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中宮西宮胡太後站起來應了一聲。知道是小琪通傳說馮美人過來,於是趕緊走了出去。馮佑憐熱忱地攙扶著胡太後,乖巧地笑道:“太後,您慢著。”胡太後笑了笑,然後放下手中的工具,指著花園裡的盆栽,說道:“聽說,你有一雙巧手,在冬天也能將牡丹移植存活,還能開花。真是令哀家望塵莫及啊!”“知道太後您喜歡,臣妾這不送過來一些了嗎。”說著,身後的宮女紛紛拿了一些牡丹盆栽送進千秋殿的園子裡。胡太後瞅了瞅這幾個宮女,沒有一個上心的,轉而對著馮佑憐說道:“現在你身子可好?”“太後放心,臣妾好得很。”馮佑憐微笑說。“哀家知道冬梅走了以後,你身邊也沒一個貼心的丫頭伺候。”胡太後牽著馮佑憐,說道:“要不,哀家再賞幾個奴婢給你?”馮佑憐頓了頓,似乎有話想說,胡太後瞧出有些異樣,於是又道:“是不是你自己相中了婢女?”馮佑憐羞赧地垂首。點了點頭,說道:“其實無論是泡花茶還是移栽這些事情都是明玉教會臣妾的,當初臣妾在北園的時候,明玉就一直照顧著臣妾,還教會臣妾很多東西。所以臣妾與明玉的感情也不錯,就想…”胡太後尋思道:“明玉是廢後的婢女,廢後是犯了罪才被貶入北園,按理說呢,明玉是要一直待在北園的。”“太後….”馮佑憐著急了。胡太後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但是哀家知道你們感情好,不就是個婢女,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隻要能伺候好主子,就是好婢女,哀家跟皇上說說,應該還是可以要過來的。”“多謝太後。”馮佑憐開心地謝道。胡太後也含笑地說:“沒想到哀家跟你也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笑風生。”馮佑憐扶著胡太後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在她身邊,說:“是啊,那個時候太後還對臣妾總是戒心四起呢。”“你怎麼知道哀家對你心存戒心?”胡太後好奇地問。“因為眼神。”馮佑憐說:“臣妾看得出太後是很關心琅琊王,所以對臣妾自然就有了戒心。太後寵溺自己的孩子,這種眼神掩藏不住的。”“你很聰明。”胡太後說道:“哀家也看得出。你當初有沒有想過做妃子,哀家暫且就不跟你追究,但是哀家以為你現在既然是做了後妃就要拿出你的聰明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馮佑憐淡然一笑,扭過頭來說道:“其實臣妾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皇後娘娘一直咄咄逼人,不肯放過臣妾。臣妾也沒有辦法,這種事情就算再怎麼聰明的人總不能拗得過人家的腦袋吧?”胡太後意味深長地笑道:“哀家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道。哀家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既然上回的事情哀家是站在你這邊,哀家就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宮中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再慢慢地挖掘,有時候運氣好的話,挖掘的東西自然寶貴得多,就像…就像皇後的頭銜。”馮佑憐警覺地盯著胡太後,見她麵色鎮定,便知道是深思熟慮過了。她選擇的不過是一個像馮佑憐這樣有潛力的棋子,這一點眼光倒是跟廢後耶律夕一樣。馮佑憐自然聰慧,了解胡太後的心思,不過她可一直都不知道耶律夕對自己也是存在著希望。隻不過,耶律夕更加城府頗深,因為她就算是具冰冷的死屍,也能牽製著活著的人。“太後,您這話…”馮佑憐故意拉起尾音,開始與胡太後周旋。胡太後站起來,走到另一處。說道:“身為宮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成為像宋中使那樣?身為後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像皇後那樣?”馮佑憐但笑不語,想聽聽太後究竟要說什麼。胡太後轉過來,又道:“有沒有想過你肚子裡究竟是皇子還是公主?”“皇子…”馮佑憐本能地說道。“那就對了。”胡太後輕笑一聲,走過去說:“隻要心裡想著生下的是皇子,那就證明你還是有****的人。對權力的****,隻是你自己根本不知道,你現在要求的不強烈,並不代表以後你不會產生,因為人都是心存貪念的,隻要讓你知道擁有權力之後的好處,你自然而然就會愛上這種感覺。”“太後,其實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臣妾都會喜歡。”馮佑憐解釋道。“自己的孩子,當然喜歡。”胡太後笑著說:“希望給他最好的,那什麼才是最好的?”馮佑憐搖了搖頭,這回她是真不知道了。胡太後收住笑意,嚴肅地說:“當年,哀家不過是一個貌不驚人的宮妃,後宮三千佳麗,哀家或許不入皇上的眼,不過哀家時來運轉,做了皇後,孩子自然就是太子。”胡太後撇嘴笑道:“你在北園待過,比誰都清楚前朝遺妃的下場,是不是?”馮佑憐怔怔地點頭,立刻浮現曾經珠兒欺負遺妃們的畫麵。“哀家是皇太後,是皇上的母親。自然能在後宮常住,可是遺妃們的日子慘不忍睹。”胡太後痛心說道:“然而,那些封王的皇子也都被皇上下令派去很遠的地方做王,可是這又能如何?難道他們沒有怨言?”“太後,臣妾不明白你為何要說這些。”馮佑憐有些後怕起來。“身不由己啊!無論是做什麼還是爭什麼,那都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孩子。”胡太後教唆著說:“為了你十月懷胎下來的人,你必須要鋪好路。”“鋪路?”“沒錯。”胡太後抓住馮佑憐的手,說道:“皇後的位置人人都能做,自然是有能者居上,誰才是有能者?皇上說了算。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籌碼,你安生養胎,隻要是個皇子,哀家聯合其他的老臣就能想辦法將皇後拉下來,再推你上去。”“太後,臣妾沒有想過做皇後。”馮佑憐緊張地說。“難道你不想報仇了嗎?”胡太後慍怒地喝道:“冬梅的死,納太醫的死,雖然皇上想要放過她,可是你能放過她?”馮佑憐愣住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她想緩下來,好好整理思緒。皇上放過皇後那是因為心存愧疚,可是自己憑什麼要放過她?胡太後說得沒錯。不光是冬梅和納太醫的死,還有耶律皇後和素素的死,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皇後娘娘。胡太後滿意地說道:“好了,突然間跟你說這些,實在不適宜,不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對了,皇上過些日子恐怕要去狩獵,你懷了身孕,還是不要去的好。免得危險!”胡太後叮囑道。“可是…皇後…”馮佑憐遲疑著說。胡太後思量著說:“以往皇上都會帶上她,這一次不知道會不會…”“臣妾想出宮透透氣。這一次皇上去狩獵,臣妾也要去。”馮佑憐撒嬌著說。“你跟著去不太合適吧。”胡太後擔憂著說。“沒事的,太醫說了,現在不過才幾個月,還是能行動方便的。”馮佑憐俏皮地笑道:“太後,您就恩準了吧。”“這事兒還真不是哀家說了算,要皇上說了算,你要撒嬌的話,就要找皇上,跟哀家說是沒用的。”胡太後笑著說道。“放心吧,隻要胡太後幫臣妾將明玉要過來就成,至於陪同狩獵的事情,臣妾自己跟皇上說就好了。”馮佑憐拉著胡太後說道。胡太後自信地點頭應許,不就是個宮婢嗎,那還不簡單!***xxx***xxx***“不行?”小琪生氣地質問:“太後說了,明玉表現不錯,所以太後就要了這個人,你卻說不行?”“不敢,不敢。”司戶房的公公慌張地說道:“不是奴才說不行,是皇後娘娘下了懿旨,明玉宮女哪兒都不能去,隻能永遠待在北園。”小琪深吸一口氣,怒吼道:“那好,我問你,是皇後娘娘的權力大還是太後的權力大?”“這個…”小公公為難地垂著頭。豈知這個時候琉璃正巧也帶著宮女經過,聽到他們的對話,她便走了進去。小琪看見是她,也不甘示弱地彆過臉,根本不想與她打招呼。琉璃賠笑著說道:“喲,今日真是巧了,遇上了小琪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彆叫得這麼親熱,我還高攀不起呢。”小琪冷嘲熱諷地說。琉璃悶哼笑道:“看來,小琪這會兒正是氣頭上呢?不知道是什麼人敢惹得我們太後的近身宮女這麼大的火,難道她不想活了。”小琪斜睨著琉璃,不屑地說道:“你說這話兒是什麼意思?哼,想陷害我?我看你就彆想了。誰不知道你能用什麼手段?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些人跟錯了人,一輩子就這麼完了。”琉璃勾起嘴角,陰冷地笑道:“哦?看來小琪是認為我跟錯了主子?”“我…”小琪倒抽冷氣,想爭辯,豈知一見琉璃犀利的目光,嚇得立刻噤聲。**xx**xx**“太後,太後…”千秋殿的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打斷了胡太後喂鳥的心情。“什麼事兒,大驚小怪地。”胡太後不耐煩地啐道。“啟稟太後。”宮女低著頭,緊張地說道:“小琪宮女…她…”胡太後瞅了一眼宮女,罵道:“什麼事啊,磨磨唧唧地,剛才不是叫得很大聲嗎?”宮女皺著眉,說道:“小琪宮女在昭信殿…恐怕快不行了…”“什麼?”胡太後震驚地扭過頭,質問:“哀家不是讓她去司戶房要個人嗎?她跑去昭信殿乾什麼?”“回太後,並不是小琪要去的,而是…而是皇後娘娘召見了她。”宮女撲通跪在地上,哭求道:“聽說小琪宮女惹怒了娘娘,娘娘正對她用刑。”胡太後怔愣地瞪大雙眼,隨即放下手中的食物,對著身邊的宮女喝道:“擺駕昭信殿。”胡太後帶著一幫宮女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地走進昭信殿,此時此刻的昭信殿上發出淒慘的哭喊聲。隻聽得有人撕心裂肺地哀求著,胡太後定睛一看,那哭喊之人正是她的貼身宮婢——小琪。皇後娘娘一揮手,示意用刑的宮女停住了手,而自己也笑臉盈盈地走下來,欠身說道:“給太後請安。”胡太後衝到宮女身邊,怒吼道:“你們這是乾什麼?”胡太後再一看那滿臉血糊的宮女小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了,看見了胡太後,她才動了動已經紅腫的雙唇,卻說不出話。用刑的宮女看了看皇後娘娘,然後紛紛後退,並不吭聲。胡太後回首瞪著皇後娘娘,低吼道:“皇後,你可是明目張膽地濫用私刑啊?難道你就不怕皇上怪罪?”“誒。太後,你為何不先問問臣妾為何會對她用刑?”皇後娘娘得意地笑道:“本宮這是為太後您老人家管教宮女呢。”“哀家的宮女如何,那也用不著你來插手。”胡太後彆過臉,惡聲說道。皇後娘娘獰笑地說道:“當然,太後的宮女,本宮確實沒有資格插手管教。不過,如果是對皇後不敬,對皇上無禮,這樣的人,本宮該不該管教呢?”胡太後側過身,說道:“什麼叫對皇上無禮?”“本宮好歹也是皇上親口冊封的皇後。現在倒好,有些宮女不知天高地厚,仗著自己有些受寵,就搬弄是非,挑撥離間。說本宮算不上什麼皇後,配不上這個頭銜。”皇後娘娘湊近一些,說道:“不知道是她本來就雄心豹子膽,還是受人指使呢哦?”胡太後冷瞟一眼皇後娘娘,冷哼說道:“皇後娘娘,你無需指桑罵槐,要說是哀家,哀家也沒必要跟你爭辯。”“本宮就是因為知道不是太後您,所以才會逼問小琪,究竟是誰教她這麼說的。”皇後娘娘走到小琪身邊,踩著小琪的手背,蹲下來問道:“你說,這些話是誰教的?”小琪咬著唇,低呼一聲,然後艱難地吐出一口血水。胡太後心疼地大喝一聲:“夠了。”“嘖嘖嘖。”皇後娘娘撇著嘴,嫌惡地說道:“說實話,本宮還真不想在昭信殿裡麵逼供,怎麼說這都是本宮的寢宮,沾染了鮮血始終不是好事兒。”“皇後,你究竟想怎樣?/”胡太後轉過身,直接問道。皇後娘娘含笑說道:“本宮不想怎樣,本宮好心好意地提醒過太後。太後也是時候想想清福了,在千秋殿也好,在壽昌殿也罷,這都是您的事兒,本宮不想管,也管不著。可是,太後卻偏偏不喜歡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上一次護著馮美人,這一次又要要走明玉宮女。如果本宮沒有猜錯的話,不是太後要吧,是不是馮美人要?”“誰要有什麼區彆?”胡太後嚴厲地說道:“不就是一個宮女,難不成皇後連這點事兒也要與哀家作對?”“太後,究竟是誰要與誰作對?”皇後娘娘與胡太後對視著說:“從始至終,本宮都想著如何討好太後,可是太後呢,不但再三阻攔本宮成為皇後,還要與本宮作對。”“因為哀家知道你這個人心術不正。”胡太後慍怒地罵道:“當年,耶律皇後為你求情的時候,哀家就不應該心軟。”“哈哈哈,胡太後,您不是忘了吧。”皇後娘娘憤怒地指責道:“誰心術不正?太後您呢?比起本宮,您又能好得到哪裡去?如果不是一樣心術不正,用儘心機,您能當上皇太後?”“你…”胡太後氣得打結。“如果不是為求自保,本宮何須要這麼做?”皇後娘娘激動地說。“哼。”胡太後仍然不願看到她的嘴臉。皇後娘娘凶惡地漲紅雙眼,逼近一步說道:“本宮不過是太後的影子罷了,太後根本不敢麵對自己,所以才會這麼恨本宮。其實太後您想想,本宮才是與您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你這是拉攏哀家?”胡太後不屑地反問。“因為本宮不會放過馮佑憐。”皇後娘娘說道:“太後又何必多一事?隻要太後安安分分地,今後的榮華富貴,本宮少不了太後的一份。”胡太後掩著嘴,嗤笑說道:“你這是怕了?你怕馮美人肚子裡的孩子,你怕哀家的勢力,你怕皇上的心,是不是?”皇後娘娘伸出手,大喝說道:“本宮是皇後,有什麼好怕的。”“不。”胡太後堅定地說道:“你怕了。因為你知道你根本不是馮佑憐的對手。雖然,馮美人現在不會用權謀手段,可是隻要她肯,一樣能讓你一無所有。”“她憑什麼。”皇後娘娘憤然怒罵:“本宮根本不會把她放在眼底,本宮在後宮現在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算什麼東西,哼,還想讓本宮一無所有?胡太後,你會不會太抬舉她了?”胡太後暗歎一口氣,說道:“哀家沒那麼多精力與你糾纏,究竟小琪,你讓不讓哀家帶走?”“小琪可以,但是明玉不行。”“為何?”皇後娘娘撅著嘴,得意地笑道:“既然你們都說明玉這個好,那個好,那本宮倒想看看她究竟好在哪兒了。太後要她,馮美人也要她,可是本宮偏偏不會讓你們如願以償,哼!”“你這個女人,好,哀家不收你,會有人收拾你。”胡太後走到小琪身邊,看了看她,然後對著身後的宮婢喝道:“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將小琪帶回千秋殿。”“啊,遵旨。”宮女們戰戰兢兢地跑過去,三兩個抬著已暈厥的小琪逃也似地立刻了昭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