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星之守心春與逆轉BACK ATTACK 星之守千秋與強製協力遊戲(1 / 1)

「你、你等很久了嗎?」「沒、沒有,我也才剛到就是了……」「這、這樣啊。」「是、是啊。」「…………」「…………」十二月中旬的周六,正午。在約好碰麵的車站前,有一對連彼此眼睛都不敢看,講話忸忸怩怩,模樣青澀的高中生情侶──看似如此,實際上杵在那裡的,卻是兩名「網聚」色彩濃厚的落單電玩宅。……不用說,那指的就是我,雨野景太,還有星之守千秋。「「…………」」……雖然我們照事前講好的會合了,卻完全停頓在那裡,沉默不語。畢竟這……這項活動,並不是我跟千秋主動發起的。心春同學提了主意,結果天道同學就莫名固執地表示──「也、也對呢。是啊……或許,你說的那樣,才叫公平。沒有錯。」由於她繃著一張臉表示讚同……到最後,完全無視我跟千秋意願的行程就這麼敲定了。因此,才有了今天的約會……或者應該說,有了今天這項「由雨野景太和星之守千秋兩個人共度一日」的企畫。「「…………」」順帶一提,這項企畫除了碰麵的時間和地點以外,主辦者們什麼也沒有安排。未免太不負責任了。多虧如此,我們才落得這種地步。完全卡住。心情好比在開放式RPG裡麵,碰到係統不會導引下一項任務目標處的BUG。在被廣大選項與地圖圍繞的世界,兩個人都不知所措。……話雖如此,老實說會陷入這種狀況,千秋根本沒有錯,然而我身為參與過那次對話的人之一,就多少有責任了。我重新麵向千秋……儘管嗓音有些緊繃,我還是試著提議。「總、總之,那個……說來突然,但是時間也差不多了,如果你願意,要不要到鬨區那邊簡單吃個飯?」「啊,好、好的,可以啊可以啊。呃,就這樣,沒有問題。」「這、這樣啊,太好了。」「是的…………」我們倆便這樣靜靜地走向街區……不知道為什麼,千秋就像日本傳統價值觀的好妻子,認真保持在「退三步」的狀態下跟著我走…………「呃……千秋?你那樣……要講話滿不方便的耶……」「也、也對喔,也對。隻不過,景太……要大方地走在你旁邊,我也會覺得抗拒……」「……啊~~……嗯、嗯~~……」的確,被她這麼一說,或許也對。呃,既然我目前並沒有跟誰在交往,嚴格來講應該是沒有問題……沒錯。該怎麼說呢,假如對方不是千秋,換成心春同學或者亞玖璃同學,我根本不會在意……但是一度被她告白,要我完全不放在心上就很為難了……「「…………」」因此,我們兩個也受難以交談的相對位置所害,就默默地……走在中午亂晴朗的市區。一走再走……不斷地走。……於是,經過實在凝重而無言的五分鐘。千秋從背後……朝我嘀咕了一句。「那個那個……景太,一、一開口就對目前算是在約會的伴說這種話,我是覺得非常非常不忍心……」「……嗯。不會啦,沒有關係。你儘管說吧。」縱使我差不多察覺到她想說什麼了,還是望著前方回話。千秋嘀咕:「那我就直說了……」然後,她稍微做了深呼吸。做足準備以後,她就將現狀的本質……將其中的「真理」說了出來。「我們現在…………是不是超尷尬的呢!」「就是啊!」我頓時奮力轉身,幾乎要飆淚地表示同意。千秋停下腳步後,就一臉安心地對這樣的我泄洪似的開始吐露先前積在心裡的話。「不不不不不,這到底是怎樣!居然被我妹妹,甚至還有男方的前女友一起安排,來跟曾經甩掉自己的對象約會,這是新型態的地獄還什麼來著嗎!」「就是說嘛!果真很奇怪對不對!我怎麼會受到意中人鼓勵,來跟其他女生約會!還叫我跟前陣子才一度糟蹋了好感的對象開開心心地兩個人出來玩……坦白講,門檻很高耶!門檻太高了啦!」「對呀!景太,雖然我抱著要跟你當好朋友的心態,可是像這樣打著約會的名義安排好場麵,老實說我那樣的意識也快垮台了!我要怎麼辦才好!難道要在用餐時啊~~地喂你吃東西比較好嗎!是這樣嗎!」「那樣會更尷尬啦!與其稱作約會,那根本是已經有一腿的距離感了吧!」「不、不然不然,約會要做什麼!先做自我介紹,再觀賞電影,然後約好下次再出來見麵,這樣就可以了嗎!」「又不是初次見麵!欸,我們早就不是那種關係了吧!」「那麼那麼,還是說,要去跟景太的父母打招呼?」「你這麼一改又太鄭重了啦!何止是有一腿,已經到結婚倒數階段了!」「不然要做什麼才算是約會嘛,景太!」麵對她的問題,我略為退縮……然後才搔著臉回答:「就是……怎麼說呢,比、比如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到最後心靈或物理上的距離多接近了一些些……然後帶著稍感幸福的心情結束一天,我想就是一般的約會吧……」我一麵回想自己以前跟天道同學的約會一麵說道。以狀況而言,回憶中的天道同學被我不自覺地用眼前千秋的身影代入……這股罪惡感令我有些焦慮。兩人之間流過尷尬的沉默。接著……我剛發現千秋深深吸了口氣,她就再次重複了之前那句話。「我們現在…………是不是超尷尬的呢!」「就是啊!」我們倆都已經飆出眼淚了。過去在這世上,可曾有過在參加者這麼不情願的情況下成行的約會呢?……不過,兩人像這樣道儘內心的想法以後……總覺得變輕鬆了,這也是事實。──當我思索著這些時,大概是因為緊張化解了,我和千秋的肚子同時發出小小的「咕嚕」聲。「「…………」」我和千秋不禁目光相接,然後兩個人一起嘻嘻笑了出來。「(……哎,對嘛。即使狀況再怎麼不可理喻……我終究是我,千秋終究是千秋。我們還是老樣子,同屬落單族,喜歡電玩……而且都很窩囊。)」總覺得心情一口氣變輕鬆了……難得的假日啊。先不管這是否算約會,「要過得開心」仍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為了改換心情,我「嗯」地將兩邊手肘往上抬伸了懶腰,然後就邊走邊對千秋開口:「好,總之我們先吃飯吧,千秋。啊,感覺上,我比較想吃麵類。」麵對這樣的我,千秋也用緊張感稍微得到舒緩的表情回答:「啊,好巧喔,景太!我也覺得吃麵好!那麼那麼,我們趕快找間店進去,順便研究之後的行程吧。我想吃義麵,吃義麵比較好!」「咦?嗯~~……有用卷麵煮的義麵嗎?」「喂喂喂,景太,你剛才為什麼若無其事把帶卷的麵體加入搜尋條件呢?啊?」儘管千秋瞪了我……卻在不知不覺中自然地走到我的旁邊,並沒有退三步。總覺得……這一點讓現在的我莫名欣慰。這時候,她將我全身從上到下瞪了一遍,然後獨自嘀咕起來:「……啊~~會加豆芽菜的義麵也不多耶……」「喂,千秋,你剛才為什麼突然把豆芽菜加進搜尋條件?啊?」就這樣……藉著把「胡思亂想的念頭」暫放一邊,我們倆之間的「開心約會」總算是開始了。*「不不不,那你就錯了,千秋。開放世界型的遊戲才更適合用動畫式渲染的技術呈現吧!」「拿你沒辦法耶,景太,不要再用那種反向操作的論點來耍帥好嗎?一般對於開放世界型的遊戲,就是要追求具真實感的圖像呈現,這樣才夠純而且夠夯。」「要說的話,寫實的畫麵呈現是有吸睛之處啦!可是單純以遊戲來看,動畫或漫畫風格的呈現手法也有比較簡單明快的部分──」「不不不不,即使呈現出來的是寫實風格,之後要從係統介麵因應簡單明快的需求還是大有可為喔!我認為先一炮打響最新的遊戲強在哪裡是遊戲大廠的職責之一──」走進大型義麵連鎖店以後,已經過了四十分鐘。談到我跟千秋……哎,彷佛理所當然地跟往常一樣正在展開爭論。在我麵前有一盤表麵已經稍微乾掉,才吃到一半的明太子義麵。在千秋麵前,則是跟我互為對比,擺著麵體開始吸收過多水分,才吃到一半的蛤蜊巧達湯風味深盤義麵。我們用餐叉探進盤裡……卻完全沒有接著吃下一口,隻顧繼續我們的口角。「將對萌不予認同的態度擴大到連2D風格都不認同,我覺得你這種調性不太應該耶。」「我沒有那麼說!可是可是,老實講,我覺得2D風格跟我排斥的軟派作風是有所共通的。」「呃,千秋,要這樣說的話,你做的……〈NOBE〉做的遊戲雖然都是2D風格,內容卻還是很棒,而且又獨特又硬派又好玩不是嗎──」當我說到這裡,千秋就突然停止反駁,低下了頭。我剛納悶她是怎麼了,結果……她就紅著耳朵,還用快聽不見的音量嘀嘀咕咕地回話。「謝、謝謝……你喔…………阿、阿山……」「咦?啊,嗯、嗯…………不、不客氣……」這時候,我總算才發現……自己當麵稱讚了千秋,就突然覺得難為情,還跟她一模一樣把頭低下去。……接著,彷佛要逃避什麼,我們倆都唏哩呼嚕地開始吃義麵,用餐意外地有進展。話變少的我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吃完義麵,就喝著餐後附送的飲料,設法重啟對話。「那、那麼,千秋,感覺我們光是在聊電玩……呃,接下來,要怎麼辦呢?」「對、對喔……嗯~~怎麼辦呢?要去看電影嗎?」「你有想看的片子?」「沒有耶。看其實不想看的電影,不是滿有約會的情調嗎?」「確實會有約會的情調啦……但是你真的想這麼做?」「……對不起,剛才,我對自己的心撒了一點謊。我不要,我不要花大約兩個小時去看那種肉麻兮兮的愛情片。」「我想也是。你本來就對賣萌的產物不敢領教,看那種片隻是在折磨自己嘛。」「對呀對呀。倒不如說,我滿有疑問的,看彆人戀愛有什麼意思?」「千秋,彆說了好嗎?雖然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你剛才好像在嗆圍繞著我們的這個世界,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感覺上,至少你否定了不能在這裡予以否定的事情……」「你的中二病還是老樣子耶,景太。難道你想當輕主角?」「咦?嗯,對啦,要說想不想當主角,我本來確實是想當……」我做出語氣微妙的回答,使得千秋一邊吹涼熱檸檬茶,一邊看似不解地望著我。我用吸管喝了一口自己的冰檸檬茶,然後露出難為情的笑容。「換成現在,似乎就沒有那麼想當了。畢竟,萬一我轉生到異世界,也不會像這樣跟你認識啊。」「咦……?」在杯子上把玩檸檬片的千秋失手讓檸檬片掉進紅茶裡了。我反被她的動搖弄得心生動搖,連忙打圓場。「啊,沒有啦,我指的不隻是你!還有上原同學跟亞玖璃同學,當然也包括天道同學。要是見不到他們,或者被怪事牽連,我會覺得很討厭。」「是、是喔……這、這樣啊,就是說嘛。好的好的,我沒有關係。沒、沒關係,是的是的。請、請你不用放在心上。」話講完以後,千秋就急著端起杯子啜飲檸檬茶。「好燙!」不過溫度好像還不適合入口,她就含淚挪開嘴唇。我不禁對她那副模樣露出微笑,並且繼續說下去。「目前,我打從心裡覺得自己受到眷顧……啊,就這層意義而言,說不定那就是我內心對於現充的定義。」「?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千秋又一邊吹涼檸檬茶一邊問道,我便帶著笑容回答:「能對非日常不抱期待。這大概就表示在現實生活感到充實吧。」「……原來如此。或許……就是你說的那樣呢。那麼那麼,雖然我不太想承認,但我現在或許也屬於現充。」「?你也一樣?」我這麼反問,千秋仍以雙手捧著杯子,露出非常溫柔的微笑。「是的。因為我……並不想放棄,像這樣跟你相處的日常生活。」「!」這次換我臉紅了。但是,千秋當然也跟剛才的我一樣,急著說起藉口。「是我口誤是我口誤!不是跟你,而是跟你們才對!這部分很重要!好了!」「就、就是嘛……」「對呀對呀對呀對呀對呀對呀!」(注:千秋說的「對呀」日文音同「DEATH」)「你那樣肯定,就變得像連放即死咒語了……」聽猛點頭的朋友念了好幾次「DEATH」,對心靈還滿有影響的。視當天的身體狀況,感覺真的會死人。哎,耍笨的話題先擱一邊,差不多該再次拉回正題了。「那麼,說真的,接下來要怎麼辦,千秋?」「這個嘛……既然不是我們自己提議出來約會,其實其實,說起來,我覺得要做什麼都提不起勁耶。」「彆說了啦……沒辦法,總之,到街上散散步吧。然後,有什麼想買想逛的東西,我都會陪你,沒有的話……就到電玩店或遊樂場……」「……景太,雖然我不想講……可是以約會而言,你提的主意恐怕排在最底層耶。」「彆說了啦!」「不過,我倒是完全可以接受。」「你可以接受喔?」我嚇得瞪大眼睛,千秋就……帶著似乎有些困擾的表情對我笑了出來。「實際上,景太……假如能跟你一起過,光是這樣……我就相當幸福了。」「…………」儘管有一瞬間,那句話、那副表情,曾令我胸口緊繃。但是……我立刻「是是是」地聳肩敷衍過去,然後用笑容回應。「其實你要說的,也不是跟我,而是跟我們一起過,對吧?」聽了我說的話,千秋她……吐了吐舌頭,使壞似的笑出來。「穿幫了嗎?沒錯。與其說跟你,不如說是跟朋友一起過。」「真是的……不過,我應該也讚同這一點。以我們的觀念來講,與其把約會弄得像約會,還不如像這樣玩玩比較剛好。」「就是啊就是啊。既然事情敲定了,景太。」接著千秋拿起終於變涼的檸檬茶,絲毫不顧女生的形象,MAN到不行地一飲而儘,然後奮力站起來低頭看我。「趕快走吧!遊戲是不等人的喔!」「完全無視在街上散步的提議,心裡已經隻剩遊戲啦?哎……雖然我也是啦。」因此,我也拿開吸管,直接將冰茶喝光。就像小學生一樣,我們倆互相笑著,在晴朗的午後上街。*「話雖如此,嗯~~……兩個人規規矩矩地走路,果然還是沒有意思。」「彆說了啦。」離開店家時的興奮情緒不知去了哪裡,我們才走一分鐘就發起牢騷。我們倆都沒有互相確認,隻是一直線朝熟悉的電玩店走……默默無語,連旁邊都不看。「「…………」」我跟千秋都對電玩以外的東西太缺乏興趣,這是致命的一點。要舉例的話……對了,假如是我跟互為對比的亞玖璃同學走在一起──「請陪我去電玩店,亞玖璃同學,走這邊。」「可以是可以啦……欸,雨雨,人家想看那件衣服,你來一下!」嗯,「兩人份的欲求」就會像這樣衝突,於好於壞都可以大把大把地打發掉時間。可是換成我跟千秋……也就是所謂的「分身怪搭檔」就不行了。欲求完全重疊。老實說,跟「獨自度過的假日」沒任何差彆,隻會走最短的路線,默默直達目的地。「「…………」」先前的「隻要能跟朋友在一起就覺得幸福」發言不知去了哪裡,如今兩名禦宅族的心思都完全集中於電玩,彆無樂趣地在街上移動。……這、這究竟能不能稱為「約會」呢?應該說,就連能不能稱為「跟朋友共度的愉快時光」都已經有疑慮了吧?儘管我們倆都這麼想,可是要問到有沒有什麼對策,也沒有。假如要吵電玩的事……光我們兩個就可以吵得沒完沒了,但除此以外的交流手段未免也太匱乏了。……稍微感到有責任的我朝天空望了一眼,設法跟千秋「閒話家常」。「……天氣不錯呢。」「是啊。」對話的部分結束。各位辛苦了。「「…………」」因此,目前我們倆一同奉上的「虛無時光」,換成在美少女遊戲,鐵定會刪掉對這段劇情的描述。這是怎樣?於是,千秋似乎也到了「尷尬的極限」。這次換成她主動找我講話,還難得地談到了興趣以外的話題。「景太,你跟花憐同學約會時都在聊什麼?」「什麼話題啊,敏感得嚇人耶!」「不不不,沒那回事吧。像Fr○mSoftware那種要堆屍才能過關的遊戲,不就可以參考其他玩家的死法,再活用於自己的冒險嗎?」「為什麼要把我跟天道同學對話失敗當前提!雖然我常常搞砸就是了!假如這個世界是Fro○Software出的遊戲,這一帶就全是我的血跡和殘留意念了啦!」「受不了,花憐同學的耐心令人佩服不已呢。」「居然不是肯定我的毅力!我、我認為自己在那段交往中也有成長啊!」「那麼那麼,請跟我聊些有趣的話題,景太。」「你對原本屬於落單族的人拋出了難度最高的話題耶!」「不然不然,請跟我聊無趣的話題。」「你出的任務也未免太特殊了!是怎樣啦,還叫我聊無趣的話題!」「比如聊你的過去啊。」「彆斷言會無趣啦!雖然很無趣!平凡到可以嚇人!」「啊,我想聽耶。你被村民扔石頭大罵惡魔!的那段往事。」「我可沒有那麼悲壯的過去!千秋,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啊!」「人生ONLINE的離線高手。出差錯先生。矮冬瓜。長得小小隻的熟人。」「很好很好,朋友就做到這裡為止!接下來讓我們開戰吧,千秋!」「咦~~感覺那樣好單調,我看今天不用了。」「自己先開炮還拒絕應戰是怎樣!」「不然不然,景太,請跟我聊浪漫到不行的話題。」「彆再出不講理的難題給落單禦宅族!千秋,乾脆你自己找話聊啦!」「………………呃……那個………………天、天氣不錯耶。」「就是啊!」不行啦,我們果然搞不懂「普通的對話」要怎麼聊。說真的,人類平常交談都是在講什麼!還有,我們講話為什麼無法不往暴躁或憂鬱的方向偏!情緒不穩嗎!就這樣,對話結束的兩人默默走在街上。雖然我們也沒禁止聊電玩的話題……可是正如千秋剛才拒絕應戰,好歹打著約會的名義,我們在心裡會懷疑:今天也要這樣逃避嗎?……白天的陽光與積雪反射的光,逐漸烤熱我們的皮膚。要到目的地電玩店,還有長達十五分鐘的距離。並非可以什麼都不說的距離。然而,如各位所見,千方百計都已用儘。「「…………」」我們倆頻頻窺探彼此的狀況,視線偶爾對上就會垂下……隻顧向前走……對自稱尷尬品評師的我來說,目前的尷尬程度僅次於接吻未遂事件後的家庭餐廳聚會。在雨野景太的人生尷尬之日排行榜早已堂堂進榜。照今後的成長率來看,榜首是一蹴可及的。結果我和千秋兩個人都保持無語,走了大約三分鐘……通往電玩店的路就這麼一條,當我們要拐彎的那個瞬間──「「啊。」」「哎呀。」我們差點撞上轉角的一對男女。在這種以開車移動為主流的鄉下,幾乎不會撞上其他行人,所以我們疏忽了。雙方互相低頭說了「對不起」以後,就直接錯身──「「…………?」」──準備往前走的時候,腳步便停了下來。四個人同時回頭,望向彼此的臉。於是,沒想到在那裡的人是──「咦,加瀨學長……還有大磯學姊?」──兩位穿便服的電玩社學長姊。他們似乎也注意到我跟千秋了,眼睛隨之睜大。「噢,這不是雨野景太嗎?還有這位是……我記得她以前來社團參觀過一次……」「星之守千秋吧,之前兵部帶來社團的學妹。」「兩、兩位好。」千秋低頭行禮。這麼說來,她也到社團參觀過。我們稍微停下來,簡單招呼了幾句「好巧耶」、「我們正要從電玩店回家」之類。但……加瀨學長和大磯學姊當然沒有理由要跟我們多做糾纏,招呼告一段落以後,他們就說「掰」並且轉身背對我們。「我們先失陪了。」「掰嘍~~」加瀨學長麵無表情地邊推眼鏡邊道彆,大磯學姊依舊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如此離去的兩個人────被我跟千秋唐突地牢牢抓住了手腕。「「什──?」」兩位學長姊不明白出了什麼事,訝異地回頭。交情並沒多深的學弟妹突然動手抓了他們的手腕,應該是會納悶有何狀況才對……其實我跟千秋本來也不會做這種事,可是唯有今天……不,唯有這一刻是特彆的。因為……「「請兩位…………」」「「……啥?」」兩位學長姊聽不清楚我們沙啞的聲音,便開口反問。麵對他們如此的反應……我跟千秋拚了命地抬頭仰望湊上去,豁出全力,又一次向他們倆懇求。「「請兩位陪我跟千秋(跟景太)一起閒聊,直到抵達那間電玩店為止!」」「「…………啥?」」即使我們明確地提出要求,兩位學長姊還是隻能滿臉糊塗地偏過頭。*「原來如此,我掌握到情況了。但是,雨野景太,讓我說句話好嗎?」加瀨學長走在我的身旁,眼鏡發出寒光。「──關我什麼事。」「也、也對啦~~可、可是,呃,學長,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有違形象地一邊搓手一邊央求加瀨學長。儘管他對我拋來彷佛打從心裡感到傻眼的視線……卻還是講義氣地走在我旁邊,陪我們走這段離電玩店絕不算近的路。之前我也在想……這個人,其實人很好耶……不過,感覺我現在是在趁機利用這一點就是了。這時候,背後傳來大磯學姊「呼啊~~」大打嗬欠的聲音。回頭看去,有學姊愛困而由衷懶散地揉著眼睛的身影。敞開的外套底下露出貼身背心的模樣莫名嫵媚,老實說我的眼睛不知該往哪裡看。當我連忙轉向前時,走在學姊旁邊的千秋開口賠罪了。「對、對不起,感覺是我們硬要學長學姊陪……」「嗯~~?不會啊,反正跟加瀨兩個人獨處也很悶~~」「喂,大磯。」加瀨學長轉向背後瞪了她。我從中感覺到某種相當熟稔的來往關係,就試著隨口問:「順帶一問……兩位原本是在約會或什麼的嗎……」「「並沒有。」」他們倆給了全力否認的回應。連平時看起來總是沒睡飽的大磯學姊都講得這麼斷然,應該是相當排斥吧……嗯,可是在我看來,這樣反而也顯得滿要好的……我說出如此的感想以後,加瀨學長就嫌麻煩似的歎了氣並且說明:「剛才也簡單交代過,我跟大磯隻是為了采購社團要用的遊戲控製器才去電玩店,東西也已經買完就是了。所以我們現在折回電玩店,真的就是白走一段路──」「哎呀~~居然在一天當中跑兩次電玩店,不愧是加瀨學長!簡直是電玩咖楷模!喲,電玩社的王牌!」「雨野景太……一陣子不見,你的社交能力有了滿令人生厭的成長嘛。」「嘿嘿~~感謝感謝~~」「你根本連性格都變了吧?」加瀨學長看似對我煩人的輕浮調調不敢領教。不過誰管他。與其和千秋兩個人尷尬地保持無言十五分鐘,我……我寧可被學長姊看扁!大磯學姊從後麵補了一句。「另外,到剛才都還有其他社員跟我們一起。」「「咦!」」我跟千秋的聲音有些緊張地重疊了。然而……大磯學姊一副不以為意地繼續說下去。「啊,天道沒來就是了。」「「這、這樣喔……」」我們莫名其妙地放心捂了捂胸口……怎麼說呢,明明是天道同學安排了這次約會……為什麼我們現在卻這麼害怕遇到她?當我們受到費解的罪惡感苛責時,加瀨學長就「啊~~」地想起什麼似的說:「我記得天道有講過……她今天會穿上束縛衣窩在家裡。」「「為什麼!」」我跟千秋大吃一驚,加瀨學長便淡然回應:「誰曉得?不過,既然是電玩咖,也會有想要那樣過的日子吧。」「「我覺得不會耶!」」「是嗎?我偶爾就會在假日受到特種部隊的劫持監禁。」「「電玩社還真是老樣子!」」這次換我跟千秋不敢領教了。至於大磯學姊,她正獨自望著半空,喃喃自語地念著疑似遊戲指令的字眼,看來像在腦海裡模擬打格鬥遊戲的情境做訓練。欸,這些人真的是不改本色耶。當我跟千秋對看一眼並露出苦笑,這次就換加瀨學長……丟來字字犀利的問句,作風依舊。「話說,我可以理解成雨野景太和星之守千秋目前正在交往嗎?」「「呃唔!」」「換句話說,我們社團的天道在感情上打了敗仗嗎?嗯,可憐的女人。」「「呃唔!」」加瀨學長毫不體貼地揮舞言語化成的利刃。儘管我們受到莫大的傷害,為了天道同學的名譽著想,還是急著幫她打圓場。「沒、沒有沒有沒有!我跟千秋,並沒有在交往!」「對、對呀對呀!再說花憐同學根本就沒有輸掉什麼!沒錯!」聽到我們說的話,加瀨學長就淡然回答「是這樣嗎」……卻又立刻扔出下一顆炸彈。「可是,既然你們會在假日像這樣出來約會,應該是對彼此有好感吧?」「「唔啊!」」這個人是怎樣?難道他對戀愛方麵的機敏感應能力都壞光光了嗎……呃,感覺我們也沒資格講彆人就是了!「既然如此,我們社長果然是在戀愛中大輸一場的敗犬……」「不不不!加瀨學長,為什麼你想將天道同學認定成敗犬呢!」「問我為什麼?這還用說,是你就會懂吧,雨野景太。」「沒、沒有,我一點也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彆開目光。然而,加瀨學長他……依舊麵無表情,還淡然而冷酷地斷言:「因為那個女的,不知為何就是在輸掉的時候才比較耀眼。」「「不可以那樣講啦!」」我跟千秋兩人同時吐槽……老實說,我們也隱約有感覺到啦!與其保持在完人狀態,天道同學在破功的時候,感覺更像煙火般燦爛!我拚命幫天道同學說話。「可、可是,憑天道同學的器量,還是要在贏家陣營的中心才會發光吧!」「嗯,基本上是這樣沒錯……我想想,關於我們社團的窩囊社長,用近期的七○珠來說,當成○爾看待應該正好。」「請不要那麼說!乾嘛把天道同學當成耍寶型角色!」「搏君一笑。」「很差勁耶!身為同一個社團的人,你覺得那樣好嗎,加瀨學長!」「當然了,起初我也是坦然希望她身為電玩玩家的技術能夠進步……勝率能夠穩定。但是看了她最近的模樣……」「怎樣!要說適合當敗犬,那絕對不是天道同學的作風──」我為了前女友的名譽如此動怒,就在這時候──加瀨學長……有那麼一瞬間,露出了我沒看過的溫柔微笑。「不過,在落敗時散發光彩的比賽風格,大概也不壞。我有這種感覺。」「「…………」」那是我們以前參觀電玩社時,沒有在加瀨學長臉上看過……也就不會認識到的一麵。我跟千秋愣住以後,不知何時從模擬訓練中回神的大磯學姊便低聲對我們說:「哎,我們也不是沒受到擔任社長的天道影響……那就等於受到了被雨野景太及電玩同好會影響的天道影響吧?」「這樣啊……」莫名害臊的我忍不住搔了搔臉。這時候,加瀨學長哼了一聲。「不過,縱使落敗的價值提高了,也不代表勝利的價值就會滑落。」「「…………」」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千秋被那句話打動,身體也隨之繃緊。「(……說得也是。無論落敗時有沒有得到救贖……不管怎樣,結果「贏」才是最好的,這項事實沒有任何改變……)」那肯定不僅限於電玩,戀愛也一樣……我跟千秋都低著頭,加瀨學長就「喔」地出了聲。接著他冷不防地拍了我的背,彷佛要把我往前推,還突然對疑惑的我開口道彆。「那我們在這裡先閃人了,雨野景太。」「?不是吧,那個,離電玩店還有一小段路……」我依依不舍地央求。這次就換大磯學姊望向我後麵,發出一聲「啊~~」然後繼續說:「嗯,那麼,後麵這段路,就讓那家夥接棒好了。掰啦。」「「咦?等一下,學長學姊──」」兩位學長姊對我跟千秋的慌亂絲毫不理,就匆匆轉身離去了。我們不知所措地目送他們的背影……然後,兩人歎了氣,隻得重新麵對前方。幸虧有學長姊陪伴,剩下的距離走路頂多五分鐘就到,這樣的話也不是無法忍受兩人獨處的沉默……「咦?雨野同學?」「咦?」突然被人出聲呼喚,我抬起老是垂得低低的頭。結果,出現在麵前的人是……「三、三角同學?」久久沒遇見的爽朗主角體質少年,同時也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三角瑛一同學──「嗨,好久不見,浪費了我的努力而跟天道同學分手的雨野同學!哇,在這種地方遇見你真是榮幸!不不不,你一點也不用介意喔,雨野同學!是我擅自以媒人身分自居而已!接吻未遂時也是我擅自要出麵替你辯護而已!結果我目前在電玩社簡直成了戀愛小醜……但是我一點也不介意喔!沒錯!還有,即使你立刻就跟天道同學以外的美少女約會,也一點都不用介意!掰嘍!」──披著他外皮的魔鬼。他爽快地帶著假惺惺的笑容準備要走,我就繞到他前麵,也不管現在在馬路上,就立刻對他下跪。「不,我覺得真的非常對不起你!」……整體來說,或許我對電玩社的這些人還是不太適應。*「抱歉抱歉,剛才真的隻是開玩笑啦。彆害怕得那麼逼真嘛,雨野同學。還有……呃,星之守同學?我也想對你說聲抱歉。明明幾乎是第一次說話,氣氛卻好像被我搞得怪怪的。」從糟糕透頂的相遇過了幾分鐘。我在前往電玩店的路上拚命解釋,三角同學便一邊苦笑一邊像這樣回我。「不、不會,我完全……」在並肩走著的我跟三角同學後頭,千秋稍微犯了內向的毛病,但她還是怯生生地朝三角同學回話。接在千秋之後,我也垂頭喪氣地向三角同學謝罪。「我真的很抱歉,三角同學。明明我跟天道同學都受了你的照顧……」「啊~~……實際上,我也真的對你們分手感到很遺憾就是了。」三角同學為難似的搔了搔臉,並且繼續說:「不過,我真的沒有生氣,所以放心啦。倒不如說,我沒有理由要生氣。」「你能這麼說就太好了……還有,雖然事到如今說也嫌晚了,不好意思,讓你陪我們到電玩店。」「啊,這真的不用在意。反正好久沒有跟你慢慢聊,我也覺得很高興。」三角同學笑得既燦爛又爽朗……哪裡來的好青年主角,這樣會讓人迷上他吧。假如有機會成立三角瑛一後宮,我務必想敬陪末座。這時,千秋從後麵拽了拽我的襯衫下襬。我放慢速度湊向她,她就悄悄地對我耳語。「(說到上原同學也好,這位三角同學也好,景太,你未免太受朋友眷顧了吧?)」儘管千秋的語氣感覺有些挖苦的味道,但我實際上也是坦然地這麼認為,因此就點點頭回她:「(啊,對呀,我也這麼認為。最近的我相當受眷顧,連你在內。)」「(唔咦?謝、謝謝你喔…………那個,我也覺得……呃……自、自己最近很受……朋友眷顧……)」「(嗯,最近你跟天道同學似乎也很要好嘛,千秋。)」「(咦?是啊,沒、沒有錯………………嗚嗚……來不及害羞……!)」「(千秋?怎麼了嗎?我好像聽見你說「來不及害羞」耶。)」「(你要問這種事嗎!沒、沒事!我隻是在想遊戲新作的咒語名稱!電、電擊咒語〈雷步疾駭朽〉!類似這樣?)」「(哦~~NOBE的品味還是這麼狂耶。)」「(請你不用理我,阿山!)」感覺千秋生氣了,我便加快走路速度,再次來到三角同學旁邊。於是,疑似一直在看我跟千秋互動的三角同學就冒出了一句不可思議的感想。「……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天道同學似乎就累了。」「?你在講什麼?」「呃,沒事。我隻是在想,我們社長還是老樣子,是個喜歡虐自己的玩家。」三角同學一臉開心地嘻嘻笑了笑……雖然不清楚狀況,但我好像並沒有壞了他的心情。就在我們聊東聊西之間,總算到了目的地電玩店前麵。「那我告辭嘍……」三角同學說著就要走。然而,我連忙留住他。「等一下,三角同學。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還可以占用你的時間嗎?」「商量?可以是可以……不過雨野同學,你現在不是正在跟星之守同學約會?」三角同學關心起站在我旁邊的千秋。麵對這樣的他,我笑著回答:「不,反而要趁現在才能商量這件事,這也是為了千秋。」「也是為了星之守同學?雖然我不太清楚狀況……嗯,假如我能幫上忙,那就無妨。」三角同學說著便重新轉向我們。他實在是個值得依靠的朋友……而我便做足準備,對他提出要商量的事情。「三角同學,你覺得……我跟千秋接下來要怎麼約會才好?」「咦咦!」三角同學難得做出嚇壞了的反應。他看似心慌地反問:「這、這種事情,你要當著約會對象的麵跟我商量嗎?」相對於一臉尷尬地望著我旁邊的三角同學,千秋則是麵無表情地回答:「啊,請不用介意我。因為我跟景太一樣走投無路。」「兩個人都走投無路的約會是怎樣!這樣能叫約會嗎!」「因為天道同學和心春同學都說這是約會,我想今天這樣應該算約會吧。」「有這種由第三者主導,像是《沙○紀念日》風格的約會定義嗎!你們之間的戀愛故事,已經大幅超出我能理解的範疇了!」(注:《沙拉紀念日》是詩人俵萬智所著的短歌集,其中代表性的名句為:因為你說「這個味道不錯」,七月六日便是沙拉紀念日)「我覺得那也是我想說的台詞……」話雖如此,連具有THE「輕主角體質」的人都要吐槽,由此來看,或許我們的糾葛差不多已經進入非日常的領域了。三角同學大大地歎了氣,嘀咕著「哎,我是無所謂啦……」以後就重新答應陪我商量。「雖然我也幾乎沒有約會的經驗……不過,既然彼此還不是情侶,基本上出來約會隻要做些可以促進感情的事就好了吧?」「嗯嗯。比如說?」「比如說……我想想看,像是好好聊個天,兩個人一起吃飯,浪漫地欣賞美景……最後,再坦然地表白對彼此的心意,這就可以說是最棒的約會了吧?」聽了三角同學那字字句句都爽朗至極的看法,我跟千秋不由得看了彼此的臉……然後異口同聲地回答他:「「那些我們差不多都做過了耶。」」「為什麼啊!你們不是還沒成為情侶嗎!」「「我們是朋友。」」「那當然會卡關啊!畢竟你們都進展到最後了嘛!好比在轉職前已經達到等級上限,卻還繼續賺經驗值那樣!」「「多麼好懂的比喻!厲害!」」「你們還佩服我!總、總之,你們已經進展成那樣,事到如今還要我想約會方案,根本不可能提出什麼點子──」當三角同學傻眼似的如此表明,還差點用手扶額時……他警覺般像是想到了什麼。「「?」」我們把頭歪一邊,而他……就獨自嘟噥:「呃,這樣再怎麼說也太……不過……」態度顯得猶豫再三。我跟千秋互看一眼……然後,兩個人一起重新麵對三角同學,由我當代表,再次認真地向他拜托。「我們是真的卡關了,三角同學。假如你有什麼好主意,請務必告訴我們,那樣對我們真的大有幫助……」「雨野同學……」受到我的懇求,三角同學看似為難地搔頭。儘管他後來有一陣子又顯得很煩惱……到最後,還是拗不過我跟千秋被眾人評為「小狗狗」的無助眼神,就語帶歎息地表白。「呃,該怎麼說呢,像我跟雨野同學以前做過的那樣,我想應該也可以吧……至少我就是因為那一次才和雨野同學大幅拉近距離……」「?我跟你做過的那樣?是什麼來著?……啊,體驗入社?」「呃,不是的,不是那樣。應該算更之後一點的事……」「?是什麼來著啊?」實在沒有頭緒的我陷入疑惑。三角同學朝我跟千秋來回看了幾次……最後似乎還嘀咕:「天道同學,我對不起你……」接著就一臉尷尬到極點地告訴我們:「呃……我在想,星之守同學是不是可以到雨野同學家,一起玩遊戲……」「「────」」……一臉尷尬到極點的男女,在電玩店前麵又多了兩名。*「那個那個,打、打擾了。」「請請、請進……」緊張得身體和表情都僵掉的禦宅族女生,被同樣緊張得身體和表情都僵掉的禦宅族男生迎入家裡。……有如地獄般令人不適的這一幕,是在跟三角同學分開後足足過了一小時後上演的。由他提議在家裡約會以後,我跟千秋當然都一副「不行不行不行」的調調。跟三角同學分開,逛完電玩店,走出店麵大約十分鐘……在依舊「無言」的狀態下,我們倆走著走著……就發現了。除了那以外,目前我們完全想不到能玩得開心的「約會方案」。說起來,對我們提議「在家玩電玩」實在太詐了。因為那樣的行為……就跟招待長期居留海外的日本人吃加鹽飯團一樣,嘴巴、舌頭……還有腦袋,都會變得無法思考「除了那以外」的選項。結果,先屈服於欲求的我說了「要來……我家嗎?」邀千秋。她回答:「不得已嘍!是啊,實在不得已嘛!」用格外積極的「不得已」表示讚同,結果三角同學提的主意就被我們欣然采用了。然而,話雖如此,一接近我家,千秋難免就顯露出緊張的模樣。我看見她那樣也就跟著緊張起來,陷入負麵循環,結果到最後,兩個人都累兮兮地說著「為什麼會弄成這樣……」踏進雨野家的玄關。我從後麵對連脫鞋都拖拖拉拉的千秋又做了一次補充說明。「剛才我也講過,今天我們家父母出遠門買東西了,所以不在,你不用緊張喔,真的不會出現向父母問候的情節啦。」「好、好的,呃,那個,我明白,沒錯。」終於脫完鞋子的千秋儘可能將自己的鞋子往玄關角落擺齊。我則鎖上門,接在千秋之後脫起自己的鞋子,並且繼續說:「話雖如此,也不是隻有我們兩個啦。有光正在家……光正~~!我回來了~~!」跟千秋走進玄關的我隔著眼前的樓梯朝二樓出聲喊道。等了一會兒,二樓響起開門聲,接著就有腳步聲傳來。「是~~你回來了……呃,奇怪?大哥,可是你說過今天會比較晚到家……」光正說著這些,懶洋洋地穿著家居服走下樓梯。於是,在他走進視野以後,千秋便低頭行禮。「那、那個那個,打擾你們了,光正同學。」「啊,你好…………等等,咦?」千秋一進入視野,光正頓時就在樓梯中間停住了。肯定是因為我帶了朋友……而且還是女生回家,實在太難得了。我簡要地跟他說明情況。「啊~~今天我跟千秋有一些因素才出門去玩,卻變成沒有什麼方式能打發時間。所以嘍,我就想說帶她來家裡玩個電玩。」「……大哥,你邀了千秋學姊到家裡,兩個人一起,玩電玩……?」光正顯得一臉呆愣地回話。我「嗯」地點頭。「與其說是我們兩個玩,光正你有空的話,也可以一起──」然而我才講到一半,光正就……腳步飛快地突然衝上樓梯,還用力把自己房間的門打開並回房關上,接著……「……好耶~~~~~~~~~~~~~~~~~~~~~~~~~~~~~!」「「?」」……二樓好像傳來了讓人搞不太懂的歡呼聲……啊,我家弟弟雖然比其他男生穩重,畢竟還是國中生嘛,大概也會有比較浮躁的日子。我和千秋便這麼杵在玄關。於是,大約過了十秒鐘。當我差不多準備跟千秋到客廳的時候,弟弟的房門又打開了。我就跟千秋兩個人不假思索地等著光正下樓梯。但……提到光正再次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模樣……「咦,光正,你怎麼提了包包還披上大衣?」完全就是要出門的模樣。我和千秋感到訝異,光正便帶著燦爛的爽朗笑容告訴我們:「大哥,我突然有急事要辦。」「真夠突然的耶!咦,怎樣,什麼情況啦?你不跟我們一起玩電玩嗎?」「嗯,雖然對我個人來說,那也是極富吸引力的提議……」光正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就瞥了我們站在一起的身影一眼,然後露出溫馨的笑容。「可是以大局來看,現在雨野光正的存在,對這個世界應該是不必要的!」「「怎麼突然這麼說!」」我家弟弟好像突然說出了消極得不得了的話。可是光正嘴上明明說著那種話,卻看似心情大好地經過我們旁邊,哼著歌穿起鞋子。我朝著這樣的他背後進一步問道:「呃……光正?具體來說,你是要去哪裡,打算做什麼……」「?噢……這個嘛……」說是有急事,光正卻表現得像是現在才要思考怎麼回答。他一邊係鞋帶一邊深思,然後在喊著「嘿咻」奮力起身的同時朝我們回過頭。「難得有機會,我就去消遣癡女好了。」「「有人假日這樣過的嗎!」」他安排的行程嶄新得讓人跌破眼鏡。哪招啊?難道這年頭的國中生流行那樣玩?當我跟千秋愣住時,光正便推開玄關門,交代說「那我出門嘍」……然後就真的走了。「「…………」」我跟千秋孤零零地被留在玄關。我們忍不住對看……從光正出門的那個瞬間,雨野家就被莫名沉重的寂靜包圍了。「「(……就我們兩個人獨處……)」」我們從彼此眼中看出對狀況的「領會」,便急忙彆開視線。我粗魯地「喀嚓」一聲鎖上光正出門時打開的門鎖,彷佛在掩飾什麼。於是,千秋被我這樣的舉動嚇得肩膀發抖。我察覺到自己的失誤,連忙粉飾:「啊,沒有啦,抱歉,呃,我隻是照平常的習慣把門上鎖,那個……」「不、不會不會,那個,我才要道歉。總覺得,是我神經太敏感了……」「…………」「…………」兩人在玄關互相低下頭……在此有個好消息要向各位報告。這一次,在我人生中的「尷尬氣氛排行榜」,「瞬間最大風速部門」的第一名居然被刷新了……夠了,饒了我吧。神明就這麼嫌棄落單禦宅族嗎?「「…………」」我們兩個儘情地享受了這種如果能釀成紅酒,肯定每瓶都能叫價上億的頂級「尷尬氣氛」,然後……「呃……總、總之,千秋,請往客廳走……」「咦?啊,好的,那那那……那麼,打擾了……」……儘管兩人的動作還是硬梆梆的,但我們終於從玄關移動了。雨野家的客廳擺設還滿俐落。鋪了地毯的六坪大空間裡,有暖爐、電視、邊櫃、沙發以靠牆的形式擺放,房間中央隻有一張上了年紀的矮桌。在這樣的房間裡,千秋無事可做地左右張望,我便點起暖爐並朝她搭話。「沙發可以隨便坐。啊,對了,我幫你把大衣掛起來喔。」「啊,那麼,好的,對不起。我現在就脫……」「咦?啊,嗯……」…………………………不行。這是怎樣?為什麼連千秋表示「要脫大衣」,都會像這樣產生莫名緊張的氣氛啊?我把從千秋手裡接下的大衣迅速掛到玄關旁的衣帽架,順便向千秋知會一聲,先回自己在二樓的房間擺行李。「…………呼~~」進房關上門的同時,我簡單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無心地朝穿衣鏡看了自己的身影。於是在我差點開始撥頭發做整理時……我驚覺過來了。「……我在搞什麼啊……」我由衷對多少有些雀躍的自己感到不爽。麵對「朋友」,我乾嘛這麼騷包。真惡心。不對,光是簡單整理儀容就自我厭惡,也有潔癖過頭之嫌,但是正因為對方是千秋……正因為她是以前跟我這種人告白過的女性,我認為我反而更不能讓她的心意蒙羞……要正直地做人才行。「……!」我用雙手重重地拍在臉頰上擠壓。坦白講,力道強得幾乎要留下痕跡……誰管那麼多。我是自作自受。我挑了幾款正好適合跟她玩的遊戲軟體,然後走下樓,帶著可以將之前那些奇怪氣氛切換掉的心境回到客廳。「千秋,你有沒有什麼想玩的?話是這麼說啦,選項也不算多。」「咦?啊,好的……我看看喔。」我把軟體擺到桌上以後,至今仍顯得緊張的千秋就從沙發上起身,端詳我選出的遊戲陣容。過了幾秒以後……她突然嘻嘻笑出聲音。我不明白發生什麼事而眨起眼睛,千秋就指了桌上,對著我苦笑。「那個那個……因為這裡擺的軟體……我也全部都有。」「咦……咦咦?真的嗎?」「是啊,連一點差異都沒有……品味相像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令人痛快。」「……或許是吧。」我們倆目光相接,忍不住就這麼噗哧笑了出來。接著在笑得差不多之後,我們才終於……調適出「電玩同好」相處的氣氛。「同樂型遊戲或推薦給複數玩家離線遊玩的作品,分母本來就意外地少,光是有對萌的價值觀差異,或許也做不出區分。」「對啊。那麼,要玩我也有的遊戲也是可以,不過難得有機會,我會想玩第一次碰的遊戲。啊,景太,玩下載專用的遊戲怎麼樣?」「啊,說得也對。等一下喔,我現在就開主機。」「了解。啊,景太,既然是兩個人玩遊戲,以電視的位置來看,我們兩個直接坐到沙發前麵會不會比較合適……」「啊,你發現嘍?總覺得讓客人坐到地上也怪怪的,我就沒有說出口,不過坦白講,坐下麵玩起來是比較方便。平常我跟光正也是這樣玩。」「就是嘛。那麼,我也學你們那樣嘍。」千秋從沙發下來,換了個對雙腿比較輕鬆的姿勢,直接坐到地毯上。我開了主機,準備好兩人份的遊戲控製器,然後在她旁邊盤腿坐下……不可思議的是當中並沒有緊張感,何止如此,我甚至有種跟家人玩起遊戲的安心感。我用我的控製器操作係統選單,將下載遊戲的列表秀出來。接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這款我也有」、「這個乍看之下是用了萌係插圖的同人獨立研發遊戲,內容卻是來真的」,把遊戲當成了對話間的小菜。於是,在大致瀏覽過一遍以後,千秋對一款軟體表示強烈興趣。「啊,這個這個!這不是大約一年前推出的堆屍型間諜動作遊戲《S計畫》嗎?好懷念喔。原本我也有點好奇,可是當時正好是遊戲製作進入最重要階段的時期,忙著忙著就忽略掉了。」「那就可惜了喔。這款既便宜又單純卻超有趣的。我和光正有段時期玩得很沉迷……雖然說,其實過關方式幾乎都忘光了。要兩個人一起玩嗎?」「要啊要啊!」因為這樣,基於千秋的意願,我們玩起略為刁鑽的獨立製作遊戲……從沒有嘻嘻哈哈地落入俗套玩同樂型遊戲這一點來看,實在很符合我們彆扭的脾氣。在教學關卡接受最基本的操作說明之後,遊戲便立刻開始。《S計畫》這款遊戲,要操作動不動便立刻陣亡的柔弱火柴人角色,闖過一碰就死的陷阱與坑洞,能抵達終點就算過關,屬於2D類型的動作遊戲,按鈕操作基本上也隻有移動與跳躍。由於角色身手很靈活,玩家的操作技術就相當重要。然而在多人遊戲時更注重的是團隊默契,因此兄弟間鬨哄哄地玩再合適不過。「(可是正因如此,我也完全無法想像自己跟光正以外的人玩這款遊戲的畫麵……)」我擔心的那些全是杞人憂天,跟千秋玩雙打進展得十分順利。我們倆絕不算技術高超的那種玩家,可是講究默契多於技術的這款遊戲格外與我們契合,最後千秋甚至冒出了「玩起來沒有評論中說得那麼容易死嘛」這樣的感想……彆開玩笑了,我跟光正玩的時候,在高難度關卡死亡次數到三位數的情況可多了。然而這次玩的時候,連高難度關卡都不會陣亡到十次。兩個人對彼此在當下想做的事還有需要的協助,都清楚得彷佛唾手可得。除了單純的操作失誤及專殺初見玩家的陷阱以外,沒有其他因素能讓我們倒下。在多人協力的遊戲中,絲毫感受不到壓力,是有點驚人的遊玩體驗。這跟讓高手帶自己過關又不一樣。單人遊戲時的成就感;多人遊戲時的一體感,兩種感覺都能百分之百享受到的奇跡般感受。──坦白講,我第一次玩遊戲玩得這麼「痛快」。千秋似乎也一樣,每過一關她就會看過來,帶著閃閃發亮的眼神說:「好好玩耶,景太!」我全麵讚同。好好玩。我跟千秋就這樣沉迷在《S計畫》,一直玩下去。於是大概過了四十分鐘。關卡的機關變得相當狠,握著遊戲控製器的手也開始用力……來到這時候,千秋就將視線保持在螢幕上,忽然對我說:「景太,我有一件事……或許非得向你道歉不可。」「嗯?怎樣啦?難道你跑來按不到開關的位置了?那你可以先自殺再重來一次啊。」「沒有,不是那樣。遊戲這邊沒問題,好了,我按過開關了。」「喔,謝啦,門打開嘍。那麼,接下來隻剩操作我的角色到終點,要加把勁才行。」「對啊。加油,景太。啊,然後,關於我想道歉的事情……」「嗯,是什麼事?」我謹慎地操作自己又小又弱的角色,來到終點前最大的難關,在充滿懸浮機雷的空間中鑽過縫隙前進。就這樣,總共有四塊的機雷區之中,我過了三塊,隻剩最後一塊。我一度調整呼吸,慎重……而又大膽地,衝進機雷區──「景太,即使是被甩掉的現在,我還是,喜歡你。」──炸了。我操縱的火柴人角色炸得七零八落,可供操作的新角色立刻出現在稍微前麵的重生點……這款遊戲的優點就是重新挑戰十分方便,沒有殘機製或遊戲結束的概念……除非玩家自己放棄。「……對不起。但……這就是我目前,毫不虛偽的真心話。」仍望著畫麵的千秋淡然地繼續說。「……是嗎?」我也淡然地予以回應,並且再次挑戰機雷區……這次卻連四塊機雷區的第一塊都過不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單純的失誤……手汗好嚴重。我歎了口氣,用袖子簡單擦過自己的遊戲控製器以後,就扔給千秋。「換手。千秋,拜托你了。」「……了解。」我們倆依舊不看對方的眼晴,跟彼此互動。從我這邊接下控製器的千秋跟我初次玩的時候一樣,兩三下就過了三塊機雷區,隻剩克服最後那一塊就能抵達終點。「……千秋,既然如此,我也有事情非得向你表明。」「……是什麼事情?」千秋望著畫麵回應我,還為了準備最後一次的跳躍而調整呼吸。接著,在她終於衝向機雷區以後……我便告訴她:「即使是被甩掉的現在,我還是,喜歡天道同學。」果不其然,千秋所操作的角色────動起來毫不拖泥帶水,漂亮地穿過機雷區,抵達終點了。此時她轉向我,微微笑了笑,將遊戲控製器還給我。「是的,我曉得。」「……這樣嗎?」我從她的手裡接下遊戲控製器……乾乾爽爽,完全沒有沾到手汗的控製器。千秋重新握起我交還的她自己的遊戲控製器,若無其事地看向螢幕,開始下一關。我也效法她重新開始遊戲……就這樣,我們倆靠著仍舊合作無間的身手過到中盤之後,又一次展開交談。「……為什麼我們連這種部分都這麼像呢?」「……還真傷腦筋耶。」「對呀對呀。糟透了,真是的。」千秋用聽起來像在哭也像在笑的嗓音回話。隨後,我跟千秋兩個人同時在遊戲中失誤了。炸得稀巴爛的角色在先前的中繼點重生,兩個人便再次挑戰難關。儘管心思專注於遊戲,千秋還是對我提出問題。「……景太,你覺得在現實中,重新挑戰的限度是到幾次為止?」對於她的問題,我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給予我本身的答覆。「……那肯定就跟這款遊戲一樣啊。」「你的意思是無限製?」「應該要看重新挑戰那一方的心態吧。」「……或許是呢。哎呀。」隨後,我跟千秋明明就沒有大意,卻還是失誤了。看來這關會相當難過。儘管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玩,難關卻始終無法克服,慘到在同一個地方奮戰十分鐘仍尋不得一絲光明。然而這個時候,千秋卻突然嘻嘻笑了出來。「……怎樣啦?」「不,沒什麼。我是在想……我們兩個,都好難纏喔。」「……畢竟碰到這種情況,你也想破關吧……不管怎樣。」「是的。碰到這種情況,我會希望能破關……不管怎樣。」最後我們交換了這樣的心聲。而在這天……我們隻是默默地一直持續挑戰無從克服的難關,直到千秋瀕臨門禁時間的那一刻。*「嗚嗚,話說回來,我好不甘心……結果玩了這麼久還是沒破關……」一抵達最近的公車站,千秋就垂頭喪氣地癱到長椅上。「沒辦法嘛。」我呼出白茫的氣息,露出苦笑。「因為那一關講究的不是默契,完全是技術的問題。像我們這種跟風的玩家,要過關就不簡單啦。」「嗚嗚……可是可是,景太,一年前你不是破關過嗎?」「光正破的啦。」「唔哇,好沒用的哥哥。」「囉嗦耶。」我用腿蹭了千秋,要她將長椅讓出一些空間,然後在她旁邊坐下來。時間早就過了下午六點。驀然仰望天空,冬天清澈的空氣中已經有星星迷人地閃耀著,簡直像……被她告白的,那天晚上。千秋在旁邊也跟我一樣望著星空,並且嘀咕:「……很不可思議呢。」「什麼事?」「……那天晚上,我對你告白,然後被甩掉的事。」「…………」我一臉安分地沉默下來。於是,仍然仰望著星空的千秋露出微笑。「那一天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心裡成了美好回憶。」「美好回憶?明明……我給了你那麼過分的答覆?」「是的。明明,我被你甩了……啊啊,那真是個美好的夜晚……即使到了現在,我偶爾還是會如此回憶……」……千秋看起來並不像在逞強,或者為我著想。真的,她是打從心裡如此認為。千秋帶著那樣的笑容,又繼續說:「雖然我一直一直覺得很費解,不過,今天我稍微明白理由是什麼了。」「……是什麼?」「不告訴你。」「咦~~」談到這裡,感覺我被吊了胃口。當我擺出不滿的臉色時,千秋就吐了吐舌頭告訴我:「景太,我覺得你對於星之守千秋可以再多苦惱一下。」「我有啊。我會苦惱高湯要怎麼熬才有最好的味道。」「嗯,與其介意把我甩掉的罪惡感,你應該先為種種惡言謝罪!」「啊,公車來了喔,乾貨。」「你對女性的誠懇度其實相當偏頗吧!對不對!」千秋一麵用力吐槽,一麵還是無奈地從長椅起身,等公車駛達。我跟著站到她旁邊,又一次望向星空……並且搔了搔頭,自言自語似的低聲嘀咕:「那個……我今天…………玩得很開心。」遺憾的是,千秋似乎將我說的話聽得很清楚,就忸忸怩怩地低下頭,回了我一句。「呃………………我也是。」「是、是喔?」「對、對啊。」………………糟糕。感覺又變回一開始約會時的氣氛了。當我們開始心神不寧時,公車到站。車上幾乎沒有乘客。有些不靈光的後車門拖拖拉拉地正要開啟,千秋就說了「掰」,並且有些羞澀地朝我微微揮了手。「學校見……啊,還有聖誕派對,我也很期待!」「啊,對呀,我也是。掰啦,千秋,學校見。」千秋踏上巴士階梯……這時候,她看似想起了什麼,就退了一步回過頭,急忙招手要我過去。「啊,對了對了,景太,我忘了東西!忘了東西!」「?咦?什麼啦,你該不會有東西忘在我家──」我心裡也急了,便不自覺地朝千秋靠近一步,就在這個瞬間──「────」──有溫暖而濕潤的某種東西觸碰到我冷冷的臉頰。「……咦?」我不禁扶著臉頰呆愣住。至於千秋……儘管她自己的臉也變得紅通通,卻仍舊讓人覺得有些威風,還使壞似的對我笑了笑。「那、那個那個,既然要重新挑戰,就得比上次更努力進攻才行,沒錯!」話一說完,千秋不等我回答,立刻就登上公車的階梯。「…………」就這樣,在我嘴巴開開闔闔的期間,門完全關上了。千秋在門附近的座位就座,然後有些難為情地隔著車窗揮揮手。「…………」當公車緩緩開動,我也跟著揮手回應……然後目送她搭的公車離去,接著在那班車完全不見形影以後……「…………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癱倒似的坐到長椅上……先前冰冷的臉頰,如今熱得非比尋常。儘管我差點害羞得死去活來,還是捧著頭開始懊惱。「(不不不,這樣實在是,呃,有一點,該怎麼說呢,那個……!)」害臊、罪惡感、焦躁、困惑……還有令人內疚的喜悅。這些情緒全混在一塊湧上來,結果我便一個人在無人的公車站掙紮不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胸口!感覺胸口癢癢的,無法忍受!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怎樣,這是怎樣!)」我猛抓腦袋和胸口,折騰得停不下來……現在千秋在公車上,肯定也是一個人害羞得把腳踢來踢去吧。說真的,這到底是怎樣?被人做了不習慣的舉動而掙紮的落單族,還有做了不習慣的舉動而掙紮的落單族。──在我們頭頂上閃耀著的北方星空,今天依舊美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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