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霖嶼的眼泛紅,但很快他就鬆開林希把目光移開,“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不要貿然下水,溺水的人非常極端,會把你拖進去。”林希看到蔣霖嶼手背上的抓痕,抿了抿嘴唇,還是沒能發出聲音。“我把你送到懷城。”蔣霖嶼停頓,說道,“我就走,以後我會儘可能跟你避開,不出現在你麵前。”“所以你是告彆?”林希垂下頭抿了下嘴唇,往後靠在座位上,轉頭看向窗外雨幕,“好啊,走吧,我會忘掉你,永遠不會再想你。”蔣霖嶼呼吸幾乎要停止,他看向林希。林希深吸氣,還看著窗外。車內亮著燈,其實從車窗裡能看到蔣霖嶼沉邃的眼,“你確實是我的噩夢,我一想到你,我的心臟就疼,我的所有理智都不複存在。我明明是一個乾脆的人,卻因為你優柔寡斷,躊躇不前。你做一個狗屁棉花糖我都會欣喜,你做的三明治非常難吃,我還是會吃完。明知道你在賣慘,卻不能拒絕你,給你做吃的,這樣糟糕透了。”車門被拉開,陳秘書往副駕駛坐。蔣霖嶼壓著脾氣,嗓音沙啞但格外淩厲,“你先出去。”陳秘書一臉莫名,看看後排的林希又看蔣霖嶼。蔣霖嶼坐的筆直,俊美的臉陰沉。陳秘書乾脆利落的關上門,轉身就走,撞槍口了。車廂重新恢複寂靜。林希抬手狠狠抬手擦了一把臉,把自己全埋在毯子裡,熟悉的安息香,林希垂下眼看毯子上的紋路,這條毯子是她買的,愛馬仕經典款毛毯。那時候蔣霖嶼猜忌心非常重,有一些比較重要的飯局,他不信任彆人,會讓林希開車。他經常喝多在車上睡覺,林希怕他睡時冷就買了這條毯子。羊毛毯子兩萬多,是當時林希一整個月的工資。蔣霖嶼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太差的她不能往蔣霖嶼身邊放。可貴的,她的經濟支撐不起來她的喜歡。毯子蔣霖嶼很少用,對於他來說,可能就是隨手扔著的東西。他們兩個也許都沒有錯,隻是性格生存環境所致,他們天差地彆。她自卑又敏感,蔣霖嶼什麼都不說。“不見就不見吧,永遠不要再見了,我也不用對你有任何期待。”林希呼吸有些不暢,她把整張臉都埋進毯子裡,想把自己淹沒進去,“就這樣吧,我會像電腦一樣一鍵恢複出廠設置,永遠把你忘記。”“我一點都不難過,不就是永遠不見,我早就不想跟你見麵了。”林希把臉埋在毯子裡,聲音低的發沉,“你不用送我,五分鐘後我下車,我會安排人來接我。”林希整個人都埋在黑暗裡,她身體潮濕沉重,像是浸在沉黑的湖水中。“你……對我期待什麼?”蔣霖嶼聲音艱難,盯著林希,“林希?”林希猛地拉下毛毯,漂亮的眼睛淩厲,“我什麼都沒有期待,什麼都沒有。蔣霖嶼,我們永遠不再見麵。你說的,我答應你。”“希兒?”她背後是暴雨,她的眼睛通紅有些濃重的霧氣,“挺好的,一切都很好。沒事了,我可以現在就走。”蔣霖嶼定定看著她幾秒,俯身就吻了下去,林希推他,“你不是要走——”蔣霖嶼用力的吻下去,他的拇指抵著林希的耳根,纏綿瘋狂的吻。他們在黑暗中接吻,他幾乎要把林希揉到懷裡,他冰涼的鼻尖劃著林希的額頭,死死扣著她的腰,“你——不恨我?”“我為什麼要恨你?愛而不得?”林希抿了下唇,她沒那麼無聊,“又有什麼好恨的,你是我選的,我恨你什麼?”蔣霖嶼的手落到林希的腰上緩緩收攏,他不是林希的噩夢?“不要哭。”蔣霖嶼的拇指揩掉林希眼下的淚,林希在無意識的落淚,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蔣霖嶼抵著林希的額頭,生出心疼,“彆哭。”峰回路轉,陡然開朗,行刑前的死刑犯突然變成了緩期又無罪釋放了。他的喉結滾動,直直盯著林希,“林希,我——可能是愛你的,隻是我沒有愛過人,我不知道愛是什麼。我以前覺得我的命最重要,剛剛看到你跳進水裡,我無法呼吸——”林希大腦一片空白,恍惚著,“你說讓我把你忘掉。”“剛剛說那些話的前提是,我給你帶來痛苦,可若是,我能讓你有一丁點安心。那我們還有機會,我會改變,但凡有一點可能,我都不會放棄。”蔣霖嶼拉開些許距離,他看不清,他眯了眼。桃花眼越加深邃,又沉又黑,“林希,我們從相識,重新開始可以嗎?這回我追求你。”林希攥著毯子的一角。空調溫度十足,林希指尖濕熱。她轉頭看向路邊救援人員在雨水裡奔波,她抿了下唇,她在思考蔣霖嶼那些話,蔣霖嶼毫不猶豫跳下水,陷在困境中下意識喊她。她和蔣霖嶼在一起太久了,久到蔣霖嶼已經印在了她的生命之中。蔣霖嶼說了那麼多,她聽的最清楚的一句,他說彆怕。她沉浸在冰冷的水裡,蔣霖嶼不顧一切奔向她。“林希,你信我嗎?”他們從低穀走到如今,他們有著各自的不為人知。曾經他們在一起,卻隔著山海。他們跨過所有,又回到了起_點。車外突然喧嘩,林希不再看蔣霖嶼,她需要冷靜,她轉頭降下玻璃看過去,她需要轉移注意力。陳秘書打著傘過來說道,“孩子找到了。”林希壓下所有的情緒,她不想再跟蔣霖嶼說什麼,生死麵前,她和蔣霖嶼那點破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林希抬頭,“活著嗎?”“在搶救,好像是沒有呼吸了。”林希怔怔看著黑暗,預料之中。但知道那一刻還是挺難過,一個鮮活的生命。這輛車非常無辜,無妄之災。雨聲中有女人聲嘶力竭的哭聲,淒厲又悲慘。雨水一點點落到她的皮膚上,交警吹著哨指揮著交通,陳秘書說,“可以走了,怎麼走?”“讓林總的司機上車。”蔣霖嶼坐到林希這邊,抬手擋住雨水。肇事車被清到路邊,交警指揮車輛緩緩往前移動。林希的司機上車坐到蔣霖嶼的位置上,蔣霖嶼跟林希坐在一側。他們的車路過車禍現場,卡車駕駛室下方暗黑一片,應該是血水。林希降下車窗,雨水飄過來之前,眼睛被溫熱的手捂住。隨即車窗關上,蔣霖嶼的聲音在耳後,“彆看。”林希所有的聲音卡在喉嚨裡。“看了做噩夢。”蔣霖嶼的語調很沉,有幾分啞,“不要看。”蔣霖嶼的父母死於車禍,不管那對夫妻平時多憎恨對方,多想搞死對方,一場車禍讓他們這輩子都分不開了。血融到了一起,滿地猩紅。殘缺的身體,不分彼此。車開出了事故現場,朝著懷城方向開去,林希往後靠在座位上。車內太多人了,她和蔣霖嶼什麼話都不能說。兩個人神經都緊繃,坐的筆直,以至於旁邊的司機坐的更直。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能坐在上嶼總裁蔣霖嶼身邊。還占據了一整個座位,蔣總和林總擠在一起。幸好懷城很快就到了,林希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手機查看交通部門官博,剛輸入陳家河就跳出了熱搜。陳家河路段發生連環車禍,三人搶救無效死亡。林希看著上麵的數字,想到沉入水底的父子。電話響了起來,來電是林浩陽。“林希?”“啊?是我。”林希說,“哥。”“你沒事?”林浩陽鬆一口氣,他剛剛刷微博看到新聞,本來想劃過去一掃看到中間夾著的很像林希的車,一顆心都提起來了,“你沒事就好!”“你看到新聞了?”“真的是你的車?”林浩陽說,“人沒事吧?”“沒事,我們第一時間就下車了,在蔣霖嶼的車上,快到懷城了。”“艸!那狗跟的這麼緊嗎?”林浩陽冬天穿溜冰鞋走冰麵一步三滑都不扶牆,就服蔣霖嶼的跟人能力。“彆跟爸媽說,讓他們操心。”林希說,“我們都沒事。”“車禍現場有沒有什麼特彆之處?”林浩陽懷疑有人故意搞車禍。“可能真的隻是意外。”林希說,“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你要去S市鄭琦正麵交鋒,你注意安全。”“怕他啊?”林浩陽嗤笑一聲,“他老子我都不怕,我怕他一個吃喝|嫖|賭|抽的廢物?你放心,哥不會拉垮。”“注意安全。”“到酒店跟我回個信息。”“好。”林希掛斷電話轉頭對上蔣霖嶼的眼,蔣霖嶼一直在看她,林希握著手機把頭靠到車窗上,拉上了毯子。車下了高速,陳秘書開始彙報車禍現場情況,陳家河的車已經撈了出來。女人因為沒係安全帶,車撞出去時她丈夫打開了車門,她被甩到了河裡。一家三口,隻有女人活了下來。毯子底下蔣霖嶼突然握住了林希的手,他的掌心溫熱有潮熱的汗,用力握住林希的手,他垂下濃密的睫毛遮住眼中陰翳。“蔣總?還回雅希嗎?”蔣霖嶼點頭,並沒有發出聲音,他還扣著林希的手。手指交纏,溫熱的肌膚緊緊相貼。林希看了他一眼,抽出了手,蔣霖嶼也沒有再糾纏。陳秘書歎口氣,說道,“這一家太慘了,前車超車失控算是導致事故發生的原因。可卡車的刹車距離一直是個問題,希望我們的智能安全係統早日投入使用。”上嶼集團的智能安全係統屬於L3項目研發中的一環,L3是個大的智能概念,包括著各項小的研發。蔣霖嶼掌權之後強勢拍板主張,這是他的夢想,大概跟他父母的死有關。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會有因車禍喪生的人,憐憫心改變不了悲劇,隻有技術可以。林希看著窗外無邊的黑暗,又想剛剛蔣霖嶼說的那些話。車到了雅希,蔣霖嶼先把林希送到她的住處,他先下車撐開雨傘到林希這邊。“雨已經停了。”林希提醒蔣霖嶼。蔣霖嶼把雨傘又合上,抬頭看了眼,雨還真的停了。蔣霖嶼關上車門吩咐司機先走,他跟在林希身後往房子裡走。夜色寂靜,寒風蕭索,這大概是今年懷城的最後一場雨了。林希身上的潮冷已經變成了潮熱,她想儘快洗個熱水澡,身後的蔣霖嶼存在感極強,林希抿了下唇,“你不是說,今晚就要走?”“等會兒再走。”蔣霖嶼目光凝在她身上,“我有話跟你說。”林希刷開門,身後蔣霖嶼打了個噴嚏,跟著進門,“林希。”林希打開燈走到廚房泡了兩杯薑茶,沒接他的話。她端著溫熱的杯子走出廚房,薑茶辛辣在空氣中蔓延,她把杯子遞給蔣霖嶼,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我也有話跟你說。”“你先說。”蔣霖嶼握著杯子看她。“你說重新開始,那就從重新認識開始吧。”林希把杯子裡的薑茶一飲而儘,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你好,我叫林希,二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