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晚睡,沉冽在日出時分仍處於深眠狀態。莫鄉長帶人來哭,稱廣南村昨夜被燒殺劫掠,死傷無數。惠勁和程解世出去安撫,莫鄉長哭嚷半天,一直想見沉冽,但連最外麵的軍營大門都沒能摸到。待到中午,莫鄉長等人又來了,沉冽仍未露臉。惠勁和程解世,及一票軍官謀士們表現得禮貌又疏離,讓莫鄉長他們漸漸覺得不對,心裡起了滴咕。這種強烈的不安,令他們餘下半日去而又返,往返數次,不僅一直沒有見到沉冽,他們還明顯感覺到了晏軍所表現出來的嚴重不耐煩。看著惠勁和程解世儘力維持著的客套,莫鄉長他們徹底慌了。隨著落日西沉,匆忙一日就這麼過去,莫鄉長他們不得不歸家。惠勁回去找沉冽,先他一步過來的兩個斥候,正在和沉冽稟報曹淳山那邊的動靜。昨夜入境放火殺人,讓一連在晏軍手上吃了幾場小敗仗的平邳兵大感痛快。回去後,曹淳山將戰利品全部分發給手下,當做慶功,並於近期再擬“打獵”計劃。見惠勁過來,沉冽的目光看去,惠勁抬手“將軍,莫鄉長他們走了。”沉冽道“你們今日受罪了。”惠勁趕忙道“哪裡哪裡,本職所在。”沉冽輕點了下頭,看回那兩個伺候。惠勁也站在這聽,聽了陣後,好奇道“他們今夜不來了?沒有要來的打算?”一名斥候道“嗯,可能是認為我們今夜將有防備。”惠勁皺眉,下意識看向沉冽。沉冽俊容沉寧,問道“鶴羊先生有話說?”惠勁頓了下,道“最好是現在再去添把火,趁熱打鐵,怕的就是他們不長記性。”沉冽唇角澹澹勾起,似笑非笑“此事交給先生如何?”“……”惠勁忽然有一種,沉冽就在這等著他的感覺。不過這事也不難,就是缺德了點。惠勁抬手“……承蒙將軍信任,鶴羊定會辦妥。”“甚好,”沉冽道,“我便暫將定招營交由你,定招營中三千兵馬,這兩日隻供你調遣。”惠勁一愣“供,供我調遣?”“嗯!”惠勁大喜,雙目放光,再度一揖“鶴羊定不辱使命!”這句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言重誇張,不就去嚇唬嚇唬鄉民外加指點一二麼……可沒辦法,他著實心潮彭拜。三千兵馬,豈是小數,全,全聽他調遣。誰年少在學堂讀書時,沒有因為被先生委個小差事而抖上天呢。這一下給他三千兵馬,這份重視遠比千金貴重,誰能不喜不自勝。惠勁領命離開,未出幾步,馴鷹師的一名學徒迎麵而來,快步匆匆,與他經過時,惠勁停下腳步,看著這名學徒。目前以鷹傳信的隻有三處,一是嶺州,二是河京,三是梁俊所在的鬆州,這信不管來自哪,都非常值得重視。便聽學徒叫道“報!將軍,鬆州的信!”沉冽接去,修長白皙的手指將竹筒擰開,取出其中卷做一團的信紙。惠勁看著他們,尤其注意沉冽臉上的表情變化,雖然啥也沒有。待看完,沉冽將信收回竹筒。惠勁問道“將軍,信上乃何事?”沉冽平靜道“梁俊在鬆州查到一人,外貌特征與錢奉榮相符,其人性情暴躁,打死了兩人。”惠勁喜道“會不會就是錢奉榮?”“還待查證。”“如若是的話,那鬆州……”惠勁皺眉,“將軍,您要親自去鬆州嗎?”沉冽點頭“嗯。”雖然跟她約好在河京一聚,但若真是錢奉榮,他便不得不先去鬆州一趟,她也定會理解並支持。沉冽看向不遠處一名士兵,道“去將葉正叫來。”士兵應聲離開。惠勁因還有要務,不能多留,他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沉冽可能最早今晚,最遲明晚就會走。·“阿嚏!”謝忠用力地打了個噴嚏。忠信軍沒了後,謝忠便一路南逃,自離開安江邁入鬆州後,天公一直不作美,連著半個月都是大雨。跋涉多時,謝忠和卓習烈一行人終於找到泉樹縣,他直接就病倒了。一個眉眼俏麗,臉上卻有不少傷勢的少婦從外進來,小心將手裡的湯藥放下“先生,藥。”謝忠瞄去一眼,揮了揮手。少婦福禮,告退離開。謝忠伸手去碰湯藥,還很燙。鼻子一癢,他抬頭又是一個噴嚏,謝忠忙拾起桌上的手絹壓住口鼻。待藥涼一點了,他捏著鼻子喝完,聽到外麵傳來聲音。謝忠趕緊放下空碗出去。屋外淫雨霏霏,潮濕黏膩,以卓習烈為首的幾個男人臉色都分外難看。從院外進來,他們將手裡的兔子、野鵝、野鴨、山雞等扔在地上,將還未洗過的獵具和都是血與皮毛的漁網扔在一旁。看到謝忠出來,卓習烈先道“丞相。”“怎麼了,”謝忠說道,“這麼多獵物,收獲不錯,怎麼一個個受氣了一般?”卓習烈麵色一沉,道“丞相,這日子沒法過了!”“怎麼回事?”“見到誰都要躲,見到單獨的小老頭兒也要躲!打個獵都不痛快!”謝忠歎“哎,忍一時風平浪靜嘛!”卓習烈冷冷道“有個瘸腿的小老頭兒看到我們了!”謝忠一愣“你該不會是……”“沒錯,我把他宰了!”“這……”門口一個壯漢道“丞相,不殺他,豈不就認得我們了,殺都殺了!”另一人道“就是,殺都殺了!”謝忠無奈“本相也未說什麼,既然殺了,便就殺了,還能複活怎麼。”卓習烈道“那現在呢,我們還要留在這嗎?鬆州這地鳥不拉屎,又潮又膩,半日都待不下去了。”他說這話時,謝忠一直觀察他的神情,見卓習烈沒有半分因為他的不追究而鬆一口氣,謝忠的眼睛微眯,深藏起不悅。這說明,卓習烈等人已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裡,他的追究與否,他們都不在意。謝忠露出一個和藹笑容,道“再等兩日,我身體仍抱恙,不便趕路,兩日後不論我身體是好是壞,我們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