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醒麵上不顯,神色沒有任何波動,隻是雙眼微闔,將一切情緒儘數斂入眸中。他直接邁到辦公桌前,雙手撐在實木純黑的桌上,弓著腰,微微俯身。聲音不高不低的,緩緩開口,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還以為貴人多忘事,原來沈總還知道有戀愛合約這個條款啊。”沈慎本來手上正在隨意地轉著筆,聽了賀雲醒這番話,他笑了起來,將筆徑自往旁邊一扔,來了興趣,說道,“你什麼意思?”“字麵上的意思,大概地下車庫遇到沈總的機會比較多。”賀雲醒隻堪堪說了一個場所,沈慎便參透了他的意思。地下車庫……沈慎私下裡談的那位小女友也是壹千娛樂的,平日裡有時間,多半都是在地下車庫幽會。某些情難自已的時刻,在那個隱秘的地點……沈慎動作一頓,而後輕聲咳了咳,放任情緒流走以後,十分利落地收回。其實賀雲醒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沈慎能和出道年份沒多久的小女友談,倒是不顧對方的合約中那些條款了。沈慎琢磨了一會兒,不怒反笑,“老子就是雙標,關你屁事。”賀雲醒用手敲了敲桌子,“以後你把許茉帶過來,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沈慎輕嗤一聲,語氣倒是放緩不少,“得了吧,我倒是想。”沈家和賀家一直有商業上的來往,兩人從小便相識,一路成長過來,也算是兄弟。隻不過兩人的家族不在同一座城市,賀雲醒剛讀盛電的時候便被壹千收入麾下,在那時,兩人也沒有打太多交道。直至後來,沈慎接手了沈氏旗下的壹千娛樂,兩人才又熟稔起來。沈慎沒在這個話題上麵停頓太久,轉而說道,“其他的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上熱搜帶來的影響,有利也有弊,公司高層肯定會有所不滿,這你得接著。”賀雲醒點頭,“我懂。”沈慎望了望徑自站在門邊,離得遠遠的但又耐不住好奇心,頻頻往這邊探頭的邊梨。對方一看到他望過來的視線,匆忙躲開,複又低下頭,像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他意味不明,語氣帶著曖昧,“在一起多久了?”賀雲醒挑眉,語氣疑惑,“什麼?”“我說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沈慎乾脆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慵懶地癱在座椅上。賀雲醒聽了,隻是微微抿了抿唇,沒有回答。沈慎雙手抱肩,食指放在唇前摩挲,似是在思索的模樣。驀地,他笑得一臉蕩漾,“你這不行啊,搞了半天還是童子雞?我還以為……”沈慎刻意頓了頓,尾音拉得長長的,字裡行間的嘲諷意味十分濃厚。然後他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徑自推開,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語氣帶著幸災樂禍,“慎,小茉剛才和我說,你再煩她,就不僅僅是拉黑這麼簡單了。”青年說完,才發現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這個其他人還不是一般人,不僅僅是壹千旗下當紅的兩位偶像,還是今早承包整個娛樂圈風向的流量擔當。估計現在是正在訓人的時候,他剛好來得不巧。青年身形一頓,繼而朝著主座看過去,而後捂住嘴,語氣誠懇,連忙朝外走,邊說還貼心地掩好了門,“不好意思,我走錯地方了,你們繼續。”等人走了以後,賀雲醒挑了挑眉,以牙還牙道,“彼此彼此。”沈慎:“……”他也不是善罷甘休的主兒,隨意地抬手朝著邊梨揮了揮。“你過來。”邊梨指了指自己,疑惑不已,在得到對方的肯定以後,她才抬腿邁了上去。邊梨的秀眉一直緊緊地攥著,其實從剛剛賀雲醒走到桌前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她以為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沒想到那兩人頭挨得越來越近,越來越過分,甚至還聊了起來,竊竊私語的,麵上也帶著微笑。怎麼想怎麼驚悚。沈慎開口便問她,“你倆在一起多久了?”他這就是擺明了的明知故問。在場的隻有兩個人心知肚明他這樣問是為了什麼,隻有一個人被蒙在了鼓裡。邊梨本來還在想剛剛那位不小心闖進來的青年所說的話,眼下聽沈慎帶著質問的語氣,像極了愛情保衛戰中正宮娘娘的語氣,當即注意力被吸引過去。賀雲醒剛想讓邊梨不用回答,就聽到女孩絲毫不帶遲疑的回應,語速很快,生怕被誤會了一般,“老板,我們沒有在一起,一天都沒有的那種!”聽到邊梨近乎剖開誠心的回答,沈慎玩味地看了看杵在一旁,臉色很臭的某位人,骨子裡那股子張揚的勁兒登時湧了上來。他假裝很了解一般,緩緩說道,“這樣啊。”原來在感情這一塊兒,賀雲醒和他同病相憐。終於不是他一人踽踽獨行的道路了,沈慎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而後他指尖了點桌上平攤放著的文件,說道,“其他的我不多說了,這次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你們心裡比我更清楚。公司已經儘力公關了,下次再有,從你們工資裡扣。”邊梨忙不顛點頭,“嗯嗯。”說完,她又補了一句,想給自己還有賀雲醒解釋一下,“其實真的也不怪我們,我當時不知道被誰絆了一腳,不小心歪倒了,還是前輩扶地我。”邊梨先前羞赧的,也不過是兩人親密的接觸罷了。仔細說來,她還應該感謝賀雲醒。當時那一崴,按照她以往的粗心大意,沒準就嗑到座椅旁的扶手上了。誰都沒能想到,在那樣昏暗靜謐的環境下,還有人仿佛能夠提前預知一般,將兩人的動作一絲不落地拍了下來。沈慎聽完邊梨的解釋,朝著賀雲醒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這年頭,像她這樣單純的人不多了。不知道該說傻好呢,還是說傻好呢。姑且不管是誰絆的,能夠讓賀雲醒這樣冷情冷性的人心甘情願地被坐了大腿,本就如同天方夜譚。沈慎推波助瀾,唯恐事情不夠大,順著邊梨的話說下去,“那這事就暫且翻篇,你要做的,就是心中牢記合約裡的內容。”老板的話誰敢不聽,邊梨點頭如搗蒜。——沈總雖然仗著權勢暫時放過了兩人,公司高層可就沒那麼容易打發了。董事會連夜開了會議,而後將接下來兩個組合的合作往後推了推。延期的時間很長,許多項目和活動都擱淺,旨在儘力避開兩人的所有同框。得要等到冷卻期過了,粉絲也不再過分關心,不再抓著揪著的時候,才算度過了安全期。公司的解決方法和其他相比,算是比較溫和了。Ace三人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反應各有各的不同。即使情緒各有千秋,也抵不過行程的繁忙。開年為數不多的休息一過,Ace便開始了新一年的忙碌。去年底全國巡演的圓滿成功,為他們接下來市場的進一步開拓做足了準備和鋪墊。Ace火遍亞洲的同時,也在舉步進攻世界樂壇。為了回饋全球的粉絲以及擴展知名度,公司提前半年就為Ace準備了世界巡演的計劃。而他們從現在開始,就要踏上這道旅程,掀開巡演的帷幕。除卻演唱會,還有各個國家的采訪和節目訪談,通告應接不暇。這是能夠更上一層的好機會,不容忽視,需要緊緊地攥在手心。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Ace足足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將待在國外,在國內露臉的機會寥寥無幾。寧薛初也發了朋友圈感慨,表示走之前要大吃一頓,以免在國外輾轉的時候吃不到這麼地道的國內美食。邊梨就是不知道也知道了,她又不是個消息滯塞的人,再加上微博熱搜上掛著的有關Ace的動態,她也算是對於他們的行程有所了解。說來,自從上次兩人被叫以後,她和賀雲醒便再也沒見過。也沒彆的原因,兩個團都很忙。突如其來橫亙的空白,倒讓邊梨有些不適。以往再長,好像都沒有這麼久不見過。好不容易有機會休息下來,她平躺在床上,連玩手機的心思都沒了。怎麼做什麼都能想到他啊。邊梨不爭氣地捂了捂自己的臉,總覺得她對於賀雲醒的好感度正在與日俱增。並且隨著這段時日的小彆離,倒有野草傳火,源源瘋漲的趨勢。其實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那顆心被他緊緊地牽引著,與此同時,腦海中也有一道隱隱綽綽的聲音在徐徐地提醒她,這並不是單向發展。賀雲醒應該也是如此。她還在陷入沉思,陽台敲門聲倏然響起,頓頓地叩了兩下,不緊不慢的,像極了以往那次。邊梨耳朵豎了豎,而後光腳下床,一把掀開了簾子。她也不想仔細探究為何自己會這麼激動,她隻知道,透過落地窗看到挺拔立著的來人,她心下便鼓脹得,滿滿的都是歡喜。賀雲醒攜著微涼的風邁了進來,手裡拎了一袋的東西。邊梨關好窗的時候,兩人麵對麵杵著,一時無話。即便陷入了沉寂,空氣裡卻多了份心照不宣。“我明天就走了,大概很久都不會在國內。”還是賀雲醒率先開的口。邊梨點頭,“我知道。”不僅如此,她還知道,他為何而來。想問出口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心尖俏生生的酸澀感擰著她,像根揪緊了的繩子,誰也不願做先放手的那個,兩邊都在糾結著。賀雲醒將袋子放到她桌上,“給你的,拿好。”“這是什麼啊?”“給你買的軟糖和汽水。”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還有小熊餅乾。”邊梨眨眨眼,語氣飄得她自己幾乎都聽不見,“嗯……”賀雲醒笑起來,捏了捏她的臉蛋,“少吃點零食。”邊梨任由他捏,心尖撓癢的感覺瀕臨,泛濫了一片,小聲反駁,“……那你還給我買?”賀雲醒黑曜的雙眸緊緊地鎖住她,語氣很淡,“這很難理解嗎?要吃的話,隻能吃我給你買的。”話音剛落,邊梨聽見他向來清越疏離的嗓音染上了一層清淺的柔意,“等我回來。”作者有話要說:小賀:所以回來以後能擺脫童子雞的身份嗎?禿頭:看你表現(摳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