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家軍所占據得祠堂,在剛才的一炷香時間內,先後奔入兩個士兵。前邊那一個,便是去殯宮查探的斥候。後麵那一個才進去不久,是畢家軍的巡守隊隊正,他遙遙看到北方來了兵馬,第一時間回去稟報。兩個士兵爆發了短暫爭執,一人說看到了千軍萬馬,一人說,北方來得兵馬五十人不到。不管來者多少,畢應親自帶了兵馬出來,並派手下去各大部營叫人。那些火龍先去祠堂,再往第二個士兵所指得方向趕來。而第一支從祠堂出來得火龍,已騎快馬,快至沈冽他們所在的鄉道。沈冽看了老鄉長他們藏身的長野一眼,一勒韁繩,調轉馬頭離開。畢應的副手鞠子厚有一雙視力極好的眼睛,遙遙望見暗夜裡的兵馬,伸手指向遠處:“將軍,就在前麵!”畢應叫道:“追!”一眾騎兵狂奔,馬蹄踏夜,泥草飛揚。忽然,畢應抬手叫停,緩緩勒馬止步:“不對!可能是引我們過去的陷阱!請君入甕之計!”鞠子厚朝前麵張望,一愣:“將軍,看不見他們了。”畢應握緊韁繩,身後士兵高舉得火把將他的臉照亮,分外嚴肅。他們後邊是跑步而來得士兵們,正在用儘力氣追他們。火光越聚越多,周圍被照亮,鞠子厚驀然大驚,看向東麵:“將軍!”畢應循聲望去,眉眼一凝,立即抽出手中武器,高聲喝道:“何人!”夜涼如水,野地光線黯淡,這群無聲立在黑暗裡的騎兵們被微光描摹出高大暗影。畢應驅馬過去,鞠子厚等親兵立即跟上。火光逐漸蔓延,暗影裡的三十多個騎兵被照亮,沈冽的眉眼最先出現,劍眉星目,俊美無儔,千嶂層雲下,凝冷若修羅。畢應的眉頭深深皺起,頓了頓,他緩緩道:“沈冽?”沈冽看著他:“你是畢應,還是畢蕭?”“本將正是畢應!”說完,畢應朝沈冽身後看去,道:“你就這點兵馬?”沈冽道:“先禮後兵。”“哈哈哈……”畢應大笑,“如何個禮法?爾等擒我帝王,覆我大乾,禮?亂國之奸佞也配談禮!”“我不與你做口舌之辯,我隻問你,可願帶兵去北境塞外誅殺北元人。”畢應冷冷看著他,沉聲道:“若我說願意呢。”“那麼你擇日出發,今日我們便當沒有見過,你路上所需糧草輜重若有需求,開口就是。”“好狂的口氣!那麼,若我說不願意呢?”“畢將軍會不願意嗎?”沈冽道。“你這狗賊!”畢應手裡的兵器指向沈冽,“我且問你,你這會兒提起北元,你居心何在?你怕了?怕河京被我們畢家打回來是嗎?”程解世叫道:“住口,畢家的龜兒子!爾等龜縮河京,忘了國仇家恨,何等糟劣下賤!我們提起北元能有什麼居心,無非教你不要忘了你父輩之血仇!你罵旁人狗賊,殊不知這天下最大的狗賊,正是你滿心要去孝順的李據!”畢應看去,怒不可遏:“你又是何人?!”“在下醉鹿程解世!”“不知名的路邊草,也配來本將跟前叫喚?”沈冽道:“畢將軍肯還是不肯?發兵北元,助北境前線一戰。”“你怎不去?”畢應叫道。“我有五萬兵馬已去,待河京風波平息,我也將去。”“哈哈哈……”畢應厭惡道,“沈冽,等你去了,又死了,本將再去給你收屍!!”沈冽沒有被他激怒,仍是平靜口吻:“畢將軍,我給你三個時辰,你回去同畢興磊等畢家人商議考慮。三個時辰,足夠你平息心中憤懣了吧。”“你都到我跟前了,你覺得我會放你走?”“傳言畢將軍為人耿直大氣,今日我敢隻帶三十人來見你,莫非畢將軍反而不敢放我走?你這胸襟氣魄比我這狗賊還不如?”畢應握緊手裡的兵器,豎眉瞪他。若是尋常時候,畢應是真敢放的,可是現在這關頭,沈冽都主動送上門了,他若意氣用事將人放走,不僅無法回去交代,跟無法和天下還有皇上交代。“擒賊先擒王,”畢應冷冷道,“沈冽,我敬你是條漢子,但是,對不住了!”說著,他揚手:“眾將聽令,拿下沈冽,不必活捉!誰若砍下沈冽頭顱,賞黃金千兩!!”“是!”畢應道:“殺!”雙方相距約有二十來丈,在畢家軍衝過去時,沈冽一扯韁繩,帶著部下朝北而去。畢應叫道:“追!”他率先拍馬往前追去。他的坐騎是上等良駒,對方的坐騎卻也是一等一的品種。晏軍所有的馬匹,皆來自賀川東南浪風郡的隗漢馬場,而沈冽的龍鷹,又是隗漢馬場中頂尖的良駒。眼下不說追上沈冽,畢應想要追上那些士兵都難。而他身後的部眾,便更難了。距離一被拉開,畢應等將帥很快就和大隊脫節。但畢應不管,他仍要追:“沈冽,你這狗賊被嚇得狼狽逃竄了嗎?你跑什麼!是男人就回來!”距離越拉越遠,馬蹄帶起的塵埃飛揚,畢應大吼:“沈冽!你還是不是男人,給我回來!”程解世的聲音響起:“畢將軍,我家將軍說了先禮後兵,便是先禮後兵。將軍他隻給你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後,你若還要打,到時我們再打個痛快!”畢應高喝:“孬種!!”鞠子厚叫住畢應:“將軍,我們不能再跟下去了,萬一有詐!”連著勸了數聲,畢應終於勒馬停下。他看著前麵遠去的兵馬,咬牙道:“這沈冽,下次再見,我定要他項上人頭!”帶著滿腔不甘,畢應回去祠堂。畢興磊和畢蕭都未睡,其他已睡下的畢家人全都起來了。鞠子厚將沈冽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畢蕭看向畢應:“沈冽從你手中逃了?”“他馬好。”畢應冷冷道。畢蕭皺眉:“他的馬,有多好?”畢應本就因這事惱怒,不悅道:“比我這一等一的寶馬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