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一一刻意嬌笑兩聲:“現在還沒想好做什麼,但誰說要結婚了?紀總這麼怕我嫁給彆人?”紀離仍然彎著笑意:“我怕你後悔。”語調清淡,可一字一句卻說的非常清晰,直往人心底深處砸的力度。“你恐嚇我?”陽一一笑眯了眼睛,嬌俏又無邪:“那我嫁給你怎麼樣?”可紀離剛開口還沒說話,她就用手指點在他唇際:“彆急,有條件的,如果你此時得的是絕症我就嫁給你。”“陽拾依。”紀離平平靜靜地喊了聲她的名字,可背後的森冷之意任誰都能聽明白。陽一一坐起來,撈撈頭發,懶洋洋地問:“怎麼,嫌我詛咒你了?”紀離涼笑幾聲,彆過目光:“詛咒?我倒不在乎。隻是結婚這事可以用來隨便開玩笑嗎?”“我沒開玩笑,紀離,雖然說的話隻是我來之前腦海裡很快閃過的一個想法,那時候我想,如果你快死了,我是會開心惡有惡報我也獲得解脫,還是為你難過,而你如果真的快死了,我憑著往日的情分,當然要你在進真正的墳墓前,看看愛情的墳墓是什麼樣子,如果你對我有愛的話……我就陪你到生命最後一刻……可你不是呀……”陽一一收了笑容,望著他的眸光沉靜如白蓮浮水,緩緩開口,“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消減對你的恨,如同沒辦法消去對你的愛是一樣的。你一定也知道,並且自信著,我之前說那些我不愛你,恨意也會淡忘等等,都是不可能做到的胡話……可是這些感情有什麼用呢?忘不掉你又如何呢?我沒辦法再回到你身邊,再去忍受一個個孤苦等待的絕望夜晚。即使不計較最初你的欺騙和設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也無法相信你能給我可靠並且獨一無二的幸福。天蠍座最怕的是欺騙和背叛,你都犯完了,我們也就到了頭。”“十一……”紀離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難道我們一定要這樣無休止地互相折磨?”“所以我才說要好聚好散,可你連這樣都不成全。”陽一一沒有掙脫,反而將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按在他微微凸出皮膚的青色血管上。“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從未‘好聚’過,又何談‘好散’?”紀離緩緩搖了搖頭,將手收了回來,“嚴格意義上,我們早已經散了。你想讓我說我喜歡你,來證明你在這段感情裡的投入不虛,從而為這段關係畫上完美句號這個想法……永遠不可能。”寧願你始終痛苦糾結著,也不要你輕而易舉地忘掉。“真正的愛情都是無私的,你始終不肯承認對我的感情,是因為你從來也沒有真心愛過我,一直都是自私的占有欲罷了,”陽一一望著床邊台燈,直到眼前昏花,才回過頭,在迷亂的光影中凝視他模糊的麵容,“看來我的激將法無用啊,你肯定在想,陽拾依怎麼在感情上也這麼斤斤計較輸贏。罷了,我始終爭不過你,而且我今天本是真心來探病的,不是來氣你的,所以,再聊些其他的吧……唔,我雖然起了離開演藝圈的念頭,可目前暫時也不會這麼做,還得把手上該完成的工作做完,才能對得起真心支持我的一批人。因此你也不用太快去糾結以後拿什麼綁住我,好好養病,我還有小袁幫我應付信副。”紀離低眉,不帶情緒地笑了兩聲:“總之,十一你記住我的話,如果你草率決定嫁給袁深,一定會後悔。”陽一一笑笑,不以為意地起身:“好,我記住了。先走了,你休息吧。”說完她便拿起自己的帽子出了病房,坐到門口長椅上緩和情緒,片刻後見身邊的阿謙轉過頭來看她,便笑笑,問:“Hi.阿謙你結婚了沒?”阿謙愣了愣:“這是什麼寒暄方式?你不至於恨我成這樣,想嫁給我來殺掉我吧?”“噗,你這聯想能力,”陽一一無奈地搖搖頭,“看來還沒結呢。”阿謙往病房抬抬下巴:“我比紀總還小幾歲,他不結,我哪裡敢?怎樣,要不要你解救下我,和紀總結個婚?”“你忍心讓我嫁了沒多久就守寡?”陽一一搖了搖頭,“再說,等他死了,你就可以結了嘛。”“死?”阿謙不可思議地問完,又捂住嘴喬作鎮定,眼睛垂了垂,臉上便是笑的歎惋:“是啊,我們都沒料到一查竟然就是胃癌晚期。之前早就勸過他不要再喝酒,他怎麼也不聽”陽一一嗔目結舌,說是半信半疑,聲音都在顫抖:“說啥呢?他明明給我說隻是胃出血。”“所以你來試探我做什麼?怕他隱瞞你?”阿謙搖了搖頭,“如果他得了絕症能留下你,或許他真恨不得得一個,真可惜隻是個胃出血,在鬼門關那兒走了一遭就又回來了。”“……哪兒有這麼嚴重?”陽一一呆了半晌,才怔怔地問。“你認為什麼沒有這麼嚴重?病情還是他對你的感情?”阿謙輕輕一笑,“他不願在病情上說的誇張,感情上也是。他為你做的那些事,陽小姐,你平心而論真的不感動嗎?”陽一一闔眼沉思片刻,才搖頭歎道:“老實說,苦惱勝過感動他的這些付出,我要不起。阿謙,你試想一下,如果你的至親家人因為自己,身體殘缺,你會不會內疚?而那個害你如此內疚、把你當成盤中餐的人,卻依舊沒覺得得到你很辛苦應該珍惜,也沒覺得愧疚,他的這些心安理得,我想到就覺可怖。我沒辦法過這個心結,還畏懼著他對我的執著不過如今失去了才曇花一現,以後他再度瀟灑於花叢,我要如何?我沒辦法信任他再交出自己了。”“我明白了。隻是會覺得可惜,畢竟……”阿謙最後也沒有說出“畢竟”之後的內容,隻是複又看著陽一一笑笑,“說什麼也沒用的感覺我算也體會到了,好好珍重。”陽一一也不再追問,隻長長舒出一口氣,心平氣和地笑笑:“你也是。”說完她還摟了摟阿謙的肩,低低道了聲:“謝謝。”隨後便起身,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外走去。離的越遠,心裡的牽絆越重,仿佛有條線不死心地拉著她,令她腦海裡不斷地重複著他清臒的輪廓。陽一一幾乎是要在這樣的折磨下哭出來,第一次恨自己這麼驕傲與記仇。可她也清楚地明白,正是這理智的驕傲,讓她不至於一錯再錯地淪陷於苦痛糾纏。從醫院出來,打車回酒店,到了之後,按約定給小袁發了短信報平安,沒管回複去從頭到腳認認真真洗了個漫長的澡,軟綿綿昏沉沉地趴到床上,很快就沉入了睡眠,隻是淩晨半夢半醒之間,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唯一清晰的片段是夢見12歲那年,她坐在陽家後花園吹簫,吹的《湘妃怨》太過哀切,她自己都不由流下淚來,而當抬頭時,卻見到紀離正站在花園角落那棵巨大的合歡樹下,在滿樹繁茂綠葉紅花下,向她笑得溫暖又責怪,漾著江南春水的眸子仿佛在說:“你這個孩子呀。”而後他走過來,緩緩用拇指拭乾淨她臉上殘留的淚水,對她道:“你12歲,我24歲,我們是彼此本命年的劫。”醒來時枕頭都已濕透,陽一一在化妝鏡裡看見自己紅腫的眼睛和泛青的麵色,隱隱嗟歎:每次都說一定是最後一次為他掉淚,可仿佛身陷囹圄,事事不由己。陽一一,彆再說他不放過你,或許就是因為吃準了你無法放過自己。早上約了Neo和團隊一起去演唱會場地開始彩排,她起的有些晚,但也沒人催她。等到了場地,陽一一不發一言,很快便投入了狀態。休息的時候,Neo給她遞上水,心疼地看看她臉色:“昨晚的事,信副把公司的負責人大罵了一頓,也終於是驚動了陽春他們,負責人連夜辭了職。”“哦”陽一一喝了口水,再同樣關切地看向他:“有沒有牽連到你?”“挨了頓罵,倒暫時還沒有其他決定”Neo搖搖頭,臉上卻一絲多的驚惶與擔憂都無。陽一一心情低到極點:“對不起,Neo,我原本真以為自己能做到的,結果卻把事情弄得更糟。”“哪裡有更糟這一說,”Neo抱抱她,“我們都不知道如果走另外一條路又會是怎樣糟糕的情況,沒有什麼可比較的。”他說完,停了停,如兄長般拍拍她的背,“老實說,一一,之前我也做過這種事情,最初新入這一行便隱約知道這類交易,所以第一次把自己藝人推出去的時候,都是麻木不仁。隻有昨天,我無比難過……至少在我看來,目前這樣並不算壞,我是說真心的。”“麻木不仁?吐詞好清晰的成語哦,”陽一一大笑,“果然是跟我在一起久了,近朱者赤,Neo你真是越來越有文化啦。”Neo拍了她一下:“你這個壞心眼的小鬼!我真是不知道喜歡你哪一點,巴心巴肝,跟奶媽似的。”“奶媽~~”陽一一立馬順從地喊了一聲,膩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在Neo忙不迭鬆開懷抱的時候,她又賴著不放,說,“奶媽,以後肯定還會給你添不少麻煩的!但我給你保證,即使我被逼得退出,也一定不會連累你。”Neo捂著胸口說:“哎喲,求求你連累我吧!”在陽一一咯咯嬌笑的時候,一把將她推遠,“快去努力彩排,現在演唱會至少暫時安全了,你不給我努力好好表現,看我不拿出鐵血冷酷經紀人的範兒來。”陽一一於是蹦躂著繼續彩排去了。心裡好歹輕鬆了一些。在緊張的籌備中,m市的演唱會順利地舉行了,而且被評為m市曆史上最精彩絕倫的演唱會,第二天的各大報刊紛紛在頭版簡介、娛樂頭版大幅報道此次演唱會盛況,稱陽一一把最好的都留給了家鄉,演唱會後給了三次安可驚喜,不止歌迷瘋狂,連萬人空巷的城市上空,也仿佛被這光彩映亮,徹夜難眠。陽春、紀離、袁深,還有之前“音色”不少熟悉的麵孔都出現在了舞台下方,給她糾結或者力量……而對於被照顧關係擠進內場的陽光來說,演唱會的嘉賓之一,同樣走影視歌三棲路線、之前還和陽一一在《傲紅塵》裡演對手戲的歌壇新小天王,才最令她如癡如醉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