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山西南山腳有一座規模不小的縣城,林建銳將慶功宴安排在了這裡。秋月當頭,空中飄滿野花鬱香,士兵們卸甲喂馬,山湖南畔,一群光著膀子的士兵在比賽誰敢下水,誰遊得遠,或者誰潛得更深,起哄叫嚷的歡笑聲不絕。沈冽仍一身戎裝,戴豫翟金生等人也都未脫盔甲。他們站在山坡上,遙遙眺著湖旁的士兵們,藺陣在一旁簡練說著信報送回來的各路消息。司馬悟的人頭已送至宋致易手中,宋致易勃然大怒,怒得不是阿梨姑娘,是得罪了阿梨姑娘的虞彥馳部眾。不過三天後,勳平王晉宏康便廣發追殺懸賞令,誰能拿下阿梨的人頭,賞五百兩黃金,封廣宣侯。隔日又追加了一個重磅大賞,手持阿梨人頭,可換一座春蘿縣。這個追加,是追給雲伯中和田大姚的。天空輕雲纖綿,夜色像是裹著棉絮的清寒,黏糊糊的,又很冷。藺陣一件件說著外麵的事,最後提到久違的兩個人名,據稱,錢遠燈和牧亭煜在留靖府一帶出現。山坡下,林建銳的副將艾山親自過來請沈冽去慶功宴。沈冽本想待藺陣說完後問他夏家族人流放賀川一事,聞言點頭,側頭同戴豫他們淡聲說道:“走吧。”隨著他們一路下去,路上瞧見他們的士兵越來越多。好些人豎起大拇指:“沈郎君威武!”“沈郎君太俊了,神勇!”湖邊回來的士兵們穿著布衫,拿著盔甲,看到他們開心叫道:“沈郎君,一起來玩不!下湖比一場嗎?!”“你這臭小子!”戴豫笑著叫道,“來來來,哥跟你比!我一脫褲子你就輸了!”所有士兵們哈哈大笑。有一人故意起哄:“為什麼輸呀!”“不如戴大哥的大唄!”有人回答。“哈哈哈哈!”士兵們笑得更大聲。季夏和跟程解世也跟著笑。沈冽一記目光掃來,戴豫的笑容僵在唇邊,抬手撓撓頭:“少爺,我這不鬨著玩嘛。”“叫你戴大哥的,不止一人。”沈冽說道。季夏和的手肘忙朝戴豫撞去,壓低聲音道:“彆忘了,上次在臨寧那家福安客棧,你們幾個人的葷話可全被阿梨聽去了。”戴豫頓時頭皮發麻,看向沈冽。那次過後,杜軒將阿梨路過桃溪村時的那番對話複述給他們聽,沈冽當時在一旁,一張俊臉沉冷的像是陰司爬出來的冥王。阿梨說,男人分享床笫之歡時,都是一堆一堆的女子,她是否也可以一堆一堆的男人。這驚世駭俗的言論……“少爺,我錯了,”戴豫語聲誠懇,“我忌口,以後再不亂言。”“與阿梨無關,”沈冽冷冷道,“一仍舊貫最怕習以為常,日後若成口頭之禪,實乃鄙陋流俗。”“是,我改!”藺陣跟隨在側,暗暗豎起拇指。身後的艾山則雙目發亮發光,越發覺得此少年可為。他將藺陣拉到隊伍後側,邊走邊將自己的主意說給藺陣聽。他想讓沈冽當他的乘龍快婿,把自己的三女兒嫁給他。藺陣笑了笑,沒搭話:“走走走。”“我說認真的!”艾山拉住藺陣,“沈郎君也該到婚配的年齡了,我家靜兒貌美,配他豈不俊男靚女?”“哎呀,”藺陣拉他,“走走走,彆提這事兒,走!”除卻今日在穿腸峽斬下詹鬆的頭顱,俘獲了他的所有部眾,還有一件讓林建銳開心的事情,便是堂弟林大力率兵將詹可為另一支兵馬打得全軍覆沒。雙喜臨門,讓林建銳的笑聲隔著一裡之地都能聽到。沈冽等人過去,他們正在門口看一群美人起舞。“好!!”林建銳帶頭鼓掌。眾人跟著一堆掌聲。一個手下跑來同他說沈冽回來了。林建銳當即撇下一群美人,大步朝沈冽方向走去。嘩啦啦的,一群手下們跟著過去。“沈兄!”林建銳遙遙叫道,“沈兄回來了!”沈冽走近,抱拳說道:“林將軍。”“來來來!”林建銳熱情招呼,“今晚大魚大肉,咱們不醉不休!我把杏芳樓的幾位姑娘都請來了,沈兄看看喜歡哪個!”沈冽同他過去,門口的美人們在林建銳離開後都沒有停下舞姿,纖身翩躚,腰若水蛇,曼妙而柔軟。望到人群裡走來的俊美男子,雄姿勃發似出鞘利劍,好幾個姑娘移不開目光。“太開心了!”林建銳高興道,“從未有如此暢意歡快之情,尤其今日還得到沈兄神助,一定是我父在天之靈相佑!”“……將軍言重了。”“不不,沈兄你不知,自見到你第一眼,我便覺得你非同常人。咱們兩個人定然是有緣,才讓我如此一見如故!沈兄,莫不然,我們今夜便結拜吧!”季夏和看著林建銳五官亂飛的誇張神情,忍不住說道:“比他好看的,你也找不出幾個啊。”“呃,哈哈哈!”林建銳大笑。“我不結拜,”沈冽拒絕人向來利索,“多謝林將軍厚愛。”林建銳沒有著惱,也沒尷尬,哈哈笑了兩聲:“那行吧,反正不管怎樣,我還是喊你沈兄,來,吃喝玩樂去!”說話間,已走入大廳。林義平愁眉苦臉和一群文士站在一起,看著林建銳心花怒放的模樣,也沒喝酒,怎麼就跟醉漢一樣。林建銳拍了拍手,高聲喝道:“姑娘們,進來!”林義平閉上眼睛,心裡那個無言。親侄子這架勢,怎就跟個鴇媽一樣。外頭那些美人靈巧分列,翩躚踩著舞步進來。長袖似一朵朵水花,甩開,輕卷,高拋,整齊而靈動。除卻她們,又新來了一批紅衣姑娘,共六人,身段更加輕盈,手中折扇連轉,舒展之間,似水中芙蕖於晚風輕搖。“好!!”林建銳拍手,大聲叫道。手下們隨即跟著喊好。林建銳轉頭看向沈冽,見他麵淡無波,壓低聲音說道:“沈兄,莫非你不愛看美人?”“愛看。”沈冽回答。“那沈兄怎……”“嘿嘿,我家少爺心裡的美人就一個!”戴豫叫道。“啊?那是……”“林將軍,趁著當前不忙,我想問將軍一些關於賀川荒地之事。”沈冽說道。“這樣啊,”林建銳皺眉,“眼下談賀川荒地,多少有些掃興,但既然是沈兄提出來的,我有什麼可拒絕的理由呢。”“……”“來!”林建銳熱情招呼沈冽在正席一側坐下,“沈兄你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若是我不知道的,我這邊的手下定都知道,如果連他們都不知道,那我們去鎮上抓幾個好打聽事情的走商,定包沈兄你滿意!”林義平忍不住了,嗬嗬冷笑:“知無不言即可,言無不儘,算了吧。”“什麼?”林建銳回頭朝他看去。林義平閉嘴,眼睛朝一旁遊去,不想理他。也不知這才二十出頭的人,怎麼油得跟個陳年老鍋上的油漬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