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淡藍,星辰暗隱,東方天際一片白芒。夏昭衣和沈冽自度廣坊回來,夏昭衣抱著信,沈冽拎著星河仗劍圖。走著走著,夏昭衣抬起頭,目光望著前麵的幽微燈火。“沈冽,到了。”夏昭衣輕聲道。“今日便好好睡覺,若非必要,便不下床了。”沈冽柔聲道。夏昭衣側眸望著他:“還得看信呢。”“在床上看。”說著,沈冽看了看她懷裡的小包袱,道:“你心力有限,這些黑衣人的事如若和我們沒有關係,便不用去管了。”夏昭衣淺淺一彎唇:“沈冽,為什麼世人喜歡去茶樓和戲場呢。”沈冽頓了下,墨眉微合:“不知,茶樓和戲場,總有些吵。”“也是,”夏昭衣笑道,“你是喜靜的,不過,你也總有自己的喜好。世人去茶樓和戲場,因為世人無聊了,需要消遣。有人喜歡下棋,有人喜歡彈琴,而我,”她捧起手裡的小包袱,“這就是我的消遣。”沈冽淡笑:“如果想尋人討論,隨時派人找我。”“好。”到了酒樓後門,沈冽抬手,輕輕貼在少女的額頭上。哪怕是迎風走了長長一條夜路,她的額頭依舊滾燙。“阿梨,真的要好好休養了。”沈冽低低道。“可是,這兩天的大戲很多……”“阿梨。”沈冽柔聲打斷她。夏昭衣看著他這雙清幽黑眸,眸中好像寫著無奈,又好像寫著寵溺。認識這麼多年,沈冽從不管她,但是現在,他好像真的有些不開心了。夏昭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止額頭燙,她一整個晚上都一直在冒虛汗,後背還有些黏糊。不過,今晚還是很痛快的,收獲頗豐。連之前一直覺得可以不必“錦上添花”了的鑰匙,都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安置”了。“彆光顧著擔心我,”夏昭衣衝沈冽笑道,“你回去後也好好休息,今晚陪我在宮裡宮外折騰了一整夜,肯定也累,辛苦啦。”沈冽清雅一笑,認真道:“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出去‘折騰’,求之不得之事,何談辛苦。”夏昭衣抿笑,點了點頭,她拎著小包袱推開門,想回頭看他一眼,又覺心猿意馬,還是不看了。沈冽看著她這次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的身上仍穿著內侍服,當她後背佝僂時,這身內侍服顯得她瘦骨嶙峋,乾巴枯槁。她一挺直腰背,氣質便也在靈犀之間驟變,身形清瘦修長,削肩纖腰,那些華麗的刺繡和頭頂象征地位的烏紗饒平帽讓她的氣質多了一絲平常沒有的雍容。一直到她消失在視線裡,沈冽才轉身回去。燈前茶樓的後院天井,葉正埋首趴在石桌上。沈冽皺眉過去,將他推醒,一見到沈冽,葉正忙起來:“少爺。”沈冽道:“怎麼睡在這。”葉正想了想,想起來了,道:“是在等少爺回來的,我以為等一等少爺就能回,沒想到……”葉正抬頭朝天上看去,陽光都出來了。“等我何事?”沈冽問。“派去監視安仁堂藥房的人送來消息,說那些北元雜毛已動身離開了。”“我們的人跟上去了嗎?”“嗯,按照少爺的吩咐跟上去了,對了,他們的人比我們想得多,加上康山麵館和平墨布坊,他們來了足有三十多人。”沈冽寒聲道:“還得算上被我殺了的六個和護送陶茂離開的人。”“那至少得有五十人了!大動作呐。”沈冽沒說話,低眸看著石桌上的紋路,眸光若有所思。“少爺,”葉正好奇,“你在想什麼。”“路線圖,”沈冽沉聲道,“他們回北元,能走得路有哪些。”“那可真是太多了……”“看他們是求速,還是求穩了。”“也有可能,他們會分開行動。”沈冽黑眸微斂,眸色深靜淡漠,不疾不徐道:“有幾個算幾個,我要送和彥頗一份薄禮。”葉正眼睛一亮:“少爺,可是他們的頭顱?”“是。”沈冽說道。他抬手拍了下葉正的肩膀:“你回房睡吧,我去寫信。”夏昭衣打了個哈欠,將額頭上的帕子正反麵翻了翻。她靠著軟枕,低頭看著手裡的信,困意很濃,可是信上內容越來越“引人入勝”。最有意思的,是這些人聯絡的地址和所去到過的地方,以及,他們的錢莊票根,一大半都在趙寧的寧安錢莊置辦。當然,李乾是沒有寧安錢莊的,所以增加了李乾和外商貿互通的難度。又打了一個哈欠,夏昭衣的眼角沁出生理性淚水。她收起信,再將額頭上的巾帕取下,掛在床邊的木盆邊沿上,在床上躺下。便是這一躺下,巨大的頭痛感忽然洶洶襲來。夏昭衣抬手捏著額頭,知道自己的病加重了。她還是不能理解,怎麼就發燒了,後背的傷又是哪來的。胡思亂想,她漸漸閉目,沉沉睡去。·一個年輕宮女快步穿過清冷寂靜的宮道,到平芝宮後,她左右張望了圈,抬腳邁進去。太陽正當好,年輕宮女看著空無一人的宮苑,皺了皺眉,伸長脖子走進去,一個人影都沒瞧見。就在她一路去到寢殿時,一個聲音忽然橫空響起:“何人?”年輕宮女嚇了一跳,忙回過身去,見是穆貴妃身旁的玉菁姑姑,趕忙俯首弓背:“見過玉菁姑姑!”“我在問你話,你是何人。”玉菁姑姑冷眼看著她。年輕宮女聲音變輕:“奴婢,是來找陽平公主的,公主之前有事要我去辦……”“何事?”年輕宮女抬頭看了看玉菁姑姑,鼓起勇氣道:“此事,公主有令,不得說出去。”“不說,便杖斃你。”玉菁姑姑的聲音極冷。年輕宮女驚道:“玉菁姑姑,您彆為難我,我說了的話,公主也會殺了我的!”玉菁姑姑麵色變落寞,抬眼朝陽平公主的寢殿看去,淡淡道:“她殺不了你了。”穆貴妃還在南宮皇後的靈堂舉哀,脫不了身,所以特派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