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打濕了一片。原容強忍著撲打著臉頰的雨水望去,卻什麼都沒看見。仿佛透過窗子望見的氤氳柔光,隻是一場過於疲憊大腦自行填補的幻境。可原容能非常確定,那絕不是幻覺。他大力關上被風強力推動,而無比桎梏的窗戶,那點點燈光又出現了。他輕聲詢問:“奧德,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隻存在倒影裡的幻覺?”“被時空抑或異常磁場儲存的時間碎片,”奧德倫特低聲分析道,“也許,這是特意給測試者觀察的重要線索。”二人均不出聲,靜靜盯著窗中幻影中的任何風聲鶴唳。過了一小會兒,一樓的燈熄了,那個纖細身影出現在二樓正對麵的房間裡。她身影矮了下去,似乎坐在了書桌前。原容緊盯著那不甚清晰的灰影,跟著她行跡做同樣的事,試圖還原她的行動。灰影坐下去不到半分鐘,又站了起來,然後……更高了。“她在做什麼?是……”奧德倫特給原容遞過來凳子:“她站在了凳子上。”原容也順著踩上去,他個頭比灰影高,踩在凳子上,俯首能看到書桌第三層羊毛氈小兔子粗劣針腳的手工痕跡。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緊繃著精神仔細盯梢的原容一個腿軟差點從凳子上張過去。奧德倫特眼疾手快,一隻大手穩穩撐住原容有些纖瘦的後腰:“小心點,現在你很容易受傷。”“不……不……”原容腦中嗡呀雜音一片,好似暴雷在耳邊炸裂,緊繃的神情被刺激後崩潰到無法思考,“她……自殺了……”灰影靜靜站在凳子上,垂著頭,不知是在悼念悲慘短暫的一生,還是在流淌最後的淚水。隨即,她伸長手臂,將懷裡什麼東西拋出去,小小頭顱向前一伸,整個人脫力,就這樣離開站立的凳子,懸掛在了空中。原容木木的抬頭,凳子斜上方,正是臥室吊燈所在的位置。他不由自主的伸長手臂,試圖去觸碰那唯一的、散發冰冷光輝的源頭,猛地,一個溫熱的臂膀將他不容抗拒的強行抱下長凳。那雙大手緊接著捂住他冰涼僵硬的臉,試圖從掌心傳遞熱量給恍惚戰栗的小孩兒;他一如既往深邃沉穩的黑眸隱約變幻著擔心的神色,緊緊望進那雙鴉黑色渙散的眼睛。“醒過來,原容。你是原容,你不是她,你也沒有經曆她的事情……”可懷中小孩還在抖。他超過六小時沒吃沒喝,體脂率本就低,代謝跟不上渾身冰涼,如今被幻境魘住,在肉體基礎上,精神上一大重擊。奧德倫特沉下眸子,他們把這副本想得太簡單了。看上去沒有任何危機的平淡日常,但存在著常理科學不能解釋的神秘力量更加無從下手。被熱源緊緊裹住,原容緩緩舒出一口冷氣,疲倦地眨眨眼:“我剛才,好像進入了‘她’的世界裡。我看到自己拋出那根繩子,無儘對生的渴望與絕望複雜的包裹了我……我想哭,想放聲痛哭,想對這殘忍的人世做最後的發泄,可我做不到……我把頭緩緩伸去,我想停下,想製止她,可沒用……”“好,好,你已經做的夠好了……”奧德倫特低聲安慰他,“想想美妙的事情。想象一下,你正在湖邊泛舟,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碧波蕩漾的湖水,無比澄澈;微涼的風卷著湖水的潮氣,掠過你的胳膊……你伸出腳,探入涼涼的湖水。湖水裡隱約有魚蝦,在你腳邊遊蕩……怎麼樣,舒服一些了嗎?”原容再次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勉強而疲憊的微笑:“謝謝你,奧德。我感覺好多了。你怎麼知道用這種方式緩解緊張?我是說,你看上去不像是懂心理學的人。”奧德倫特溫和笑笑:“有些新兵,雖經曆過各種訓練,但一上戰場看到血,就忍不住嘔吐、反胃,甚至精神崩潰,你就得會點舒緩精神的手段,以免這些小寶寶們英年早逝。”原容忍不住笑出聲:“你的比喻真恰當,我也是你口中那種‘小寶寶’嗎?”“不,”奧德倫特無比認真的望著原容的眸子,“你是大寶寶。”他冷峻沉穩的麵容,這麼突然直勾勾緊盯著你,一本正經的說出2000年最流行情話時,你還真有點難以抗拒。原容不自在的撇頭,他的臉不由自主有點紅:“行了,彆打趣我了,給力給氣的……抓緊找線索吧……你去窗戶那看看。”可當奧德倫特再向窗外望去時,呼嘯雨夜外又重歸於黑暗,再無任何光線。原容仔細的把書桌上的東西調查了一遍,那幾本包了書皮的書也小心翼翼取下來翻看,在《安妮日記》裡,猛地翻到一頁記了筆記的紙。“……她有姐姐,真好。但我也不錯,我有洋子陪我玩。”這是……原容迅速翻動書頁,又有一張上寫道:“安妮和媽媽關係不好,但她爸爸很愛她。而我的爸爸媽媽,隻喜歡洋子,不喜歡我。……我還是不要出現在他們眼前比較好。”原來如此,一係列難以解釋的線索,從此被串聯了起來。原容驚喜的握拳,把這幾句話給奧德倫特看:“我終於能明白洋子的反常了。”洋子患有人格分裂。一個性格條理縝密,卻懦弱的優等生人格;一個叛逆任性,卻活潑開朗令父母寵愛的人格。優等生人格,也就是這些細心包裹書皮名著的主人極少出現,偶爾留下幾句憂鬱的傷感的話;叛逆人格,那些朋克風衣服的擁有者,便是親朋好友熟知的小公主。奧德倫特若有所思的點頭:“那麼,她自殺的原因是什麼?”原容頓了頓,有些喪氣:“還沒頭緒,但我想,和她轉學原因還脫不了乾係。”他突然看一眼手表:“快12點了……你困嗎?”奧德倫特搖頭:“不困。你想睡就睡,我守夜。”原容有些不好意思:“那算了。咱們現在都是普通人體質,我睡你守夜有些說不過去。”語畢,望著奧德倫特冷峻麵容上溫和的神情,又猛地想起剛才鬨得不愉快。他僵硬了態度:“趕緊找線索吧,以免出幺蛾子。”話是這麼說,當原容翻完整個書桌,卻再無收獲時,上下眼皮已經承受不住開始打仗了。他強撐著,又摸索一遍有沒有隱藏抽屜,試圖找出日記本或記事本之類,可惜沒有。奧德倫特粗略處理了房間正中央那灘散發血腥氣的殘骸,又用雜誌報紙厚厚鋪了一層,算是掩耳盜鈴住。他把神木田太太送來的被褥鋪好,將困得恍惚的小孩不由分說的塞進被子,關上燈。陷入睡眠前,原容含糊的問:“你真的不困?”“就算是普通人水平,我的身體素質也比你好的多。彆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