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寶點點頭道:“行,你下去吧。等等,車後麵有客戶送的東西,我看看是些什麼。”馮欣欣不知道什麼事,老老實實在車旁等著。雷東寶下去打開後備箱一看,笑了,“真空包的鹽水鴨,還有板鴨,你都拿去吧,招呼你小姐妹一起吃。”雷東寶說著拎出老大兩隻黑色塑料袋交給馮欣欣。馮欣欣顯然是很高興,又很是乖巧地謝謝雷總,和雷總再見,聽得雷東寶耳朵裡跟滴了蜜糖一樣,帶著滿心歡喜而去。回到韋春紅飯店,見韋春紅還睡意朦朧地等著他,他看著韋春紅想著馮欣欣,對貼上來的韋春紅沒有感覺,連捏一把都沒有。韋春紅奇怪了,雷東寶都有超過三天沒來市裡住,怎麼對她反常地沒熱情。韋春紅候著雷東寶睡著,起身偷偷將雷東寶全身檢查個遍,查不出異常,這才放心回床上睡覺。雷東寶第二天去上班,馮欣欣對他不再那麼緊張。回頭雷東寶跟正明說起小姑娘住的地方不安全,正明心領神會,替馮欣欣租下一處一室一廳的公房,馮欣欣欣然地搬進去住。租費自然是放在集團列支。此後隻要有吃喝玩樂,雷東寶便帶著馮欣欣,幾乎有一刻都離不開馮欣欣的意思,馮欣欣也是格外信任這個雷總,小姑娘自作主張教雷東寶打字。正明則是眼明手快地替雷東寶打點善後,一方麵替雷東寶製造接觸機會,一方麵暫時不在集團辦公室放一個小雷家人。因此人們雖然看到老板與馮欣欣有異,卻暫時沒有風言風語傳到小雷家諸人耳朵裡。雷東寶一直想越過那一步,可一直心有顧忌,他總歸是覺得婚外與人搞不好。但有一天,他喝了點,馮欣欣也喝了點,他照例送馮欣欣回家,進門就忍不住行動了。馮欣欣堅拒不從,提出不結婚不給碰。雷東寶抱著細腰一握的馮欣欣哪裡還把持得住,當即滿口答應,說馮欣欣隻要給他懷個孩子,不論男女,他都離了那頭。當晚雷東寶就宿在馮欣欣的小香閨。而馮欣欣也爭氣,第二月就懷上了。喜得已經四十多了還沒孩子的雷東寶將馮欣欣視如珍寶。不用雷東寶下令,正明就把馮欣欣的租房換大,方便往後有人進門照顧。即使有些事是正明沒想到的,但隻要雷東寶一開口,不管有理沒理,正明都是一句“你是老大,你說了算”,無論如何都能把雷東寶要求的事情圓滿完成。雷東寶最先聽見這樣的話還覺得不自在,可後來越來越習慣,漸漸變得理所當然,彆人有頂撞,他還覺得不是味道,他們算老幾?因此他也越來越倚重正明。正明也更事事貼心,親手調教出一個守得住嘴巴的司機,以方便懷孕的馮欣欣用車。雷東寶偷懶,順便也用起司機,自己懶得開車了。但是租房總不是辦法,雷東寶考慮買間房子給馮欣欣住。他自己的錢都是韋春紅嚴管著,他隻能拿出一萬來,隻好將這兩個月的收入黑了不上交,又問正明借一部分,湊足十萬,給馮欣欣買下市區新建的兩室一廳,等簡單裝修後讓馮欣欣搬入。還讓正明動用集團在市區的便利,問人事局要來遷戶口的名額,把馮欣欣遷為市區戶口。馮欣欣眼看著日子如芝麻開花節節高,自然是眉開眼笑等著雷東寶離婚娶她。而此時,難題也同時擺在雷東寶麵前。離婚,說得容易,可真做出來,雷東寶難以越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兒,畢竟與韋春紅這麼幾年的夫妻,他最苦的時候,彆人都離開他,韋春紅是始終站在他身邊的人之一,要他跟韋春紅說出“離婚”兩個字,真難。可是不說,他又怎麼舍得馮欣欣肚裡的孩子?他這輩子命裡虧兒子,每次去廟裡算命每次都這麼說,他都已經快失望了,現在馮欣欣肚子裡有種,他能不要?他嘴裡跟馮欣欣敷衍著,行動上猶疑加猶豫,知道消息後好幾天沒行動。那邊,韋春紅到底是坐實了自己的懷疑。本來雷東寶此人大大咧咧,四海為家,幾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但是雷東寶即使再幾天不回家,卻不會幾天不要她。因此韋春紅感覺非常反常。因此韋春紅向難得回來一趟的雷東寶詢問,被雷東寶眼睛一瞪就瞪回去。韋春紅試著從小雷家的幾個相好朋友那兒入手,可人們都說沒見雷東寶做什麼事。韋春紅隻得認定自己多疑,又耽擱了幾天,好生觀察。隻是越看越不對,那天雷東寶換下來的內衣裡,她終於勉強戴上了掖了一年都不敢戴的老花鏡,發狠找出兩根長頭發。頭發都跑進內衣了,那還能不出問題?韋春紅當即打電話找雷東寶詢問,但是雷東寶一句“神經病”就把電話掛了,什麼解釋都沒有。韋春紅又氣又急但不會沒招,她立刻叫來一個小廚子,讓騎上她的大白鯊摩托,去雷東寶集團新辦公室所在地埋伏盯梢,務必抓個現場。小廚子連盯三天,雷東寶也連著三天沒回家,韋春紅氣急得滿嘴燎泡的時候,終於得到確切結果,雷東寶這三天都宿在一處小區居民樓裡,與一個小姑娘同進同出幾次。韋春紅氣得眼睛血紅,妖精,果然有妖精搶她老公。她想立刻上門找雷東寶論理,但又怕打草驚蛇。便將一肚皮氣忍而不發,照常將晚上的生意做下來。晚上下班前擂鼓點將,第二天一早趁店裡生意還沒開始,帶上兩個跟她做了近十年的廚師殺奔那處居民樓。一個廚師手起斧落,一把砍豬腿的斧頭劈開大門一夥人衝進門去。卻見人去樓空,他們不知道馮欣欣正好昨天搬去了新房子。韋春紅氣得操起凳子亂砸。等房東聞訊趕來,隻見一室狼藉,韋春紅他們早撤了。房東當然不甘損失,一個電話打給正明,一個傳呼打給馮欣欣,要兩人賠他的家具門窗。正明一聽就知道壞事,立刻躥到雷東寶的辦公室通報敵情。雷東寶這等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心說他這輩子怎麼專門在子息上麵出問題了。今天幸好沒出事,要是昨天沒搬,依韋春紅的性子,還不把馮欣欣當妖精打趴了。他的孩子還能保得住嗎?雷東寶知道他不能磨蹭了,再磨蹭,傷到的就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他立刻打電話讓馮欣欣這兩天彆出門,彆讓韋春紅找到。馮欣欣卻在那邊哭哭啼啼地問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要不要把這種來路不正的非婚生孩子打掉,要不她現在開始跳繩子跳掉吧。急得雷東寶也想血洗辦公室。雷東寶更不能等,立刻飛車前去韋春紅的飯店,進門,就見韋春紅叉腰罵人,飯店裡麵就像台風壓境。雷東寶視而不見,進門就一把抓住韋春紅往樓上走,韋春紅給拖了一個踉蹌,反手就是一口,生生將雷東寶咬得放開手。雷東寶急了,一把操起乾瘦的韋春紅就上樓,不管她怎麼踢蹬,硬是又抱又拖地上去他們的房間,扔到床上踢上門。韋春紅怒斥:“那狐狸精是誰?住哪兒?我劈了她……”“我對不起你,我們離婚。她有我孩子了。”韋春紅本來怒得張牙舞爪,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如泥塑木雕,腦袋一片空白。孩子!雷東寶的命門,也是她的命門。一句話中,似乎“離婚”兩個字已不再是重心。雷東寶到底是心虛,看著韋春紅這樣他心裡也不好受,但既然離婚勢在必行,他又不會甜言蜜語,就隻有背著手站在一邊看著。韋春紅好久才回過魂來,眼淚斷線似的掉下來。“東寶,我除了沒給你生個孩子,我哪兒對不起你了?”“沒有,你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行,我沒法給你生個孩子,我對不起你們雷家。要不你跟那小姑娘說,孩子儘管生,生下來我給她養,我保證比孩子親媽還親。東寶,求你彆跟我離婚……”韋春紅說著,無力地倒在床上哀哀痛哭,她是那麼的無能為力,誰讓她不能給雷東寶生個一男半女,她最知道雷東寶求子心切,以往不信鬼神的人現在到處燒香拜佛求個子息。要她還如何責備雷東寶,全都是她沒用啊。“不行,孕婦要去醫院正規檢查,沒結婚沒準生證的不行。這事我對不起你,要怎麼離,你一句話。”“準生證我去打,行不?要不我去跟小姑娘說說,讓她算是替我生,行不?你不會說軟話,我來說,我可以跪她,隻要她給你留個種下來,行不?我保證不會再動手,她要動手我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東寶,彆跟我離婚,行不?”雷東寶沒想到韋春紅這麼求他,好像反而他有理了似的,他還以為照著韋春紅的潑辣性子,應該是剛才那照著他咬一口才對,他都不忍心看倒在床上披頭散發的韋春紅,隻能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要不然他說不下去。“那小孩,我要定了。我已經四十多了,等不及,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大家都彆活了。你好好想,你有什麼條件快提。”“我要什麼條件啊,我隻要不離婚,你什麼條件都可以商量。”其後,雷東寶說什麼,韋春紅都是咬定不離婚,其他都好商量。雷東寶看擰上了,隻好走掉。他知道自己理虧,但是理虧也隻能理虧到底了,他太想要個孩子了。韋春紅見雷東寶不顧而去,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她現在雖然真是殺了那狐狸精的心都有,可是她卻不能殺,那狐狸精肚子裡有雷東寶的種。現在就是狐狸精打上門來,她都得好茶好飯地侍候著,不敢怠慢。她又不是不知道計劃生育政策嚴格,狐狸精想要正常生個孩子,一定要通過正常渠道,她能不讓路嗎?可是她能讓路嗎?她要是退出,以後雷東寶身邊還有她的位置嗎?那個還年輕,又為雷東寶生了孩子。她人老珠黃,肚皮不爭氣,比都不用跟那妖精比。韋春紅哭了好一會兒,才擦乾眼淚,找最後的稻草。她知道能說服雷東寶的人有限,連雷家老娘都不行,她隻有抱一絲希望找宋運輝幫忙。可她心裡其實不抱希望,她是替代宋運輝姐姐的人,宋運輝剛開始時候並不待見她。可她指望宋運輝這個規矩人能站在道德的立場上指責雷東寶的錯誤,要雷東寶迷途知返。沒想到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韋春紅一想,難道是宋運輝那個後妻?這一想,立刻感覺自己找宋運輝說話有多荒唐,那也是一個離婚再娶的男人呢。但她現在抓救命稻草,死馬當活馬醫了,“你是小梁嗎?你在東海啊,我是韋春紅,他大哥雷東寶的……”“啊,韋嫂,你好。我休年假,這幾天過來住著。你怎麼,身體不大好?感冒?”“我哪兒感冒啊,我還不如死了好……”被梁思申一問,韋春紅一腔委屈又找了回來,眼淚再度奪眶而出,“東寶……東寶他跟單位一個小姑娘好上了,小姑娘孩子都替他懷上了,他今天來跟我鬨離婚。你說我哪兒對不起他,他要孩子他儘管外麵生來,我會替他養,他怎麼一點情分都沒有一定要跟我離婚呢……”梁思申最先大驚,但聽著聽著就目瞪口呆了,對雷東寶不理解,對韋春紅更不理解。那邊韋春紅哭得肝腸寸斷,她這邊看著忙忙碌碌不知道跑來跑去乾什麼的宋引發呆,發現她的情操真是不夠高尚,她對宋運輝的婚生子女都沒韋春紅那麼忘我。這時候她看到宋運輝洗完澡下來,就衝宋運輝擺擺手,示意這個電話不要他接。“那你準備怎麼辦呢?”梁思申等著韋春紅哭訴好不容易告個段落,才插話進去。“你讓宋總幫忙跟東寶說說,行不?東寶是我性命,他要跟我離了我不能活啊。你讓宋總跟他說說,你也是女人,你能理解我嗎?我要跟東寶一輩子的啊,我……”韋春紅泣不成聲,後麵隻聽她的哭聲。梁思申一迭聲地答應,“行,我一定說,是,誰結婚不是想著一輩子的。你等我們消息。”宋運輝等梁思申放下電話,才奇道:“誰?工會?這種電話也打來我們家?”“我們上去說。”以前宋運輝曾經對她有過建議,希望她在宋家不提雷東寶。兩人走進書房關上門,梁思申才道:“來電話的是韋嫂,你大哥外麵有人,外麵那人還有了身孕,現在你大哥吵著要離婚。韋嫂寄希望於你。”宋運輝一怔,不免想到兩個月前雷東寶跟他提起的所謂眉眼與他姐姐宋運萍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他忍不住“呸”了一聲,心中很是氣憤。將兩月前與雷東寶的對話跟梁思申說了一遍。梁思申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淵源,但她還是直言:“我認為你大哥這麼做不是對你姐的懷念,而是對你姐的褻瀆。”“對,出軌不用拿我姐做借口。我想罵人,我現在閉嘴十分鐘,你彆介意。”梁思申一聽,不由得笑起來,又知道不妥,宋運輝是最在意他那個姐姐的。這時才發現兩人都還站著,便輕輕推宋運輝坐到沙發上,給他手邊放杯水,自己掩門悄悄下去,讓公婆幾個先吃飯。宋母驚問是什麼事,梁思申隻說不是大事,但比較麻煩。宋母看梁思申的臉色才放心。梁思申捏捏也是一臉緊張的宋引的笑臉,笑道:“爸爸有公事要忙,貓貓彆擔心。爸爸本事可大了呢,才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對吧?”宋引點頭,放心跟爺爺奶奶吃飯。梁思申去廚房吩咐保姆留下飯菜,又走上樓去。宋運輝見梁思申進來,拉她的手一起坐下,道:“這電話我沒法打,首先我會罵人,其次就算是玉皇大帝來,估計也阻止不了他想要一個孩子的心。那是他的魔障。還有,你應知道農村人的習俗。”“呸,我呸,我瞧不起。”但被宋運輝一說,梁思申就想到多年以前宋姐姐的死,想到不久前雷東寶攜韋春紅一起去東海看病。看起來宋運輝說得沒錯,這事無可挽回。但她忍不住一肚子的腹誹,對雷東寶的印象便是更差。“電話我來打。”宋運輝搖頭,“就算是你吵贏了他,又怎樣?”“不怎樣,就告訴他我們的不屑。”宋運輝欲言又止,他離婚時候,雷東寶可沒說過什麼,當然,這沒法比。他轉個彎,道:“你說,換你外公會怎麼打這個電話。”梁思申想了想,道:“媽媽的,搞個女人都會搞得雞飛狗跳,出門撞車去算啦。切記,出門彆告訴人你認識我。”宋運輝不得不笑了一下,難怪這祖孫倆老是鬥得雞飛狗跳,原來知己知彼。他撥通雷東寶的手機,道:“我宋運輝,媽媽的,搞個女人都會搞得雞飛狗跳,出門撞車去算啦。切記,出門被告訴人你認識我,以後我不認識你。媽媽的。”說完也不管雷東寶說什麼,狠狠掛了電話。吐出一口長氣,道:“走,吃飯去。以後要學你外公,做人放肆些。”梁思申哭笑不得,“他會怎麼想?”“愛怎麼想怎麼想,我哪兒管得著他。噯,電話你接。”梁思申接起叫響的手機,一聽便知那邊是雷東寶,她不管那邊雷東寶的解釋,兀自道:“你彆拿那女孩子像姐姐來強找理由,你這種理由讓人不齒,褻瀆姐姐在天之靈。你孩子?你為個孩子可以傷害一個可憐女人嗎?你彆我我我,你怎麼了,你強你就可以欺負人?你強盜邏輯。宋以後不認識你。”說完也掛了電話,不聽雷東寶繼續辯解,但她忍不住道:“韋嫂真可憐,到這時候還指望著丈夫回頭,還說願意讓外麵孩子生下來她撫養,為雷家留後。最可憐的是,她隻埋怨自己無能,是她的無能導致丈夫隻好另尋出路。女人怎麼能這麼踐踏自己?”“韋嫂是個傳統女人,以前看她是個厲害角色,當初為了丈夫還暗中給蕭然下絆子,很有膽色,我也是那時候才開始欣賞她。我沒想到她今天會這麼想,她在丈夫麵前一向沒主權。”梁思申見宋運輝一再地不提“大哥”這個稱呼,知道宋運輝為著姐姐生氣,她也歎息,她對雷韋兩個都不親,更無宋運輝那樣的千絲萬縷的糾葛,她更能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問題,這個雷東寶真不是東西。但宋運輝還是生氣,吃完飯去書房,單獨對梁思申說,他最初不喜歡雷東寶,後來才慢慢地賞識起來,也敬重起來,中間頗多曲折,但雷東寶今天做的這件事讓他無比惡心。他現在都不願想到雷東寶過去曾是他姐夫。因為他感覺雷東寶能跟那個皮相與他姐類似的女孩勾搭上,隻能說明雷東寶以前都與他姐沒有心靈交流,否則不會做出指鹿為馬的荒唐事來。他為姐姐難過,非常難過,更為姐姐的早逝可惜。宋運輝在這邊生氣,雷東寶在集團辦公室裡焦躁。雷東寶發現他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頭不是人。可是他還得回小雷家,因為已經跟項東約定今晚商談銅廠下一步發展的思路。項東至今已經順利展開工作,全麵接手銅廠管理,並逐步將負荷拉高,提高生產效率。技術的力量是可見的,以前他們被一次爆炸嚇怕,在項東的有效指揮下,逐漸走出謹小慎微的心理陰影。現在,也該是項東提出新的發展計劃的時間了,試用期三個月差不多到期。一路上,雷東寶滿腦門的官司。他想不通宋運輝的態度,一樣是離婚,當年宋運輝離婚時候他可沒說什麼,宋運輝今天這話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話,他都搞不清。他最討厭的還是梁思申的態度,那妖精憑什麼說他,誰給她的特權?她算老幾?給三分顏色還真開上染坊了。雷東寶認定,宋運輝本質很好,就是被那妖精的枕邊風給吹迷糊了。他壓根兒就不要聽妖精的,有時間他以後單獨找宋運輝麵談。宋運輝自己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難道忍心看著他絕後?看宋運輝說到又有孩子的時候那個興奮樣,難道他就不興奮?男人嘛,應該都能理解。因此雷東寶覺得他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隻有離婚。沒辦法,孩子在娘肚子裡日長夜長,他總不能讓孩子生出來沒戶口。韋春紅提出孩子生下來由她來養,可是一來孩子離了親娘不好,二來馮欣欣又怎麼肯,他又不是不知道馮欣欣借孩子上位的小心機。隻有離婚一途。但又如何讓韋春紅答應?雷東寶愁眉苦臉地回到老娘家裡,見到項東趴在桌上寫寫畫畫,他老娘則是不知又跑哪兒熱鬨去了。雷東寶一走進去,項東便起身相迎。同項東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雷東寶意識到,水平高超的知識分子未必像傳說中的那麼眼高於頂。以前以為宋運輝平常對他那是特殊關係使然,現在看項東也平易近人,跟銅廠所有人溝通順暢得很,沒人向他反映項東什麼看不起人的事,最多雞蛋裡挑骨頭,說項東一口普通話,最後給他配個翻譯,大家都方便。不過這是題外話。項東跟雷東寶提出,目前銅廠的負荷還沒拉足,等拉足後,根據目前市場情況,會多出一部分產能,他準備慢慢地根據產能配備一個以加工出口銅製品為首的五金車間。先從銅製閥門、銅製水表入手,等待市場逐步打開之後,考慮增加冶煉能力,進一步減少成品雜質含量,以便未來考慮上馬更高規格的電纜產品。然後擴大銅製品生產範圍,考慮生產未來用途可能很廣的銅管或者銅件。項東給出一個詳細的計劃表,時間、資金、績效等都有詳細規劃。雷東寶一聽,有門兒,立刻就把什麼大老婆小老婆都扔到腦後,專心致誌於項東的說明。好啊,他找項東來銅廠當家,等的就是項東提出擴大生產建議的這一天。不等項東闡述計劃有多可行,他心裡已經認可一半。但是他即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於項東的話也隻聽懂不到一半。好在雷東寶不會不懂裝懂,他不懂就不懂,隻會理直氣壯地不懂。因此他也能理直氣壯地要求項東說得簡單直白一些。項東倒是喜歡這種理直氣壯的不懂,不像他以前的領導,不懂就不吭聲,一臉高深地裝聽懂,回頭還要他寫出詳細書麵報告,但他的報告呈交上去,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都不知道被領導塞在抽屜哪個角落。以前沒有複印機,他不得不花時間抄寫一份以作留底,後來有了複印機,千辛萬苦獲得複印批條,得以複印幾份,交給領導的依然得是手寫原件,要不然顯得不尊重領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真是受夠。這回雷東寶的態度讓他高興,有問題提出,說明雷東寶認真考慮他的建議,隻有認真考慮,那麼話才可以投機。項東當然知道怎麼說可以讓雷東寶聽得懂。他此前說得深奧,無非是想試探一下雷東寶的態度,畢竟彼此不熟,需要進一步了解。而且他平時總見雷東寶似乎懂得也不少的樣子,他想試探一下雷東寶到底懂多少,現在試探表明雷東寶僅僅懂得小雷家現有設備的大概,和這個產業產品的大概。再一方麵,項東多少是想顯擺一下自己的能耐的。於是項東深入淺出地再做一番說明。務必使雷東寶真正明白,產能必須提高,產品必須多樣化,風險必須分攤到多樣產品。雷東寶聽完解說,閉上眼睛靜下心來考慮了會兒,才問出一係列的問題。銅五金製品的技術要求高嗎?設備要求高嗎?出口容易嗎?出口掙錢還是內銷掙錢?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先小規模試驗?麻雀五臟俱全,老鷹也是五臟俱全,一樣的五臟,為什麼不搞大一些?人力投入可以攤平不少。為什麼不做成規模?銅不夠不可以向外買嗎?雷東寶的問題簡單樸實,卻又是出人意料地把複雜問題簡單化。項東不得不在心裡訕笑,發現自己太多書生氣,害得思考問題總是又精又深,卻忽略宏觀麵。討論問題的過程,其實也是解決問題的過程。往往問題在被討論的同時,總能得出相應的結果。項東有想法,雷東寶有錢有權,兩人湊一起商量,基本上不再需要其他人意見。事情很快便給確定下來,銅閥門或者水表的項目優先考慮,但先在附近看看有沒有可以借殼的工廠,如果有,把它股份製過來,總比一窮二白地建起一個車間來得強。但項東說一窮二白也不是問題,他認識技術人員,這種車間隻要有幾個技術人員和能熟練操作機床的工人就行。雷東寶感覺很好,總算第一次地,他在開始一個全新項目的時候不再帶著一絲盲目的心虛。最後他就問項東:“離約定三個月還有三天,這三天也不要了吧,我明天把車送過來,把房門鑰匙送過來?”項東也是有些謙虛又有些客套地問一句:“書記看我還行嗎?可以留下來嗎?”雷東寶笑道:“廢話不,留不留得下來你心裡不是最清楚?我跟誰都沒說你有這三個月試用,你也老實不客氣,不出二十天就在銅廠放手動刀子,你早在那時候已經準備留下來了。”項東訕訕地道:“讓書記識破了,嗬嗬。還不是要看看書記的意見。”雷東寶道:“你可真是實誠,差三天才肯招呼我。是不是技術人員都這樣,釘是釘鉚是鉚?”項東笑道:“不過……好像是有點。那我們這麼定,按照新出來的《勞動法》,我們簽訂一下勞動合同,再由廠裡給我落實養老保險。收入的問題……”“收入問題我給你做主,你提出來的準保沒我說的高。一是在雷霆的股份,份額比我差一級,與正明同級;二是在我們一個場外銷售公司的股份,也是這個級彆。這個公司你最近應該有接觸,我不瞞你,這是打算跟鎮裡打遊擊用的,現在總管這個縣電纜行業的營銷,每年收入也不錯,你的股份還是跟正明平級,隻比我和紅偉少一點。這兩份股份按照去年水平,總體算下來,你一年往小裡說,最起碼分到二十萬。工資我不給你漲了,漲了也沒多少,彆讓你工資弄得比我的還高,你做出頭椽子。你既然來了這兒,我看還是不要刻意把你當外鄉人,對你工作更有利。你看吧。”但是項東已經翻閱過銅廠去年的財務記錄,今年他著手提升生產效益之後,利潤可望翻倍。他考慮之下,道:“謝謝書記給我這麼優惠的條件。但是銅廠目前既然已經實現獨立核算,應該有辦法對銅廠進行獨立考核。我與銅廠考核結果掛鉤,我做得多,多拿,我做得少,少拿。一方麵調動我的積極性,一方麵也可以給我壓力。書記你看是不是?”雷東寶想了會兒,道:“是這個道理。趕明兒我把電纜廠的廠長也這麼計算一下。不過這下股份數就得拖幾天了,我一時算不出來個準數。”“行,書記你是爽快人,我相信隻要我在銅廠乾,你不會虧待我。”雷東寶點頭道:“沒錯,就這話。收入分配上,我們有教訓,以前我隻想到要大家做事,沒想到要給大家分錢,錢拿來都發展滾發展了,結果出了一條人命,我進去坐牢,差點還給扣上大帽子判大刑。說來話長,以後你有興趣問小三了解。你忙你的,我找隔壁正明說幾件事去。”項東起身送彆。當然項東是絕對不會猜到雷東寶與正明談話內容的。雷東寶在路口叫正明出來,兩人一起走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遮沒攔的橋頭說話。正明一看這陣勢就知道雷東寶想說的是什麼,他忙遞上一支煙,輕道:“書記要我做什麼?”雷東寶剛才跟項東說項目時候的快活勁兒全沒了,坐在橋欄上悶悶地吸煙,“怎麼離婚?”正明也知道今天韋春紅大鬨租屋的事,但聞此言還是驚道:“乾嘛離婚?”“我要小馮肚皮裡的小孩。”“書記,你完全可以不離婚,我可以出麵幫你同小馮談,許她一點好處,小孩生下來歸你。離婚這種傷筋動骨的事……再說影響也不大好。到底……是不是書記嫌春紅姐長得老相?”“你少瞎猜。跟你說了,我要孩子。我一點冒險都不敢。”“書記,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又不是不能生,你這不一炮命中了嗎?你怕個什麼?咱不說你跟春紅姐的情分,就說你要離婚,你得分多少錢給春紅姐,可買個小馮生的孩子,那套房子就算給她,再給她個十萬,她能好好找個人嫁了,誰敢嫌她?書記,三思。”“我對誰都沒情分,我不寶貝誰,我隻寶貝我的種。這孩子,肯定跟我那沒生出來的孩子像。”正明立刻沒聲兒了,但心裡卻說,腦子肯定跟那個沒生出來的孩子差許多,宋家人多聰明啊。“你不是鬼主意挺多嗎?怎麼問你就沒話了?”正明隻得賠笑,連聲說讓他好好想想。雷東寶沒逼他,兩人坐橋頭抽煙。好一會兒,正明道:“書記,我去跟春紅姐說說。”“說什麼?”“書記就彆問了,逃不過是我替書記挨春紅姐罵去,春紅姐罵爽快了,她是個明理的,她會做出正確決定。”雷東寶想了會兒,道:“行,你去,趕緊去,她還沒關門,這時候。恐怕她關門了今晚也睡不著。”正明問雷東寶拿了車鑰匙離去。韋春紅的飯店今天早早打烊,而韋春紅果然是沒睡著。宋運輝給她的反饋是談崩,連宋運輝都沒辦法,她還能指望誰。她又哭了好久,親妹妹陪她一起哭一起罵,可也沒用。尤其是想到今晚雷東寶又不知在哪個屋裡找那狐狸精鬼混,韋春紅更氣得了無生趣。這個時候正明敲門,韋春紅估計這是個說客,她讓正明進來,看正明到底打算說什麼。正明進門,韋春紅劈麵就道:“你還有臉見我,他們當著你勾搭成奸,你瞞得我好!”正明連忙賠笑:“這事我有責任,我有責任,我向春紅姐道歉。剛才我也剛勸了書記,彆提離婚,拿筆錢打發了那丫頭,孩子拿來春紅姐養著,算書記總算有後,大家照舊過日子,不是好?春紅姐你說呢?但書記怕那女孩子打胎。你說一手錢一手棍子侍候著,小姑娘有家有廟的,敢打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