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穆雪柳緩緩起身,看著沈傾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率先打破沉寂,“沈傾,我不希望和你成為敵人。”
話落,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宜寧侯府嫡長女,皇商雲氏最看重的外孫女,多尊貴的身份啊……穆雪柳知道,如果沈傾能夠為她所用,那麼她在太子府便足以與薑璃分庭抗禮,而沈傾在陽陵侯府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本該是雙贏的局麵,可最終,卻是事與願違。
而今,那層窗戶紙已經捅破,穆雪柳不指望沈傾還能站在她一方,惟願沈傾不要站在她的對立麵。
看著穆雪柳的挺直的背影,沈傾眼底閃過一絲讚賞,這樣聰慧的女子,比之聲名遠播的盛京雙姝絲毫不遑多讓,如果沒有穆家拖後腿,也定是可以大放異彩的。不過,有了穆家的加成之後,結果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穆雪柳剛離開不久,木槿就傳來消息,說陽陵侯夫人差人將牙婆請了過來,身後還跟著足足近百名仆役,如今都聚集在院子裡,烏泱泱一片。
沈傾笑笑,“母親真是勤勞,這熱鬨我可不是得過去瞧瞧。”
……
沈傾走到後院的時候,就見陽陵侯夫人正在挑揀膳房婆子,林雪芙站在她身側,不時提出些許意見,陽陵侯夫人照單全收。
看著兩人明明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的親近模樣,沈傾有些好奇,若是有朝一日穆雪柳和林雪芙站在對立麵,陽陵侯夫人到底會幫哪一個。
對兩人麵上的不悅視若未見,沈傾笑意盈盈開口:“母親這是做什麼?”
陽陵侯夫人因為穆雪柳之事心中煩悶,剛被林雪芙稍稍哄好了些,就又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沈傾,臉色當即沉了下去,“當然是買賣仆役,你來做什麼?”
無視陽陵侯夫人的詢問,沈傾麵帶不解,“府中不少仆役都是在府上多年的老人,母親這般隨意便發賣了,就不怕傷了人心嗎?”
陽陵侯夫人滿臉不屑,“不過是一群奴才,我想買就買,想賣就賣,誰敢阻攔?”
沈傾沒再說話,而是走到一旁的石凳上落坐,靜靜看著陽陵侯夫人和林雪芙折騰。
沈傾這般隨和,陽陵侯夫人倒是有些害怕了,連忙看向一旁的林雪芙,低聲開口:“雪芙,沈傾今日又不大正常,該不會是又想弄什麼幺蛾子吧?”
陽陵侯夫人可是清楚記得,上次沈傾這般好說話,還是給他們集體下毒的時候。
林雪芙朝著沈傾瞥了一眼,篤定出聲:“不會,前些日子才折騰完,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做什麼,更何況,姑母不是說側妃娘娘才敲打過她嗎,任由她再囂張,也不敢公然同側妃娘娘作對。”
林雪芙雖然不喜歡穆雪柳,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很多時候,穆雪柳的名頭確實好用。
就比如,對付沈傾。
聞言,陽陵侯夫人頓時安心了不少,和林雪芙繼續挑選起仆役來。
近百個仆役,陽陵侯夫人最終留下了三分之一,並囑咐牙婆下午再帶一批過來。
牙婆頓時笑的花枝亂顫,不停的誇讚陽陵侯夫人大氣,聽得陽陵侯夫人頓時飄飄然起來,二話不說就結了牙婆二百兩銀票。
牙婆接過,塞進懷裡,連忙帶著被挑剩下的仆役喜滋滋走了。
因為問題出在膳房,所以陽陵侯夫人第一個準備整頓的就是膳房。
讓張媽媽去膳房將原有的下人都喚過來,同時責令自己剛挑選的仆役站成一排,一副準備殺雞儆猴的模樣。
看著膳房原有的一眾下人,陽陵侯夫人臉色瞬間沉了下去,足足二十二個,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所以陽陵侯夫人一個也不準備留下。
“你們,現在回自己的屋子收拾東西,下午就都離開侯府。”
陽陵侯夫人一錘定音,眾人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反應過來後,當即就有人求情出聲:“夫人,老奴在府上乾了整整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人不能這般對老奴啊!”
“夫人,小人從小就在陽陵侯府了,對穆家忠心耿耿,夫人不能這般冷情啊!”
“夫人,……”
聽著越來越多的聲音,陽陵侯夫人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又疼了,厲聲開口:“給你們幾個時辰的時間收拾東西,已經是我能留的最大情麵了,要怪就怪你們之中有人吃裡扒外,明明拿著穆家的銀錢,卻為彆人做事。”
陽陵侯夫人費了這麼一番功夫,可不僅僅是為了更換仆役,在震懾沈傾的同時,陽陵侯夫人還準備趁機敲打一下新來的仆役。
可謂是一箭三雕。
見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陽陵侯夫人臉上流露出一抹得意,她會讓沈傾知道,這個家,真正當家做主的,是她。
轉頭看向沈傾的位置,陽陵侯夫人本以為能看到沈傾滿臉氣憤的模樣,卻不想,後者眉眼溫和,對上她的目光時,嘴角還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仿佛在看一個可笑至極的跳梁小醜。
陽陵侯夫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隻覺得喉嚨裡堵著一口氣,怎麼也發泄不出。
奈何不了沈傾,於是陽陵侯夫人便將心中怒火悉數發泄到了眼前眾人身上,“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去收拾東西,下午都滾出陽陵侯府!”
眾人麵上悲戚一片,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心中雖然滿是不甘,卻也隻能絕望離開。
哪怕在陽陵侯府待的時間再長,他們也隻是奴才,隻要主子一個不高興,便可以隨便發賣。
劉媽媽朝著鴻雁堂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閃過幾分不舍,不過還是跟著人群朝著下人所住的院落走去。
她被買賣不要緊,隻要青珠能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等等!”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女音從眾人身後響起,劉媽媽下意識轉頭,剛好對上青珠焦急的目光。
劉媽媽心頭一沉,就見青珠跪倒在陽陵侯夫人身前,懇求出聲,“夫人,奴婢的娘是侯府的老人了,奴婢從十歲侍候公子至今也六年有餘,還請夫人念在昔日情分上,留下奴婢的娘親吧。”
看到青珠,林雪芙心頭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聽穆子謙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母親,青珠是我的人,劉媽媽也在府中伺候了一輩子,看在我的麵子上,就留下她吧。”
林雪芙微微抿唇,暗中扯了扯陽陵侯夫人的袖子。
青珠最近太得穆子謙的歡心,林雪芙不準備再留她。
陽陵侯夫人會意,當即拒絕出聲:“不行!劉媽媽既是膳房的人,就必須一視同仁。”
穆子謙蹙眉,“母親,不過就是一個奴才,您何必這般計較。”
見狀,林雪芙走到穆子謙身前,踮起腳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什麼。
穆子謙點點頭,靠在肩輿上不再說話。
穆子謙臨陣倒戈,青珠看向林雪芙的目光滿是怨毒,她就知道,林雪芙表麵上的溫順良善都是裝出來的!
見劉媽媽再次抬腳朝遠處走去,青珠急了,直接甩出一個重磅炸彈,“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