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這些年名聲在外,齊老頭早便聽過她。之前聽說夏昭衣和趙寧有交情,絕沒想到是這樣好的交情。傳說裡毒蠍一樣狠,冰塊一樣冷的趙大娘子在夏昭衣跟前全然沒半分架子,那欣喜的模樣是裝不出的。趙寧領著夏昭衣去到裡麵的上座,齊老頭這才發現屋裡還坐著個女人,正是先前才樓下所瞧,一股子高傲作態的夫人,他還曾出言說了人幾句。屈夫人一雙眼睛凝在夏昭衣身上,一雙上了濃妝的眼眸充滿好奇,欣賞,喜愛。“阿梨,”屈夫人開口說道,“便是當年在京城那傳說一般的女童?”“你帶你的玉先回吧。”趙寧下逐客令。“我以為我麵子夠大了,從不需在你這排號等著見你,豈知人上有人呢,”屈夫人故意哼道,起身走來夏昭衣跟前,“阿梨姑娘,我這才第一眼見你就覺喜歡,看著真是個妙人。我姓屈,家住城北,我丈夫死得早,家財全歸了我,膝下無兒無女,每天都是清閒,阿梨姑娘若有空,可去我那邊玩一玩,喝杯茶聽個曲。”夏昭衣微笑:“屈夫人好。”“你還不走?”趙寧說道。屈夫人未覺半分尷尬,笑了笑:“那成,那我就先走了,阿梨姑娘再會。”“屈夫人慢走。”夏昭衣說道。屈夫人笑著擺了下手絹,側眸看向身後丫鬟:“走吧。”小丫鬟應聲,上前過來攙扶。“阿梨姑娘,我這便先告辭了。”屈夫人對夏昭衣笑道。倚秋笑著上前:“屈夫人,我送您。”看著她們離開,趙寧收回視線:“阿梨,坐。”她請夏昭衣在一旁坐下,並未回去軟榻,就著夏昭衣身旁椅子而坐,隔著一方紫檀木高腳方幾。“此次你來衡香,未在書信上提過半句,說來,我距最後一次收到你的信都快過去一個月了,倒是沈郎君給我寫了一封信。”“沈冽?”“嗯,他有一大批貨托我送去蒼晉,在信上提到與你遇見之事。”“蒼晉……那批貨是給鬆煬營嗎?”“嗯,恰好同你之前要我送的那批趕上了個前後腳。”夏昭衣點點頭,說道:“我與沈郎君一起時,他未同我說過這個。”“他之前都是自己派人送的,眼下不好送了,田大姚和宋致易在遊州你爭我搶,仄陽道被他們所控,我用銀子所打通的暗線,反倒穩妥。”夏昭衣又點了下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倚秋端茶進來,笑盈盈道:“屈夫人當真喜歡阿梨姑娘,一直在提。”兩盞上好的一品龍井被倚秋放下,熱騰騰的茶香散開,帶著濃鬱清甜。趙寧抬手,將臉上的紗布摘下,端起茶盞時說道:“屈夫人為人不錯,有些往來並無不可,不過你此次來衡香,隻是路過吧。”“我要去遊州。”夏昭衣說道。趙寧一頓:“你要去,遊州?”“我長大了呀,”夏昭衣彎唇一笑,露出唇邊兩個很淺的小梨渦,“一些事情,便該清算了。”“……”趙寧肅容,這句話的份量,她知道有多大。“阿梨,”趙寧認真說道,“若有任何需要我的,你不用對我客氣。”“眼下是有,”夏昭衣便當真不客氣的說道,“同東平學府有關,以及,”她看向坐在遠處門口進來位置喝茶吃糕點的齊老頭,“那位齊老先生。”齊老頭一聽,忙站起身,抹了抹唇邊的糕點:“阿梨,啥事?”“我想將這位齊老先生和另一位先生暫留在你這裡兩月,”夏昭衣看著齊老頭,話是對趙寧說道,“那另一位先生,也許後天早上能來。”·樓下的人一直在等。先是被屈夫人插隊,而後又被夏昭衣插隊,他們都很生氣,但是沒有辦法,畢竟有求於人。足足過去一個時辰,才聽得樓上傳來腳步聲。倚秋陪著夏昭衣下來,楚管事見狀迎去:“夏姑娘要走了嗎?”“嗯,我得回去了。”夏昭衣說道。楚管事“咦”了聲,看向夏昭衣後麵:“那位,老先生呢?”“齊老先生先留在咱們這裡,”倚秋替夏昭衣回答,“現在在樓上同大娘子說話呢。”楚管事覺得奇怪,不過沒說什麼,轉頭問夏昭衣可需要轎子或馬車什麼的。夏昭衣搖頭:“不用,我徒步回去,楚管事你忙吧,不用管我。”屋外的夕陽餘光快褪儘了,長街萬家燈火燃起,寧安樓門前空地的一排燈座極是好看,特製的燈架和燈紙,將那些火光變得更明更亮。倚秋一路相送,跟著夏昭衣出來,就在夏昭衣回身要她回去時,餘光見到一個錦繡長衫的年輕公子快步奔來,到跟前後雙手作揖,一個深深鞠躬:“阿梨姑娘!”聲音喊得不響,倚秋當即皺眉,就準備喊人時,夏昭衣說道:“你認得我?”“某乃梁俊!”梁俊喘氣說道,“阿梨姑娘,我乃東平學府的學子,不對,是前學子!當年在京城得一見到阿梨姑娘的仙姿,我便記著了。”“當年我尚年幼,哪有仙姿可言,這樣的形容放在任意一個女童身上皆是不妥。”夏昭衣說道。“是在下失言,在下失言,”梁俊惱的想打自己的臉,“阿梨姑娘,在下想請阿梨姑娘幫我一個忙,實乃不情之請。”“你這人好生不見外,”倚秋說道,“阿梨都不識得你,怎一上來便要人幫忙的。”梁俊一張眉清目秀的臉紅了大半:“在下,在下……”梁俊的幾個隨從這時追上來,喊了聲“少爺”,見這局麵也是尷尬,朝眼前少女看去,不太敢直視,悄悄打量。“你想要我幫什麼?”夏昭衣問道。梁俊仍是為難,緩了緩,說道:“此事說來,阿梨姑娘可能覺得匪夷所思,在下,是想要阿梨姑娘為我引薦雲梁沈家二郎,沈冽。”“引薦?”夏昭衣眨巴眼睛,“你同沈郎君不認識?”“嗯……不認識的。”“果真,好奇怪。”倚秋在夏昭衣耳邊悄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