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和戴豫的坐騎都在東麵的竹編茅棚裡,葉正還要趕回道場前去取。待他們到陳家祠堂,裡裡外外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堵得幾乎過不去。說是陳家祠堂,其實陳家祠堂早已被移平,地下並未見暗道, 倒是在角落裡發現了兩箱白銀。廢墟前擺著十大筐老鼠,老鼠在裡邊擠擠挨挨,一旁還有三筐蛇,盤繞纏成一團,打結了一般。旁邊圍著的人全在嚷嚷,稱若是再不放出來, 這些蛇和老鼠, 就要吃它們自己人了。士兵們無動於衷, 耐心等候沈冽。等人群終於分開一條道,沈冽牽馬穿來,戴豫和葉正跟在他身後,頓時前麵的,左右的,數千目光皆朝他看去。“沈將軍。”夏家軍的班榮上前,接過沈冽手裡的韁繩。沈冽朝暗道看去,再望向那些老鼠和蛇。“動手吧。”沈冽下令。空地上的士兵們領命,先將老鼠往暗道裡倒,刹那間,數百隻老鼠出籠,瘋了一般,如黑色瀑布往暗道裡湧。有些老鼠沒有進暗道,被士兵們以長平耙趕入進去。人群嘩然,變得興奮,議論紛紛。待差不多了,士兵們將蛇往暗道裡倒。蛇用來吃老鼠。而老鼠和蛇都是用來踩機關的。時間緩緩過去, 一刻鐘,兩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圍觀的鄉民們越來越乏,眼看夕陽把天地燒出一片橙光,好些人叫嚷,問為什麼還在等。沈冽負手而立,垂眸望著暗道,和身邊士兵們一樣,一動不動。越來越多人等不下去,嚷著沒什麼可看,浪費時間,都轉身回家去了。一匹快馬從北麵趕來。沈冽終於抬眸,身旁的戴豫和葉正先一驚:“是武少寧!”二人忙快步走去。自打那日大雨後,武少寧,衛東佑還有諸昌一直處於失蹤狀態。杜軒這幾日派了大量人手去尋,一直未果,已經急壞了。武少寧下馬,顧不上喘氣,先看了戴豫和葉正一眼, 再跑向沈冽:“少爺!”話剛說完,他忽然跪了下去, 又喊了一聲:“少爺!”沈冽眉心輕擰,戴豫和葉正被他這模樣嚇到。“武少寧,你好好說話,發生了什麼?”戴豫說道。沈冽這時注意到武少寧褲腳的血,心下一沉。“諸昌死了,”武少寧哽咽,抬頭看著沈冽,“他,他被五馬分屍了。”沈冽黑眸睜大。戴豫和葉正驚道:“什麼?”周圍聽到這話的暗衛們紛紛圍來。武少寧聲音顫抖:“我把衛東佑救回來了,但是他受驚太重,他失語了。”“救?”沈冽說道。“對,我是在一個山坡下發現他的,他的手腳,手腳都斷了……”戴豫爆出一口怒罵,雙目通紅地轉向沈冽:“少爺,我這便回城去看他!”沈冽眉眼沉冷,想了想,看向葉正:“你速去道觀,將此事告知杜軒,隻說武少寧他們回來了,先不說諸昌出事一事。平嶽峰便繼續留在那,讓他同夏家軍的高郎將和張執令一並回。”葉正麵色慘白,點點頭:“是。”立即轉身跑去坐騎旁。沈冽對戴豫道:“待杜軒回來後,你再和杜軒一起回城。人是杜軒派出去的,他定會因此事愧疚自責,所以,你的情緒不容外露,切記照看好杜軒。”戴豫唇瓣發顫,聽得明白沈冽的意思,他艱難領命:“是,少爺。”“你隨我來。”沈冽看向武少寧。武少寧抬手抹去眼淚,跟上沈冽。戴豫看著他們行至廢墟另一邊後停下說話,也想跟上去,他側身忍住眼淚,忽然一抬腳,將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朝前麵用力踢去。“砰”的一聲,石頭恰好撞上不遠處置放在地的小箱子。箱子是敞開的,上麵滿滿都是銀子。因石頭一撞,銀子碰撞箱子,發出不小的動靜。戴豫皺了下眉,忽的看到箱子被石頭所踢得地方,那尖銳一角在箱子表層撞出了一個裂口。戴豫抬腳欲走去,餘光看到那邊轉眸望來的沈冽和武少寧。戴豫抿唇,想到沈冽才給他說得話,他有些抬不起頭,將腦袋耷拉下去,尋了個地方坐下。沈冽收回視線,對武少寧道:“如此說來,你沒有看到諸昌是怎麼被害的,隻看到了他的屍體。”“裝在一個大筐裡,”武少寧痛苦道,“那附近沒人,那大筐好像……好像就是要給我看到一樣。少爺,或許是宣戰,向我們示威。對了,那裡沒有村子,一個住戶都沒有,山石嶙峋,易設陷阱。”“諸昌屍體帶回來了麼。”沈冽問道。“嗯,我帶回來了。”即便是屍塊,也是成年男子完整的身體組成,外加一個衛東佑,這一路艱辛,難以想象。“這一趟,你辛苦了。”沈冽認真道。“不苦,”武少寧哽咽,像是想到什麼,又道,“噢,還有一事,我將衛東佑送回城後,阮國良正要派人出城找少爺,便乾脆令我一並帶話。外麵送來軍報,牟野戰場開打了,田大姚駐守遊州的大軍很有可能會從衡香經過。以及……雲伯中那邊送來同盟書,想與我們結盟。”“他竟這麼敢想。”沈冽說道。“還有阿梨姑娘那,”武少寧繼續道,“趙大娘子派人來說,阿梨姑娘快申時才醒,醒後有些不太對。她沒有吃東西,便趕去衙門了。”沈冽俊秀的眉眼浮起擔憂,黑眸翻湧著武少寧所看不懂得複雜。“稍後你和戴豫他們一並回城,回城後你去休息,派旁人去阿梨身邊,她……”沈冽想了下,繼續道,“她未必吃得下東西,你還需找人去知語水榭找黎師傅,讓黎師傅儘快做些百花糕。”“是!”武少寧應道。應完,見沈冽心事仍重,武少寧關心道:“少爺……是否還有事呢。”好一陣,沈冽開口:“你……再派個人去找趙琙,他眼下應該在屈府,問他那幅畫有沒有尋到線索。”“嗯!好!”武少寧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