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以後,家境仍然是異常艱苦。一年吃白麵的次數有限,平常隻能吃紅高粱麵餅;沒有錢買鹽,候,就會有半個白麵饅頭拿在手中,遞給我。我吃起來,仿佛是龍膽鳳髓一般,我不知道天下還有比白麵饅頭更好吃的東西。這白麵饅頭是她的兩個兒子(每家有幾十畝地)特彆孝敬她的。她喜歡我這個孫子,每天總省下半個,留給我吃。在長達幾年的時間內,這是我每天最高的享受,最大的愉快。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對門住的寧大嬸和寧大姑,每到夏秋收割莊稼的時候,總帶我走出去老遠到彆人割過的地裡去拾麥子或者豆子、穀子。一天辛勤之餘,可以撿到一小籃麥穗或者穀穗。晚上回家,把籃子遞給母親,看樣子她是非常喜歡的。有一年夏天,大概我拾的麥九九藏書網剩下的白麵餅子儘情地享受了。現在寫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呢?這些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是不折不扣的身邊瑣事,使我終生受用不儘。它有時候能激勵我前進,有時候能鼓舞我振作。我一直到今天對日常生活要求不高,對吃喝從不計較,難道同我小時候的這一些經曆沒有關係嗎?我看到一些獨生子女的父母那樣溺愛子女,也頗不以為然。兒童是祖國的花朵,花朵當然要愛護;但愛護要得法,否則無異於坑害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