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茶自太傅府離開時,夜已經深。
獨自行走於夜幕之中的神茶,身側跟著糖糖。
月亮已經躲進雲層裡。
神茶停在山茶花樹旁,折下一枝山茶花把玩著。
“你說,我真的是你姐姐嗎?”神茶不確信的聲音響起,她在等糖糖一個回答。
糖糖聞聲抬起頭來,她偏過頭盯著神茶,“主人,這要問您自己。”
神茶未語,抬腳而行。
她初來這個世界時,借糖糖這具身體還魂。
當時便覺得意外,這具身體的樣貌,竟與她自己本來的樣貌一模一樣。
原本困擾著神茶的一些疑雲,在密室時,崔冉的隻言片語,已經點醒她。
今夜太傅府之行,既是點醒崔冉,亦是神茶被點醒。
神茶沒再就她是否是崔冉之女,糖糖姐姐一事探討下去。
一人一鬼本該回到生殺予奪,卻去了刑部大牢。
一人一鬼抵達時,正聽到江霽華與納蘭以寧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
神茶循聲來到關押二人的牢房。
也不知是刑部的人故意的還是怎地,本不該關在一起的江霽華與納蘭以寧,竟是同關一起,彼此之間的阻隔,便是那如拳頭般粗的木樁。
此刻,江霽華也好,納蘭以寧也罷,皆深陷幻境中,一遍遍的體驗陳影母女昔日所痛。
不過短短時日,二人就已經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江霽華已被開膛剖肚,鮮血淋淋,腸腸肚肚清晰可見。
而那納蘭以寧,一雙眼被挖,隻剩兩個血液凝固乾涸的眼窟窿。
她的手腳早已被碾碎,她整個人如一灘泥般躺在草床上。
哪怕是已經這個樣子,二人卻是死不了,既要承受肉體之痛,亦要承受幻境折磨。
照這二人這情形,估計都等不到三司會審,秋後問斬,二人便已魂歸天牢。
對於二人所遭遇的種種,神茶並未有半分的憐憫之心。
神茶來到陳影母女跟前,出聲說道:“時候到了,你們母女該去輪回投胎了。”
江霽華與納蘭以寧已是窮弩之末,陳影母女若是繼續留在將死之人跟前,待二人一死,衝天的怨氣會致使二人成為惡鬼怨靈。
屆時,便是陳影母女的地獄了。
陳影母女如今已大仇得報,也知不能在人間逗留太久,遂乖乖聽話,按照神茶的安排與吩咐去輪回了。
神茶送走陳影母女後,她分彆在江霽華與納蘭以寧身上做了記號。
一旦二人死,其生魂便會化作珠子,為神茶所用。
他二人即便如今成為階下囚,亦是對自己所作所為毫無半點悔過之意。
二人怨氣戾氣過重,死後必成惡鬼。
這類惡鬼無法感化,他們隻會無差彆的發泄自己的怒火。
留其在世間,便是為無辜之人留下無窮儘的禍患,倒不如成為神茶所需珠子。
神茶‘安置’好江霽華與納蘭以寧二人的下場後,便回了生殺予奪。
回去路上,與糖糖一路無話。
待到了生殺予奪,神茶也未歇息,而是坐在院子裡,一宿無話。
翌日天明。
糖糖三鬼按照作息出門忙活,便見神茶還如昨晚夜間時一般,躺在搖椅上。
意識神遊的神茶,每每這時,便會給糖糖三鬼一種支離破碎,將要歸去之錯覺。
今日天氣不好,天陰沉沉的,像是隨時將會有一場傾盆大雨。
雲帆與知許可不敢貿然出聲,他二鬼看了糖糖。
在他二鬼心中,糖糖在神茶心中的地位,可是不同於他們的。
糖糖也犯難,她已經猜到神茶為何這般,更是不敢上前去刷存在感。
不等糖糖三鬼采取行動,神茶已經幽幽回神。
一夜的意識外放,神茶還是沒弄明白一切來龍去脈。
既不明白,那就不強求。
船到橋頭自然直。
神茶眸子往糖糖三鬼身上一落,道:“備禮,我要去太傅府。”
總要會會那一府的人,才能知算計崔冉的,都有哪些人。
等她一個個的搜羅起來,才能逐個擊破。
糖糖三鬼領命,各自去忙碌。
雲帆從前院回到後院時,神茶正在用早飯。
“主人,攝政王在鋪子外求見。”雲帆將納蘭祁夜一事稟明後,便候在一旁等吩咐。
神茶正執筷夾配粥的小菜,聽了雲帆這話,平素鮮少有情緒外露的她,終是微皺眉頭。
“讓糖糖去。”神茶未抬頭,夾了菜放在濃稠香軟的白粥上,“以後,凡是與攝政王有關之事,直接喚糖糖去就行,不必來尋我。”
雲帆應下,忙去尋糖糖。
納蘭祁夜在生殺予奪鋪子外等著,隻是等來的卻不是神茶,而是他的小王妃。
糖糖從鋪子出來,站在鋪子外,與納蘭祁夜保持著一定距離。
“王爺,您來,是有什麼事?”與納蘭祁夜交涉,本不是糖糖的事,可如今卻落到她頭上,糖糖知道,這是神茶避嫌。
亦是,為她製造與納蘭祁夜獨處的機會。
可,她隻是一縷孤魂,即便獨處又能如何?
人鬼殊途,她與攝政王,終究是有份無緣。
納蘭祁夜並未因沒見到神茶而流露一絲一毫的失落,他隻道:“府中請了禪僧誦經超度,亦請了道人設壇祈禱。我終是外行人,不懂其中門道。想請你家主人帶你親自走一趟攝政王府,看看是否滿意喪禮上置辦的一切。”
糖糖聞言,她自己都是一怔。
她想說她哪裡值得攝政王這般費心,可話到嘴邊,卻是:“我會將王爺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主人。”
至於旁的,糖糖未作承諾。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等馬車近了,才知是太傅府派來接神茶的。
“王爺,請回吧。”糖糖話說完,也不等納蘭祁夜再說什麼,她已經轉身進了鋪子,不過片刻功夫,便已經消失在納蘭祁夜眼皮底下。
後院。
糖糖行至後院,便出聲:“主人……”
“喚我姐姐。”神茶出聲,打斷糖糖對她的稱呼,對於自己的新身份,已經坦然接受的神茶,自然也會接納糖糖這個妹妹。
糖糖一愣,雖有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卻是乖乖的,聲音軟軟的喚了一聲:“姐姐。”
這聲姐姐嬌軟極了,尾音裡還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與顫栗。
“太傅府接你的馬車來了。”糖糖一雙眼睛緊盯著神茶,這是她的姐姐,她好生歡喜,“攝政王此行,是因為府中請禪僧與道人一事,他想讓你親自去看看是否滿意他的安排。”
神茶倚著躺椅,她抬手,袖子滑落,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
“你想去看看嗎?”神茶輕撫著糖糖的腦袋,她輕聲問道。
還不等糖糖回答,神茶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改了主意:“你該去的。”
這下,輪到糖糖不解了,她問:“姐姐,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