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 不虧欠她(一更)(1 / 1)

嬌華 糖水菠蘿 1044 字 2天前

“嗯,走了,”老者說道,“你二哥明天也要走,他要去蒼晉,入鬆煬營,從兵卒重頭再來。”夏昭衣愣了,看著老者。老者回望她,身體站的筆直,手裡還提著筆:“他在觀星閣看兵書,你不妨去見見他。”“……嗯,”夏昭衣說道,“我去找他。”邁過門檻出來,她步履有些緩,踩著霜雪離開大院,並未直接去觀星閣,在院外的長石凳上坐下。天很藍,白雲舒卷,晴空萬裡,山頂的風仍是肅寒,蒼蒼蕭蕭。夏昭衣所麵朝的恰好是元禾宗門的儘合峰,那是元禾宗門上的墳山之一。這其中,有許多是元禾宗門的門人弟子之墓,也有不少是方圓十裡中的富貴人家,所念名山名派之風,以此為絕佳風水。夏昭衣安靜看著它們,良久,她深吸一口氣,再無聲的長歎。天地霜寒,嗬氣成煙。她站起身,朝觀星閣走去。夏昭學是一個癡迷兵書的人,不僅癡迷於看,更癡迷於寫。但他不是個好作者,他寫的斷斷續續,常想到什麼,便寫什麼,前一段還在突破包圍,後一段便去寫後備糧草要如何運行。夏昭衣曾替他編寫收整過章落篇幅,但她這二哥,興致一來時,行文一揮而就,洋洋灑灑,龍飛鳳舞,常常是通篇她看不懂的豪邁狂草。一直到定國公府出征,他們都沒能完成那部所謂兵書。觀星閣的門大敞,夏昭衣站在屏風外,高聲喊道:“二哥。”夏昭學從兵書上抬頭,頓了下,說道:“我在。”他從案幾後起身,便見女童一身大袍從屏風外繞來。裴老宗主特意叮囑人修改的衣袍,她的清瘦身板穿得頗是合身。“阿梨。”夏昭學說道。“我聽聞你要去蒼晉,”夏昭衣走來說道,“明日便走。”“嗯,”夏昭學點頭,“山外定已諸多戰事,時不我待。”觀星閣大殿軒敞開闊,他們特意提高的聲音帶著回音,空靈徘徊。夏昭衣邁上橫臥中間,左右分割大殿的幾格木階,抬頭看著兄長,說道:“我未想好接下來我要去往何處,但我會照顧好自己,二哥不用擔心我。日後我每隔十天便書信一封托人帶去給你,儘量讓你知道我近況,以免牽掛。”夏昭學彎唇笑了,說道:“好。”夏昭衣在他書案前坐下,抬手拾來他已看過的幾本兵書,隨手翻了翻,看向坐回下來的夏昭學,說道:“二哥,我心中有諸多困惑,我能問你嗎?”“當然可以。”“顏青臨的大哥,顏墨章,他替你受了刑罰,對嗎?”夏昭衣問道。夏昭學大約猜到她要問的是這兩年的事,但未料到她脫口便是顏墨章三字。夏昭學微怔,望著她明亮若雪,滿是靈氣的一雙眼眸,他緩緩點頭,很輕的說道:“不僅是酷刑,他替我被砍了頭。”語聲雖輕,卻重千鈞。夏昭衣握緊手中書冊,將它們放回原處,繼續問道:“顏青臨的兒子,替小弟而死,對嗎?”“對。”夏昭學回答。夏昭衣點點頭,沒再說話。沉默良久,夏昭衣說道:“這兩年,顏青臨一直控製你?”“用軟禁形容較為妥當,”夏昭學說道,“她並不能強迫我去做任何事。”“軟禁,”夏昭衣說道,“二哥,其實你可以逃的。”“對,”夏昭學淡淡一笑,說道,“所以我現在逃了。”他笑的清雅溫和,夏昭衣卻能讀懂這雲淡風輕背後所藏著的苦澀無奈。“二哥想去當兵,真好,”夏昭衣說道,“這兩年來,你活的很辛苦吧。”夏昭學彎彎唇:“尚可。”不過是剛出事時,沒了繼續要活著的意願,沒了爬起來的鬥誌,沒了繼續走下去的力氣。但終歸,他現在還活著。“二哥先前可是想去刺殺李據的,”夏昭衣說道,“這是一條無路可退的路,你知道的。”“嗯。”“不值得,”夏昭衣搖頭,“這樣的一換一,不值,二哥的命要遠遠重於李據。”“嗯,我想通了,”夏昭學抬手,輕輕將身前書冊撫平,說道,“這樣殺了他,於他根本不算什麼,死在這皇位上,他仍是皇帝,要想真正去殺掉一個人,是徹徹底底的毀了他。”夏昭衣點點頭,欣慰於他能自己看開,她想笑,卻又想哭。“真好,”夏昭衣說道,“二哥,我很開心。”“嗯?”夏昭學看著她。“開心你振作起來了,願意去當兵,雖然我不舍我們兄妹就此短暫相聚數日,但看到你前路有光在引,使你能昂首闊步走下去,我著實很開心。”她的聲音一直平靜溫和,眼眸裡秋水橫波,盈盈似有泛紅的水光。“以及顏青臨,”夏昭衣繼續說道,“二哥雖然離開她了,但我知道她永遠會是二哥心中的結。人不該忘恩負義,以怨報德,可是二哥,你虧欠的不是顏青臨,是顏墨章。”夏昭衣沒說話,目光變沉。“慷他人之慨,再攜恩以圖報,”夏昭衣說道,“她是個壞透了的惡人。”“我所說的這些,”夏昭衣垂頭,眸光垂落在書冊上,“其實我知道二哥都懂,雖然那是一條慘死枉死的人命,可這條命,他不屬於顏青臨。哪怕是替小弟而死的顏青臨的兒子,他的命也不屬於顏青臨,顏青臨,她根本就無權去處置那條性命。”“二哥,”夏昭衣抬眸,望回夏昭學,“我們的虧欠對象,並不是顏青臨,你一定要徹徹底底走出來。”夏昭學沒有說話,過去許久,他很輕的開口,說道:“好,我答應你……”夏昭衣彎唇,但不待她笑意擴散,聽得夏昭學說道:“其實,還有一事。”“什麼?”“這幾日,我不咳嗽了,”夏昭學說道,“手勁也恢複很多。”夏昭衣眼眸登時睜大,怒道:“她下藥害你?!”夏昭學略覺意外,倏爾一笑:“可以啊,阿梨,這便聽懂了。”夏昭衣登時起身,抓來兄長的手腕。“也隻是我的猜測,”夏昭學看著她清瘦指尖按在自己腕上,說道,“或者是我逃出來了,性情視野開闊些許,胸中不再鬱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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