一邊好不好?這樣對心臟有害。景太迅速準備好以後就碎步趕到玄關。我也喊著「嘿咻」站起身,然後送他出門。穿好鞋回過頭的景太……帶著有些困擾的笑容向我道彆。「那麼,霧夜同學,呃……再見。」「嗯…………下次見,景太。」於是在他開門離去,我再從房內關門上鎖以後……我忍不住發出沉重的歎息。「下次見……是嗎?」……我跟他還繼續保有玩伴的關係。雖然是保住了……不過,這樣究竟好嗎?至少對有意中人的景太來說,目前的狀況──「嗯?」──當我思索這些時,手裡拿著的智慧型手機震動起來。我將畫麵解鎖,確認係統的通知,就發現……「SALT0519有回訊了……來瞧瞧。」不曉得賠罪的意思是否有傳達過去,我有些緊張地確認內容。訊息裡簡單扼要地寫到了她對「被踢」的事情並不介意。我安心地捂了胸,並且卷動畫麵,然後……我發現底下有大概是效法我才加上的「P.S.」。我沒想太多就確認……「咦?」我不由得發出聲音,身體為之緊繃,在走廊上杵著不動。因為上頭寫的內容是──〈順帶一提,我說的遊樂場是○○○路的○○。〉完全就是我家附近遊樂場的名稱,而且──〈假如真的住得很近,請務必找個機會讓我們用機台版切磋。〉──沒想到對方會邀我在線下一戰。*「所以說,我為什麼非得來陪你跟對方幽會呢?」得到聯絡後過了幾天……除夕再不久就要到來的某天傍晚。「還扯什麼幽會,你喔……」我對走在旁邊鼓起腮幫子抱怨的碧發出歎息,然後反問:「我講的事情,你有沒有聽進去啊?」「有啊。接下來,你約好要跟網路上認識的人碰麵,對不對?……真是不三不四。」千金小姐拿手帕捂著嘴邊,還用輕蔑的視線看過來。我走在通往遊樂場的路上,如此怨歎:「拜~~托~~從大學來這裡的路上,我已經說明過好幾次了吧?我跟對方隻是要到遊樂場打格鬥。」「……你又用那些黑話,要讓不諳世事的我聽不懂……」「欸,這才不是黑話啦!在遊樂場打格鬥,就是要玩格鬥遊戲的意思!」「即使是這樣,到最後你們還是打算在晚上的肉搏送作堆吧?」「怎麼會想歪到那邊去啊!你這大小姐脾氣也太彆扭,妄想力未免太猛了……」我露出傻眼至極的模樣,碧也就冷靜了點,並且咳了一聲清嗓。「假設真的隻是玩遊戲好了,你又為什麼要找我陪同?赴這種約,你帶雨野景太小弟一起不是正好?」「哎,因為今天那家夥難得放學後沒空,說是家庭餐廳會議的召集拒絕不掉……」「那你乾脆一個人去不就好了嗎?」碧指正得有道理,我搔了搔臉頰回答她:「……跟網路上認識的人約出來見麵,我會有點怕嘛……」「你說會怕……那又為什麼要跟對方約呢?」「……呃……那個…………應該說,我也希望在線下跟對方打看看……」太過孩子氣的理由講出來以後,我停下腳步,害羞得臉頰發紅。碧的反應是……「………………真受不了。所謂的電玩咖就是這樣……」儘管她傻眼似的這麼說,還是輕輕地微笑,牽起了我的手。「走吧,拖拖拉拉會趕不上約好的時間喔,步同學。」「咦?啊……噢。呃……謝謝你喔,碧,每次都要麻煩你……」「……反正,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儘管碧說得輕描淡寫,我從後麵卻可以看見她的耳朵隱約染紅了。我們在約出來線下對戰之際,事前並沒有講得多詳細,即使如此,一踏進格鬥遊戲區,我馬上就發現疑似SALT0519的人物了。「是那個人吧……不會錯。」我如此嘀咕,就連事前沒聽我提過任何特征的碧都點頭回話了。「是、是啊……在裡麵,確實有位散發著獨特氣場的人呢。」「你看得出來?」「嗯。雖然我不清楚對方玩遊戲的技術如何……但是連我也看得出來,這裡有一位的氣質並不是來玩的。」沒錯,正如她所言。格鬥遊戲區裡頭……在人氣低迷的遊戲區,有個默默扳著搖杆、身穿連帽衣的人獨自坐在那裡。灰色連衣帽拉得很低,還額外戴了棒球帽,脖子上則掛著螢光色耳機。由格紋裙子與從中露出的美腿看得出似乎是高中女生,不過那反而加深了她散發出的異樣氣息。實際上,要是有技術高超的女玩家待在格鬥遊戲區,就算引來對戰者或圍觀群眾也不奇怪,但是她旁邊何止沒有任何人,甚至看得出其他學生都有些能避就避的調調。碧繃緊表情嘀咕:「……那、那種帶刺的氣息是怎麼回事?認真玩格鬥遊戲的人都是那種氣質嗎?」「呃、呃……說起來並非完全沒有類似的一麵……但她那樣也太……」我對態度粗魯的玩家看得還算多,但她跟那些人的性質也不同。該怎麼說呢……好比出鞘的刀直接擺在那裡一樣……碧戳了戳我的上臂。「……步同學,你真的要去找她搭話嗎……」「唔……畢、畢竟我就是為此而來的………………」儘管我如此回答,卻實在缺乏踏出去向對方搭話的勇氣。稍微猶豫過後,我……「……?步同學?」我並沒有直接向她搭話……而是決定繞到她對麵的座位。碧一副不解的樣子,我就邊拉椅子邊說明:「像這種機台,是可以跟另一邊的人對戰啦。」「啊,這樣嗎?不過,那更應該先向對方打招呼不是嗎?」碧提出頗有千金小姐之風的主意。我苦笑說「是這樣沒錯啦」並把硬幣投入機台。「對上她的話,先用拳頭交談似乎會比較快。」「那是什麼野蠻的理論?」「可以的啦。」說著我便操作按鈕,決定亂入挑戰。於是,她從對麵的座位朝這邊瞄了一眼。雙方隻有簡單地點頭示意,但她的表情依然因為連衣帽跟帽子,完全看不見……這是什麼高手感啊?恐怖。不管怎樣,先對戰再說。「請、請你加油,步同學。」碧從背後像麵對現實格鬥技比賽一樣開口為我打氣。我一麵「噢」地出聲回應,一麵迎接比賽。……在線下對陣的她,真正的實力究竟如何呢────從結果來說,理所當然地,我慘敗了。要談到輸得有多慘,在連戰五場之後,連理應對規則一知半解的千金小姐大學生──「呃,雖然我不是很懂……總之,步同學……彆放在心上。」──都說了這種話。我就是輸得這麼慘。被人慘電,指的正是這般情形。接著又打了五場,五場都是我直接落敗。對窮學生來說貴重的五百圓就這樣以驚人速度被機台吞了。遊戲問我是否還要再戰。我用右手拿著百圓硬幣,煩惱了一會兒……「……不,是我澈底輸了。今天就此收手!」我用右手緊握百圓硬幣,稍稍使勁從椅子上起身。碧有些遺憾似的問:「這樣好嗎?儘輸給對方,心情會不太爽快吧……」坦率的感想很符合碧的個性。然而,我聽了……露出爽朗的笑容回應:「當然啦,要說我不會不甘心就是騙人的了。可是,沒關係。更重要的是……我打得很愉快。」「?你的意思是已經使出全力,所以滿足了?」「嗯?噢,當然也有那樣的意思……」我思考了一下……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景太,然而,我還是對碧笑了笑。「單純就是跟厲害的對手用這款遊戲認真對戰,會讓我感到愉快。」沒錯,正因如此,即使這款遊戲人氣低迷,我還是一直練。聽了我的回答,碧則是……帶著偶爾會露出的連同性看了也會感到心動的溫柔臉色,微笑說:「是嗎?」「…………」這時候,我從對麵座位感受到視線。轉頭看去,戴著連衣帽的她朝這裡看了一眼……大概是因為接連對戰了好幾場,很不可思議地,感覺不到像一開始那麼凶悍的氣勢。我帶著笑容對她致意:「今天非常感謝你的指教。呃,我玩得很開心。」「…………」「那麼,我們要先告辭了……」我又一次致意,然後當場離去。於是在直接離開遊樂場以後,碧疑惑似的向我搭話:「咦,步同學,這樣好嗎?難得有機會,多跟對方聊一會兒也無妨啊……」一開始明明就反對我跟對方見麵,這家夥真怪。我對依舊好心的碧苦笑,如此回應:「沒關係啦。我說過吧?對我們來說,用拳頭交談就是一切。」「就說了你那套感覺不像跟我一樣是女性的玄妙理論到底是什麼名堂?」「……啊,不過,硬要說的話,或許她今天是有點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嗯……雖然實力依舊很強,總覺得強大的性質有所差異,應該說,感覺她對勝利的欲求變得比較穩固……」「……對我來說,真的是無法理解的世界。用拳頭當言語,令人費解。」我投降──碧聳肩表示。我露出苦笑,為了抄近路回家就從大街拐進人少的巷道。於是,當我跟碧兩個人走了一陣子以後……「等一下。」「「?」」……突然被人從背後叫住,我們倆回過頭。於是在那裡──「「……咦?」」──有疑似追著我們過來,先前才跟我打完對戰的戴著連衣兜帽的高中女生。我們受到了震撼,停下腳步,愣著站在原地。反觀她則是氣勢洶洶地大步接近而來……臉依舊藏在陰影下,還低聲告訴我們:「呃……有兩件事,請容我道歉。」「咦?」出自她口中的意外話語讓我跟碧呆掉而四目相望。戴著連衣兜帽的她……疑為SALT0519的這位女性,低著頭又繼續說:「第一件事……是我似乎誤解了你這個人。」「誤解?」「最近的我容易在這方麵鑽牛角尖,我應該也明白這樣不好……」「咦?呃,請問……你在說什麼?」我重新問對方,她一度沉默……然後嘀嘀咕咕地說出口。「之前踢人那件事,還有之後莫名輕浮的道歉文,我都從旁看見了,才會以為你是個不正經的玩家。」「咦?啊,啊~~……」這麼說來,事情是從她被我「踢掉」開始的,我這才重新想起。「(……嗯?從旁看見?)」儘管我感到掛懷,她卻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所以……我本來是想趁這個機會,將你擊敗得心服口服。」啊,所以一開始才會有那麼帶刺的氣息嗎?這樣就滿能理解了。我對她這番聽來有些可愛的坦白苦笑,「不,原本就是我理虧……」還想如此打圓場。然而話說到一半……她就打斷我,又繼續說:「是的,我本來是想代替她出手──將你擊垮。」「「……咦?」」我跟碧吃驚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她剛才說到代替她出手?一瞬間,我不明白對方說的意思。但……「……咦,難道說,你……」隨著我隱約慢慢摸清狀況──她──「冒充」了SALT0519的這個高中女生回答:「對。」並將手伸向自己的帽子與連衣兜帽。「沒錯。我並不是SALT0519……SALT0519這個帳號──」連衣兜帽及帽子被拿起,遮住臉的陰影隨之消失,從底下現出了……藍色的迷人眼睛。「──是新那學姐在用的,不是我。」「「…………」」不像日本人的美麗眼睛與長相,讓我跟碧倒抽一口氣。在身體僵得活像中了定身術的我們麵前,她仍繼續「變身」,最後便來到高潮。「是的……其實,我是她同社團的學妹──」說著,當兜帽與帽子完全摘掉以後,從底下冒出來的是────在夕陽照耀下散發黃金光彩的金發。009她那頭華麗的金發隨風飄逸,帶著天使般羞澀的笑容恭敬地低頭自我介紹:「──我叫天道花憐。往後,還請兩位關照。」……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瞬間,當我因為她的存在感太過強烈而倒抽涼氣的同時──「…………」──我異常鮮明地感受到自己的汗水從頸根流到胸口。〈距離雨野景太的交往對象踏進霧夜步的公寓────還有四個月。〉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