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邊的酒桌很熱鬨,雖然她好像沒喝酒,但是酒館的黃燈落在她臉上,仍是照出了淡淡微醺之感。聶揮墨終於想起她是誰了,尤其是看到她同個酒桌上坐著的兩名大漢。當初他令蔡鵬義喊上趙家那對姐妹一同去京城逼壓趙寧時,便是她出手攪了局。趙寧藏在附近的人手,聶揮墨早便知道有多少,但那些不是他放在眼裡的,直到她出現。阿梨。聶揮墨雙眉輕斂,看著少女的清麗麵龐。倒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路還會有這樣的驚喜。支離的餘光看到了門口,手肘不動聲色的輕輕撞了下夏昭衣。夏昭衣抬眸朝門口看去,便見戴著鬥笠的高大男人領著近衛去了另一邊的窗口。“我說他不是跟著你來的,你信嗎?”支離說道。夏昭衣沒有說話,而是皺起了眉頭,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小師姐?”支離又叫道。“我在想問題。”“想什麼問題呀?”在想,她覺得她上輩子的臉蛋比這輩子好看,但為什麼這輩子喜歡她的人好像比上輩子還多。因為如今這個頻率,似乎有點太大?那麼,她不得不擔心以後會不會經常被人這樣打擾了。“小師姐?”支離再度叫道。夏昭衣回神,說道:“關於自戀的問題。”“啊?”確切來說,也不是自戀,她始終認可的,終究是上輩子的自己才是自己。如今的身材,臉,所有的模樣,全部來自於原來的阿梨。她其實對如今這具身體始終無法有太強烈的代入之感,儘管不論是苦是痛,她所得到的體驗沒有半點差彆。想想便覺心煩,每次一思及這個,最後不由自主就往人和天地自然的關係去想了。夏昭衣輕搖了下腦袋,不想了。酒桌上,老翁已和旁人吹噓起了牛。這次來的人不僅僅是他們幾個,夏昭衣將船上的船員也帶了下來。不過船停靠在岸,終究是要有人看守的,所以夏昭衣開了一筆不小的賞錢。願意留在船上看守的人可以平分這筆錢,在船上呆膩了想下來的,就跟著她一起走,雙方都不吃虧。現在加上夏昭衣這邊,他們的人一共坐了四桌,老翁吹牛的對象不在這四桌的範圍裡,而是另一邊的一桌老漢。他們什麼都吹,最後吹到了象棋,誰都誇自己是村裡第一,全村無對手,聊著聊著,隔空下了起來。“我以後老了,肯定是我們師父那樣,仙風道骨,絕對不會變成這副模樣。”支離一臉嫌棄的說道。“不難,隻要不喝酒。”夏昭衣笑道。幾個老漢下了半天,棋局早就一塌糊塗,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下的,老翁一個人可以和三個人下,這三個人彼此又在亂下,關鍵是,他們每個人的神情都非常認真,表現的極為重視這幾場對弈。最後有人高喊另外一個人作弊,鬨了起來。“就這樣的棋還能作弊?”支離和老佟哈哈大笑。幾個老漢吵得一團亂,態度比剛才下棋還認真,結果,那三個認識的抱團在一起,一致欺負老翁。老翁被他們一頓指責,又氣又急,爆脾氣一上來,上前就是一掌蓋天虎。夏昭衣和支離他們一愣。挨打了的老漢捂著腦門,而後抬手打了回去。另外兩個老漢見狀,忙加入打鬥。幾個老頭子就在酒館裡打成了一團。支離望了陣,後知後覺說道:“差點忘了,我們是不是應該上去攔一下的……”老佟和支長樂也反應過來,趕忙起身將幾個好鬥的老頭子拉開。夥計趕來賠笑賠禮,勸和雙方。支離在一旁憋笑憋的眼淚快出來了。夏昭衣指骨托著腮,看著老翁,笑道:“酒品不行啊,齊老先生。”回答她的是老翁故意使壞衝她打來的一個酒嗝。雖然隔著酒桌,可老佟和支長樂還是立即將他拉扯開,一頓惡聲警告。一頓飯吃的嘻嘻哈哈,快吃完時,夏昭衣叫來夥計,讓他再準備些酒菜,打包帶走。而後她問支離他們還要不要吃點什麼,比如易於保存的一些糕點等。老翁當即提出想要帶兩壇酒走,被眾人一致拒絕。吃完很晚了,眾人離開酒館,出來時,門口站著已經被夏昭衣和支離給忘掉了的男人。支離最先看到,第一反應就是擋在夏昭衣跟前。但是對方沒說話,他也不好說什麼,讓大家加快腳步走。下得台階,聶揮墨看著少女的背影,忽然開口:“夏姑娘。”夏昭衣腳步一頓,回頭看去。聶揮墨抬起頭,酒館門前的燈籠將鬥笠帽簷的陰影打在他臉上,仍看不清臉,但覺臉上輪廓較深。“你認得我?”夏昭衣說道。“阿梨姑娘。”聶揮墨又說道,唇邊勾起笑來,望著少女的目光明亮熠熠。“有什麼就說什麼,”夏昭衣說道,“若是你無話可說,在下便告辭。”“你不好奇我是誰?”“你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去好奇嗎?”夏昭衣反問。聶揮墨笑的更開心了,說道:“我姓聶,我們他日定還會再見,倘若你日後知道了我是誰,你一定會驚奇的。”“後會無期。”夏昭衣說道,轉身離開。支離厭惡的瞪了這個男人一眼,跟上夏昭衣。老佟和支長樂有些一頭霧水,打量了聶揮墨數番,也走了。上船後,支離拉了拉夏昭衣的衣袖:“小師姐。”“嗯?”夏昭衣回頭。“你說,會不會是咱們自作多情想多了,也許人家一開始就是因為認出了我們才一直看著你,而不是……那什麼你。”“……”那什麼你,夏昭衣覺得聽著有點怪怪的。她點點頭,說道:“隨便他如何,那些都不重要,我先去洗漱了。”聶揮墨也回了船。這一次兩艘船停的較遠,因為兩艘船中間的灘塗和岩石不太友好。望著前麵那艘船的輪廓,聶揮墨臉上神情變得陰冷。得知了她的身份,昨日開始激起在他心頭的那股撩動便消退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